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屍體的河岸那邊的所有現場勘驗取證工作都已經完成,何麗已經先行帶著吳浩浩的屍體回了支隊。而疑似作案地點的這片區域也很快完成了勘驗,鬱涼與彭蕊也準備回支隊,一方麵向韓玉峰彙報一下案件進展,一方麵準備去法醫室那邊去看看屍體的詳細屍檢情況。回到警隊後,彭蕊聽說有個被害男童的家屬已經來了,於是便準備先去韓玉峰那裡彙報然後再去家屬那邊了解情況。鬱涼則獨自來到位於地下室的法醫解剖室,進門時看到王遠和何麗剛剛將吳浩浩的屍體擺在解剖台上。在解剖室裡看到王遠,鬱涼微微有些驚訝:“專案會開完了?”王遠一邊將屍體擺正,一邊淡淡道:“還沒開始,小白回來的路上遇到堵車了,還沒到。”鬱涼抬手看看時間,八點四十六,正是上班的早高峰。王遠低頭望著解剖台上已經僵硬無比的屍體,伸手捏了捏屍體的各個關節,發現仍沒有進入屍僵解除期,於是頭也不抬道:“看來要人為破壞屍僵了。這可是個力氣活兒!鬱涼,過來搭把手。”鬱涼應了一聲,邁步過去,可腦中一陣暈眩,腳步顯得有些虛浮。何麗早就注意到鬱涼的臉色不好,趕緊道:“還是我來吧,你去那邊坐著歇一會兒。”王遠疑惑地抬頭,看了鬱涼一眼,待看到他白紙一樣的臉色時,不僅一愣:“你小子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鬱涼搖搖頭,強迫自己定了定神:“我沒事。”“什麼沒事,快去那邊歇著。”何麗知道鬱涼身體狀態欠佳,說著走到屍檢台邊,要親自動手。“還是我來吧,麗姐。這可是個費力氣的活兒!”鬱涼笑笑,暗自咬牙深吸了一口氣,提了提精神,然後拿過一副手套戴上,搶上前幫王遠用力將吳浩浩的各個關節活動開,強行破壞了他的屍僵。這確實是個很費力的活兒,要強行破壞屍僵就要用大力將屍體的各個大關節活動開。一番操作下來,鬱涼隻覺得一陣脫力,額頭已經布滿了密集的汗水。王遠注意到鬱涼的臉愈發的白,皺皺眉,他對鬱涼道:“去,聽你麗姐的,到樓上辦公室那邊歇一會兒,等我檢查完了把結果告訴你。” 鬱涼硬撐著搖搖頭:“不差這一會兒,不過是個孩子,老王你親自出手,用不多大一會兒。”“涼子,聽話!”何麗也瞪起了眼。“麗姐,我真沒事兒。你們動手吧,我就不參與了,我看著還不行嗎。”鬱涼堅持要留在解剖室看兩人完成屍體的解剖。王遠淡淡地看了鬱涼一眼,也不再多說。見老王不再吱聲,知道鬱涼有副倔脾氣的何麗無可奈何地瞪了鬱涼一眼,也不再多說,開始與王遠一起對吳浩浩的屍體進行屍檢。王遠拿著放大鏡,先仔細看了看吳浩浩的指甲縫隙內部。待看清了裡麵的東西後,王遠特地錯開身,拿著吳浩浩僵直的小手,讓鬱涼也看了看。指甲中有東西,是少量沒有被河水衝走的皮質屑!還有一些,這是?紅色的,看起來像是——鬱涼抬頭與王遠對視了一眼:指甲油?鬱涼開口道:“女式衣服的扣子,足印,指甲油,凶手是個女人,這次一定不會錯了!”王遠點了下頭:“選擇孩子下手,也符合女性犯罪的心理。”在以往的犯罪心理學研究中,女性罪犯的目標被害人幾乎不會反擊,這些被害人一般都是兒童、老人或孩子。另一邊,何麗手裡拿著止血鉗,挨著排地去晃動吳浩浩口中的牙齒,結果發現有兩顆牙隻稍稍用力便被拔了下來。鬱涼見了,下意識出聲道:“牙齒鬆動,口腔被侵犯過。”王遠拿著止血鉗,撥開吳浩浩的嘴看了看,沉吟了一下,回頭反問鬱涼道:“你是怎麼得出口腔被侵犯過的結論的?”“牙齒鬆動嚴重,這還不明顯——”鬱涼覺得自己的身體微微有些發抖,他伸手扶住解剖台,不知王遠為何突然會對這麼明顯結論發起質疑。 何麗聽了,趕緊抬頭對鬱涼使了一個眼色。鬱涼一愣,這才停了口,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吳浩浩還是個不滿十周歲的孩子,應該還處於換牙期,剛剛那兩顆牙齒的鬆動可能是因為要脫牙而產生的自然鬆動。兒童一般在六歲開始的時候進入換牙期,乳牙逐漸脫落,恒牙開始長出,整個換牙期一般會持續六七年的時間,也就是說,一個孩子在十三歲左右才會完成全部的恒牙生長。當然,因為個體差異,也有人八、九歲才開始換第一顆牙齒。吳浩浩極還處於換牙期,如果單憑牙齒的鬆動就斷定他生前曾遭受過口腔侵犯,這種推理明顯是站不住腳的!見鬱涼似乎已經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王遠也就不再解釋,隻是淡淡道:“你這兩次的屍檢表現,不太讓人滿意啊!”鬱涼也知道自己思考得不夠細致,默默地點點頭。王遠沒有就牙齒的問題再多說什麼:“我剛剛看過,這孩子口腔內部曾有出血,這才是明顯的口腔被侵犯過的證據。當然,牙齒鬆動可以作為判斷依據,隻不過對於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做出判斷前要事先確定他的哪些牙齒已經換過了。”鬱涼虛心地點點頭。王遠與何麗將吳浩浩的表皮切開,發現了幾處明顯的約束傷留下的痕跡。隨後又分彆切開了呼吸道、肺部和胃腸,結果發現僅上呼吸道內有少量液體,肺部既無氣腫也無溺液,胃腸中同樣如此。“現在應該可以確認是捂住口鼻導致的機械窒息了。”王遠淡淡道。何麗則一邊準備幫吳浩浩縫合刀口一邊對鬱涼道:“你快去休息吧。”王遠接過何麗手裡的東西,對她揚揚下巴:“這兒我來處理,小何,你帶他去樓上休息一會兒。”鬱涼跟著何麗上了樓,剛走到一樓辦公室附近,就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轉過拐角,兩人看到走廊的長椅上坐著一對夫婦,哭聲正是從他們那裡傳來的。而幾名女警則正在安撫那對夫妻。鬱涼走過去,遠遠望著在男人懷中痛哭流涕的女人:“這是?”彭蕊剛好從辦公室走出來,看到鬱涼兩人正盯著那對夫婦看,走到鬱涼身邊,一臉黯然地對他解釋道:“是半年前來報案說孩子丟了的一對夫婦,也怪可憐的,發現孩子沒了之後立馬就來報了警,據說當時派出所的民警幫著找了四五天了,可最後孩子還沒找到,然後民警們懷疑孩子是被人販子拐走了,因此就立了案——這次穎山上發現的童屍裡,那個14歲的,就是那孩子。”鬱涼默然地點點頭,心裡對那對夫妻升起一陣同情,而後邁著沉重的步伐,向那對夫婦走了過去。剛走了沒幾步突然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鬱涼的身體晃了晃,險些栽倒。“涼子,你沒事吧?”何麗嚇了一跳,趕緊伸手扶住他。看到鬱涼的臉色從剛剛的蒼白變成一片紅色,何麗皺著眉,伸手用手背輕輕碰了一下他的額頭,感覺到一陣發燙,當即眉毛一立,責備道:“還沒事兒沒事兒的呢,你都發燒了!”“發燒啦?!”彭蕊也緊張起來。“小彭,這邊事情先交給我,你送他回去休息!路上買點退燒藥給他。”何麗叮囑道。彭蕊聽說鬱涼發燒了,一時間有些慌亂:“啊,好。”“麗姐,我沒事。這個案子——”鬱涼還想硬挺。何麗雙眼一瞪,有些發火道:“什麼沒事!你自己摸摸,都燙成什麼樣了!”見何麗似乎真的有些生氣了,鬱涼隻好點點頭:“好,我回去——”這時,辦公室裡突然傳來一聲大叫:“彭警官,有線索了!”彭蕊趕緊回應道:“我在這兒!”一個年輕的實習警察從辦公室裡跑出來,一臉遮掩不住的喜色:“彭警官,剛剛走訪民警打來電話,說有人曾經見過一個女人帶著一個穿著藍色衣服的孩子從穎山那邊向西陵河方向走,那孩子在路上又哭又鬨的。走訪民警給目擊人看了吳浩浩的照片,確認了目擊人看到的就是吳浩浩和帶走他的人!”鬱涼三人聽了,不僅大喜。何麗長出了一口氣,對鬱涼道:“這回有了目擊者,要抓到凶手隻是時間的問題了。這裡暫時也用不上你了,趕緊回家休息去吧。”“走吧,師哥,我送你回去吧。”彭蕊望著鬱涼,滿目關切。鬱涼搖搖頭:“我自己能行,隊裡挺忙,你就不用送我了,我把車扔這兒,我打車回去。”“師哥——”彭蕊看著腳步有些虛浮的鬱涼,滿臉擔憂。“放心吧。一旦有凶手的消息,記得通知我。”鬱涼擺擺手,走出了靖江支隊的辦公大樓。就在鬱涼離開靖江支隊後不久,一輛白色的JEEP牧馬人在一陣風馳電掣後,停在了靖江支隊的門口,引得支隊門口的民警們紛紛側目。有的民警認出了那車,用胳膊肘捅捅身邊的人:“快看,冰山女皇回來啦!”那民警話音剛落,牧馬人的車門便打開了,一個留著咖啡色短發,帶著墨鏡,身穿一身黑色牛仔服,腳踩馬丁靴的年輕女人從車上走下來。有幾個民警後知後覺,看到看到女人後,互相交頭接耳道:“那不是白梓依嗎?”“嗯,好像真是她!”一個懷裡抱著文件的女警道。“聽說她這跟著特案組破了不少的大案子!”一旁戴著眼鏡的男警察羨慕道。“可不是嗎,我前兩天還聽人說,她這次又立了兩次三等功和一次一等功,還得到了省公安廳的特彆嘉獎呢!”又一個男警察走過來,目光緊緊盯著白梓依:“省公安廳的特彆嘉獎?我的天啊,這也太厲害了吧!工作能力強,人還長得那麼漂亮!”女警有些吃味:“漂亮是漂亮,就是太傲了些。”“傲怎麼了,人家是有傲的資本,我就喜歡這傲的!”後來的男警察目不轉睛。“你?算了吧。不是我瞧不起你,你上趕著給她提鞋,她都不一定拿正眼瞧你!”女警不屑道。“行啦,你們倆彆說了,她過來啦!”戴眼鏡的警察低聲提醒道。隻見白梓依路過幾人,目不斜視,快步走進了樓中。樓裡有相熟的警察紛紛向她打招呼:“白警官回來啦——”“恭喜白警官又破了大案。”白梓依摘下墨鏡,彆在前襟,隻是對那些打招呼的警察點點頭,也並未過多寒暄,便上了二樓,直接去到了韓玉峰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