五月十二日，靖江刑警支隊支隊長辦公室。白梓依將自己近幾日的調查發現一一彙報給了韓玉峰。通過幾日的調查，白梓依基本已經可以肯定，路平安的死並非何立新所為。而何立新的死也絕非是自殺。試想一個自殺的人，他的體內怎麼會同時留有兩種麻醉藥品的殘留呢？為此，白梓依特地去法醫室那邊詢問了王遠，而王遠對何立新體內查出兩種麻醉藥殘留的事同樣倍感吃驚。通常來講，能夠在屍體內檢測出的麻醉劑殘留，隻一種便足以使人陷入昏迷。試想一個已經昏迷的人又如何再自行吸入另外一種麻醉劑呢？得知此情況的王遠大為惱火，找來了那天為何立新做毒理檢測的法醫，狠狠批評了一頓。原來，何立新屍體被發現的那天王遠和何麗都沒有來上班，因而毒理檢測是由法醫室的另外一個年輕法醫做的，年輕法醫剛剛工作不久，經驗不足，以至於造成了如此大的紕漏。至於張虎的死，白梓依經過一係列的調查分析，認為可能也確非是展宏圖所為。一方麵展宏圖沒有殺死張虎的理由；另一方麵以展宏圖的性格，激情殺人這樣的事應該很難在他身上發生。除此之外，那個一直難以查明身份的送酒的酒保似乎嫌疑更大，除卻這個酒保之外，白梓依也懷疑當時守在“度量衡”包間外的兩個保鏢可能也存在一些問題。但是，通過顧明宇提交的對兩人第二次詢問的筆錄與第一次的筆錄對比來看，兩次筆錄的內容幾乎沒有差彆，看似毫無紕漏。然而，也正因如此，這愈發使白梓依感覺到可疑。隻不過，白梓依心中的那些懷疑，目前還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是正確的。隨著白梓依的彙報，韓玉峰的臉色愈發沉鬱。最後，他乾脆站起身，麵色陰沉地踱步到了窗邊。“韓隊？”白梓依有些不解地望著韓玉峰。“桌上是你要的資料，你自己看吧。”韓玉峰似乎已經通過白梓依的彙報提前預知了什麼。白梓依起身，看著桌上果然放著幾個檔案袋，她伸手過去，將幾個檔那袋拿在手中，坐回到椅子上，依次拆開，仔細看起來。站在窗邊的韓玉峰點燃了一根煙。煙霧繚繞，韓玉峰的臉隱藏在煙霧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時間似乎過得很漫長。白梓依終於看完了所有的資料，她站起身，望著韓玉峰的背影，一向神情冷漠的她此刻的表情也很複雜，似乎對韓玉峰此刻矛盾的心情感同身受。“韓隊，要控製住他嗎？”沉默了一下，白梓依才出聲問道。韓玉峰沒有立刻回答，隻是一口接一口地抽煙。隔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轉過身，一臉麵無表情地看著手裡握著顧明宇資料的白梓依：“把他給我關起來！”正在辦公室裡乾活的顧明宇突然被白梓依帶人抓了起來。而顧明宇對此卻並未表現出任何驚色，看到白梓依在他麵前亮出手銬的時候，他隻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從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慘笑，接著便從容地站起身，輕輕說了一句：“走吧。”顧明宇似乎對眼前的一幕早有預料，麵對神色冰冷的白梓依，他沒有做任何的申辯和抵抗，任由白梓依帶的人給他戴上了手銬。白梓依帶人銬上了顧明宇，將其押著，帶去了一樓儘頭的審訊室。馮尹亮對此目瞪口呆，直到顧明宇被押出了辦公室，他才恍過神來，怪叫了一聲：“我操！怎麼回事？”辦公室裡的人大都麵麵相覷，沒有人能在此刻回答他的問題。而白梓依對此也並沒有給出任何的理由，一臉淡漠地留給眾人一個冷傲的背影，徑自帶走了顧明宇。辦公室裡的氣氛一度顯得格外詭異，眾警察麵麵相覷，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眼看著顧明宇毫不抵抗地被帶走了，馮尹亮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追出去，想問問到底是什麼情況，可追到一半，想到白梓依一臉冷漠的模樣，硬生生停住了腳步，一咬牙，轉身跑上了二樓。韓玉峰正麵色沉鬱地依靠在辦公桌邊，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似乎隻有濃鬱的煙霧才能壓製住他內心的煩躁。忽聽身後的門“砰”地一聲被撞開，緊接著一個急切的叫喊聲從門口傳來：“師父，白梓依怎麼把老顧抓起來了！”韓玉峰回過頭，對著馮尹亮怒目而視，臉色陰沉地嗬斥道：“懂不懂規矩！不知道敲門嗎！”馮尹亮哪裡還顧得上那些，隻是急聲道：“師父，剛剛老顧被白梓依拷走了！”韓玉峰深深吸了一口煙：“我知道。”“你知道？”馮尹亮瞪大了雙眼，再次焦急地問道，“師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韓玉峰將煙屁股狠狠地丟在地上，用腳踩滅，盯著馮尹亮冷聲道：“顧明宇涉嫌向凶手泄露隊內消息，依法拘捕！”馮尹亮驚得渾身都抖了一下：“向凶手泄露消息？哪個凶手？”“殺死路平安的凶手！”馮尹亮叫道：“殺死路平安的凶手？怎麼會？”韓玉峰大怒，指著馮尹亮的鼻子罵道：“你還有臉問？你不是信誓旦旦地告訴我，4.22分屍案沒有疑點了嗎！”“你自己看，這叫沒疑點了！”韓玉峰氣得直接爆了粗口，回身將辦公桌上白梓依拿來的調查報告扔給馮尹亮。馮尹亮心懷忐忑地打開那份報告，越看臉色越白，冷汗一股股地從臉頰兩側留下來。雖然自從提審了張彪之後，他便已經意識到路平安的死存在疑點，但他沒有想到，經過白梓依的詳細排查後的路平安被殺一案，竟然存在著如此多的疑點。當看到手中的報告裡寫著的白梓依所列舉出的諸多疑點後，馮尹亮怎麼還能不明白，路平安之死，確實是一起模仿作案無疑了。同時馮尹亮也明白，凶手在模仿作案的手法上，幾乎做到了以假亂真，這就說明一定是有人向其透露了案件的細節。而這些細節，隻有支隊裡的警察才知道。將白梓依的報告繼續翻下去，馮尹亮還看到報告裡提到了，在張虎一案重要證物（錄像帶）丟失的相關時間段裡，顧明宇曾未經過登記進入了證物室。而那兩天去過證物室的，除了顧明宇，就隻有自己和韓玉峰。馮尹亮想起韓玉峰曾旁敲側擊地問過自己是否曾經私自拿走過證物的事，臉色不僅更加難看。既然那份錄像不是自己和韓玉峰拿的，那拿走錄像的究竟是誰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可——可老顧為什麼這麼乾啊？”馮尹亮緊握著那份調查報告，有些結結巴巴地問道。韓玉峰陰沉著臉，回身又甩給馮尹亮一份資料。馮尹亮接在懷裡，有些緊張地打開，發現資料裡麵寫著的，全部都是顧明宇的信息。馮尹亮帶著疑惑，逐行看下去，當看到顧明宇的父母介紹那裡寫著“因化工廠爆炸因公殉職”時，馮尹亮一下子呆住了，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韓玉峰，然後用自己也覺得乏力的語氣磕磕巴巴地辯駁道：“這——就算這樣，這些證據也還不夠充分吧？”“現在不管充不充分，都要先控製住他！”韓玉峰用力一拍桌子，怒氣衝衝地瞪著馮尹亮，“你先彆管他了，顧一顧你自己吧！路平安的案子！你當時怎麼跟我說的？沒有疑點！沒有問題！現在出了這麼大的紕漏！”馮尹亮哭喪著臉：“當時老顧跟我說，這案子自產自銷，死無對證，有些疑點不算什麼。”“那叫有些疑點？”韓玉峰大怒，用手指著馮尹亮的鼻子大聲嗬斥，“你到底能不能乾！不能乾趁早給我扒了這身皮！我眼看著就要調走了，老關也要申請提前退休，你不知道嗎？我為什麼最近都沒怎麼親自參與案子的偵破？還不是想讓你們能在我走之前多曆練曆練，爭取能早日獨當一麵！結果呢？”馮尹亮被韓玉峰罵得都快哭出來了。“你們一個個的，不如白梓依一個女孩子也就算了！他顧明宇竟然還勾結外人！這要是定罪下來，他就是幫凶！”韓玉峰怒目圓瞪，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馮尹亮嚇得一激靈，卻低著頭不敢有任何抱怨。“我已經找人調查過了，顧明宇一直與兩個爆炸事故的遺孤有密切的聯係，他們一個叫魏晰安，一個名叫李振軍。而這個李振軍，就是以前展宏圖的司機！張虎死後，顧明宇曾給李振軍錄過兩次口供，可兩個人卻一直都裝作不認識！”馮尹亮慢慢抬起頭，眼中的震驚已經無以複加：“那張虎和展宏圖的死？”“很有可能就是他們做的！”韓玉峰似乎是罵累了，微微降低了聲調，“昨天鬱涼也向我彙報了一些他調查到的事，綜合白梓依調查到的，我們現在基本可以鎖定這三個人了，尤其是這個魏晰安——我找了一些以前的老夥計，查到這個家夥是從保密部隊回來的，很危險——你聯係鬱涼，然後你們與梓依一起，爭取儘快解決這個案子！”“師父，您不是不讓鬱涼參與這個案子嗎？”韓玉峰長出了一口氣：“之前是他自己湊巧得到的線索，但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需要他再回避了，目前隻要顧明宇肯開口，那麼案情很快便會趨近明了，已經到了這個階段，就讓他跟著你們一起跟進吧！”“好的，師父。那顧明宇那邊——”馮尹亮試探著問道。“你一會就通知鬱涼，叫他來警隊，然後你們與白梓依一起審問顧明宇！希望能從他這裡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這樣就會省去很多麻煩——”“好。”馮尹亮忙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