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涼瞪了張斌一眼,望向辦公桌上的一堆報告,無奈道:“哪個是法醫提供的屍檢報告?把屍檢結果拿給我看看。”一旁盧隊長搶著在文件堆裡快速翻了一下,然後遞過來一份報告:“這兒!這兒!鬱老弟啊,你好好看看啊,我們局長給我下了死命令了,讓我一周之內破案!你說這不難為人嗎?”“你放心吧,盧哥。我一定儘力!”鬱涼給了盧建宇一個示意他放心的微笑,然後接過報告,仔細翻看起來,當看到最後有關頸部刀口部分的描述時,他的雙眼微微眯了起來。“看出啥了嗎?”張斌湊上來看看屍檢報告,再看看鬱涼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問道。“根據法醫提供的檢驗結果,我們現在知道這個人的死亡原因是被人用繩子勒住脖子後導致的機械窒息。也就是說死者被人用繩子勒死之後,又被人砍去的腦袋。但這份報告裡有一部分內容在我看來有些不太尋常——”“什麼內容。”盧建宇也趕緊湊了過來。張斌剛想說你就彆跟著湊熱鬨了,可想了想畢竟鬱涼二人與盧建宇還不熟,太不給老盧留麵子也不好,於是也就沒吭聲。鬱涼緩聲道:“剛剛我看案卷上有提到:反綁著死者雙手的繩子上,發現了來自死者脖頸處的皮屑,切開死者手腕下的皮膚後,未發現有皮下出血現象——彭蕊,你怎麼看?”彭蕊稍稍反應了一下,而後快速答道:“死者手腕處沒有皮下出血現象,說明死者被綁時已經失去生活反應,是死後被捆綁的。反綁著死者雙手的繩子上同時發現了死者脖頸處的皮屑,說明這個死者在被凶手用一根繩子勒死後,又被凶手用同一根繩子反綁住了雙手。可問題是,凶手為什麼要在死者都已經死了的情況下再綁住死者呢?”鬱涼點點頭:“問題就在這裡,人都死了還去反綁他,這是為什麼?”盧隊長有些遲疑道:“會不會是凶手害怕自己沒勒死這個死者?”鬱涼輕輕搖搖頭:“在大力勒過被害人的脖頸之後,我相信凶手至少應該可以判斷出被害人已經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甚至應該可以直接判斷被害人是否已經死亡。但他卻還是反綁住了死者,而且還是用這種五花大綁的方式!這點有些讓人想不通,難道真的是出於謹慎?”鬱涼望望身邊圍著的幾人,低頭又用手指了指屍檢報告:“你再看看這裡,法醫報告中關於死者脖頸處傷口的描述:死者的第3、4節頸椎,被一刀砍斷。你們覺得這裡麵是不是也存在著一些問題?”“一刀砍斷——”彭蕊喃喃道,而後臉色微微一變,麵色有些凝重看了一眼鬱涼,用詢問的語氣出聲道:“師哥,這個凶手的手法——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吧!”鬱涼讚許地點點頭:“你們看這幾張脖頸創角處的傷口照片,這個死者的脖頸處連試切創的拖尾痕跡都沒有!試想,如果想砍下一個人的頭,再沒有任何經驗的情況下,一般的人都會因為害怕砍偏,進而會在脖頸處進行反複地瞄準試刀,因此會極大可能地在創口的創角處留下類似魚尾紋一樣的試切創。但這個死者的脖頸處,卻連一處試切創都沒有。這下刀的手法,可以說是乾淨利落!”聽了鬱涼的一番話,張斌似乎也一下子反應了過來,雙瞳猛地一縮:“你是說這個凶手完全是一刀下去就砍掉了死者的腦袋?如果這凶手這麼生猛,那他這肯定不是第一次剁人腦袋了?”鬱涼又輕輕搖了搖頭:“究竟是不是第一次殺人,現在還不能隨便下決斷。這樣熟練的砍頭技巧,也有可能是為了殺人,所以曾經反複練習過的。”“練習過?”盧隊長仍有些不解,看了看張斌,又看了看鬱涼,“什麼練習過?練習砍腦袋?砍個腦袋而已,這很難嗎?”鬱涼心底無奈地苦笑,看來這個盧隊長果真像張斌所說的一樣,是個刑偵方麵的愣頭青,於是耐心地對盧建宇解釋道:“盧哥,你應該見過電視劇裡麵的劊子手吧。”“嗯,看過。拿著鬼頭刀,一刀下去,那犯人的腦袋就掉了!我看著好像挺容易啊!”盧建宇渾不在意地回答道。鬱涼卻搖搖頭:“給人砍頭,手起刀落,看似很容易,但其實遠不是看起來那麼簡單。想想我們平時在家裡剁排骨有多費力吧。我們在電視劇裡看到的那看似簡單的一刀,在現實裡可是要下苦功夫才能練就的!“據說,每一個劊子手在任職前都要經過大量的揮砍練習,在練習的時候他們會拿一個西瓜或者南瓜,在上麵畫一條線,然後揮舞砍刀去砍那條線,什麼時候能用一刀將瓜沿著那條線一分為二,什麼時候才算是可以出師去任職了。“可據說即便如此,還是會有劊子手在第一次砍頭的時候出現一刀不能將犯人的頭砍下來的情況——有時候甚至因為緊張,幾刀下去都砍不掉那犯人的腦袋——”盧建宇聽了,不禁腦補了一下鬱涼所說的畫麵,頓時一個激靈。張斌和彭蕊在一旁不知是不是也對那畫麵有所聯想,也皆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彭蕊仔細回想了一下近幾年發生的案子,低聲對鬱涼道:“師哥,這附近的市縣近幾年都沒聽說過這樣的無頭屍案。那這麼看來,這個凶手極有可能就是如你所說的,在私下做過了很多練習啊!”“嗯。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看法?”彭蕊繼續道:“將死人用五花大綁的方式反綁,又私下刻意練習了砍頭技術,這個人——會不會是在模仿古代的劊子手對死者執行了斬刑?我聽說以前古代的犯人在被行刑後,好像也是扔在什麼菜市口,然後用一個破草席子蓋著!”“模仿劊子手行刑?”盧建宇聽了彭蕊的猜測,偷偷咽了口唾沫,眼睛瞪得像燈泡一樣望向鬱涼,卻見鬱涼似是極為認同地點了點頭。一旁的張斌也突然把雙眼一瞪,似是想起了什麼,拍手大叫道:“你說的太對了!老妹兒!我說當時在草甸子那邊發現屍體的時候咋會存在有那樣的血痕呢!”“什麼血痕?”鬱涼把目光轉向張斌,有些疑惑地問道,他剛剛翻看現場勘驗報告的時候並未注意到有特殊的血痕。“你剛剛翻看現場勘驗報告的時候可能沒注意,有一張我特地拍的照片。”張斌說著從盧建宇辦公桌的一對文件裡翻出技術科的現場勘驗報告,然後快速翻到一頁遞給了鬱涼:“看這個!”眾人湊過去,看到那是一張草地上的血跡照片。盧建宇看了兩眼,並未從中看出什麼玄機,於是有些疑惑地向張斌問道:“這血跡怎麼了?”張斌沒理會盧建宇,而是指著血跡興奮對鬱涼道:“涼子,你瞅見沒,這血跡!我當時就覺得有些奇怪,於是特地拍下來的!你們看這邊的血跡流到這邊後,明顯被什麼東西擋住了,然後血跡漸漸變成了兩條構成直角的直線——”鬱涼的眼中也閃過一抹興奮,盯著那張照片上的血跡喃喃道:“這血跡是洇過去的,說明這片草地上麵當時應該壓著什麼東西。看形狀,應該是一個方形的東西。這兩條線,是血跡洇過去留下的邊線——”“對!這是台子啊!是砍頭時下麵要用來擱腦袋的台子啊!”張斌在一旁頗為興奮地大聲叫道。盧建宇這才反應過來,大吃一驚:“這麼說,這個凶手果然是在模仿古人實行斬刑!”“現在看來,十有八九是這樣了。”鬱涼輕輕放下勘驗報告,然後抬頭看了三人一眼,“而且,從卷宗上所展示出來的現場痕跡來看,這個凶手在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的指紋,也沒有留下任何腳印和毛發一類的東西,能做到這些的人,應該是心思細膩並且受過一定教育的人。“這個人能不被發現地帶著死者和台子一類的東西去到草甸子上,應該是有輛車。此外,他與被害人之間一定有著很大的仇怨,而且從凶手選擇使用的殺人手法來看,我個人比較傾向於一種猜測,那就是這個死者曾經做過某種讓凶手覺得他該死的事!“而這個劈砍的練習肯定不是一兩天就能練成的,他既然如此仇視這個受害人,卻又能在憤怒中強行忍了那麼久不下殺手,可能有兩個原因:一,他執著於要用砍頭的方式來報複受害人;二,他沒有機會殺受害人,不得不一邊練習一邊等待。”鬱涼頓了頓,見身邊的三個人都盯著他等下文,於是繼續道:“但不論原因是什麼,我們現在的首要任務都是確認死者的身份,隻要確認了死者的身份,調查清楚他的社會關係,到那時就會知道到底是誰對他有如此的深仇大恨!所以,確定屍源是關鍵!”張斌三人點點頭,對鬱涼的話表示認同。鬱涼微微頓了一下,繼續道:“此外,關於受害人,我有一個猜測:首先,受害人可能有凶手不得不推遲將其謀殺的原因;其次,被害人被殺這麼多天卻一直無人尋找;最後,又被人以刑法的形式私自實施了斬刑。“綜合這幾點,我覺得這個死者可能有過犯罪的前科,此前應該曾在某個看守所中服刑,極有可能是最近才出獄的!如果依靠公布的死者信息實在不能確定他的身份的話,我建議可以嘗試從周邊市縣的看守所找找,排查一下最近都有什麼人出獄,看有沒有有死者的體征相符合的。”“好,我這就派人去打聽。”盧建宇滿臉興奮,快步走到辦公室門口,推開門就扯脖子大喊:“劉方!劉方!”“來了來了!啥事兒啊,隊長?”樓道裡傳來一個年輕的回應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盧建宇對那個名叫劉方的年輕刑警喊道:“你帶幾個人,去查查臨近幾個市縣的看守所最近都有什麼人出獄,把他們的資料弄過來,與無頭屍案的被害人做一下體征比對,看能不能確認被害人的身份!”“好嘞,我這就帶人去查。”劉方應了一聲,轉身跑下了樓。關上辦公室的門,盧建宇快步走回到鬱涼三人身邊,一邊搓手一邊滿臉笑意道:“幸虧我聽了這小子的,厚著臉皮請局長聯係了靖江那邊,不然你們要是不來的話,靠我們兩個二五眼,這案子說不定弄到什麼時候呢!”張斌同樣一臉喜色:“是啊,涼子,你們一來,這案子就整得明明白白的!”與盧建宇和張斌的興奮不同,鬱涼並未表現得過於輕鬆,他沉吟道:“現在還不能高興的太早,我們剛剛說的那些,目前看來還都隻是暫時的推測,破案的關鍵還要看被害人的身份究竟能不能被確認。”“嗯,小鬱兄弟說的對!現在就等著排查結果吧。”盧建宇雖然嘴上這麼說,可臉上已經滿是勝券在握的神色。“對了,你們倆還沒找住的地方吧。”張斌突然想到鬱涼和彭蕊吃過飯就來了警隊,還沒找住的地方呢,於是趕緊道:“這一時半會兒也不一定有消息,我帶你們倆整個住的地方吧。”“對對對,先去找住的地方,然後晚上一起喝點兒!”盧建宇也趕緊出聲道。彭蕊在一旁差點笑出聲來,心道:“這倆人不愧是一個刑警大隊的,開口閉口都是喝酒啊。”鬱涼心中也是一陣無語,笑著勸道:“盧哥,還是等案子結了再喝吧。現在隨時可能會有屍源的消息,這萬一中間就要進行下一步的工作,喝醉了耽誤事兒!”盧建宇一聽確實有道理,有些尷尬道:“還是小鬱兄弟想的周到,那咱們就破案以後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