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涼開車來到靖江刑警支隊。進了公安局的辦公大樓後，鬱涼並沒有去找馮尹亮等人，而是徑自來到二樓，直接敲響了韓玉峰辦公室的門。“進。”韓玉峰略顯疲憊的聲音從辦公室裡傳出來。麵無表情的鬱涼隨後推門進了辦公室。韓玉峰見進來的是鬱涼，先是一愣，再看到鬱涼臉上那冰冷得仿佛萬年寒霜的神情，心下便已經大概知曉他此刻為何來找自己了。韓玉峰在心中默默歎了一口氣，罕見地沒有給鬱涼臉色看，用手指了指他辦公桌前的椅子，淡淡道：“坐吧。”鬱涼走到辦公桌前，卻沒有坐下，也不說話，隻用一雙眼睛直直地望著韓玉峰。韓玉峰微微皺眉：“我已經讓老關那邊再次提審了李長興，爭取再問出一些有關購槍人的信息。明天我們再派人去查查那輛麵包車的來源，放心吧，我們會儘快查出凶手的。”鬱涼不為所動，依舊站在韓玉峰的辦公桌前，沉默地注視著韓玉峰。韓玉峰被他盯得火起，眉頭皺得更深，不耐煩道：“你到底想乾什麼？”“我希望全程參與展宏圖一案的偵破工作，並要求在確定嫌犯後親自參與抓捕行動！”鬱涼終於說明了他的來意，而且態度十分強硬。 韓玉峰聞言，眉毛立馬擰成了一個川字，胸中噌地躥上了一股怒火，剛想開口斥責，卻被鬱涼的話語再次打斷。鬱涼突然對韓玉峰深深鞠了一個躬，用一種近乎懇求的語氣說道：“師父，我求您！讓我來跟展宏圖的案子！”韓玉峰一怔，原本升起的怒火頓時消散了大半，他怎麼也想不到，曾經脾氣那麼暴躁倔倔強的家夥竟然有一天也會低頭。韓玉峰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已經有些心軟的他不知道該如何拒絕鬱涼的請求。鬱涼起身後，再次注視韓玉峰：“師父，您難道還沒發現嗎？這一次的案子肯定不像我們看到的這麼簡單！從張虎的死，到展宏圖的遭劫被殺，您還沒感覺到這其中的不尋常嗎？”“你什麼意思？”展宏圖雙眼微眯，將身子倚靠在皮質的椅背上，示意鬱涼繼續說下去。鬱涼沉聲道：“我認為這一係列案件絕對不是巧合，這幾起案子背後一定有人正在策劃著某種陰謀。我之前私下查過展宏圖與張虎，聽說他們兩個以前都跟過一個叫老暴的人，而這個老暴在大約十年前突然就退出了江湖，據說還離開了靖陵。“但最近，不知為什麼他又回來了，而且似乎又開始活躍了起來，在靖陵頻繁接觸一些有權有勢的人，大有重新複出的架勢！關鍵是，就在這個老暴表現出活躍跡象的時候，一直都不怎麼聯係展宏圖的張虎也突然開始聯係展宏圖，而展宏圖則一直有意避著張虎。“關於張虎為什麼要找展宏圖，我也曾問過，但展宏圖一直都有意向我隱瞞，稱自己能解決，看他的樣子似乎是不願意讓我知道其中緣由。以我這幾年對展宏圖的了解，他之所以沒有對我說，很有可能是涉及到了灰色地帶的事情，他不想將我帶進溝裡。“而就在這個時間節點，這一係列案件的發生，不是太巧了嗎？我懷疑張虎與展宏圖的死，與這個老暴可能有關。”韓玉峰雙手五指交叉，放在腹前，平靜地望著鬱涼：“這些隻是你的個人猜測，你應該知道，我們辦案要講的是證據。”“所以，請師父您允許我全程參與這個案子，我會來找出證據！”鬱涼向前走了一步，並微微提高了聲音。韓玉峰從椅子上緩緩站起身，一臉嚴肅地盯著鬱涼：“我如果拒絕呢？”“師父，你要相信我！”鬱涼微微有些急了。“根據我以往對你的了解，我不相信你在這個案子上還能保持原有的精準判斷力！”韓玉峰盯著鬱涼，沉聲道，“而現在看來，正如你所說的，這個案子看起來沒那麼簡單！而你作為被害人的親友，突然參與到案件的偵破中去，隻會讓這個案子變得更複雜！”鬱涼也絲毫不肯退讓地回應韓玉峰的目光：“師父，我承認，我當年脾氣火爆，遇事不冷靜，但這麼多年過去了，您覺得，我還會是當年的我嗎？”“就算你不再是當年的你，又能怎麼樣？”韓玉峰語氣冷硬道，“鬱涼，我告訴你，目前警隊上下忙得焦頭爛額，我沒有時間陪你在這兒閒扯！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也希望你能看清楚現在的狀況！”鬱涼隻覺得胸中升起一股難以排解的憋悶，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攥著，因為用力，手背上的血管都顯得異常明晰。韓玉峰冷冷地盯著他，眼中有著明顯的警告之意。鬱涼感覺自己胸腔幾乎要因為憤怒而炸開了，他死死盯著韓玉峰，因為憤怒，兩排後槽牙緊緊咬合在一起。兩人足足對峙了一分鐘。終於，鬱涼在韓玉峰略感驚訝的注視中平靜下來。韓玉峰的臉色稍有緩和：“現在警隊剛好缺人手，所以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以警隊行政顧問的身份幫著解決這次的穎山童屍案，但前提是不能參與任何與展宏圖案有關的調查。要麼，我現在就解除你的刑偵顧問身份，你不可以再以任何借口和理由來警隊，你選一個吧！”鬱涼的麵色陰沉得嚇人，他用一種近乎懇求的目光注視著韓玉峰的雙眼，沉聲道：“師父，展宏圖是我大哥！難道我真的不親自查出凶手給他報仇嗎？”韓玉峰心裡莫名一顫，可嘴上卻一步也不肯退讓：“我不管他跟你是什麼關係！但這案子既然已經涉及了你的熟人，按規矩，你就得回避！現在，在你麵前，隻有這兩個選擇！你要是想警隊能抽出人手儘快破了展宏圖的案子，那就接手另外一個案子！對那個案子上點心！”鬱涼滿眼的不甘，可他終究沒有再說什麼，似乎也開始意識到韓玉峰的難處。鬱涼鬆開緊握的雙拳，平靜地凝視著韓玉峰：“我選擇以刑偵顧問的身份留下。韓隊，我會儘快解決另外一起案子的。”韓玉峰心底暗自鬆了一口氣，和聲道：“你放心吧，我知道馮尹亮的刑偵能力有限，不過明天白梓依就會回來了，專案組那邊暫時已經沒有什麼大案需要她去幫忙處理了，等她回來，展宏圖的案子我會交給她！這樣一來，你應該可以放心了吧？”鬱涼一怔，腦中緩緩浮上一個冷豔高傲的麵孔。微微沉默了一下，鬱涼沉聲道：“希望她能順利破了這個案子。作為展宏圖的家人，如果在張虎被殺一案中他是被冤枉的，我也希望支隊能給我一個說法！”“如果展宏圖在張虎被殺一案上真的是被冤枉的，我韓玉峰會給你一個交代！”“好，我等著隊裡成功破案。” 說完，鬱涼轉身，欲離開韓玉峰的辦公室。 “你去找小彭了解一下穎山童屍案的情況吧。”韓玉峰在鬱涼身後道，“這個案子就由你們兩個負責，也要儘快解決！”鬱涼沒有做任何回應，開門出了韓玉峰的辦公室。韓玉峰望著鬱涼離開的身影，恍然間似乎從他背影中看到一種源於無助的蕭索，不由輕輕歎了口氣。出了韓玉峰的辦公室後，鬱涼木然地站在走廊，腦袋裡“嗡嗡”亂想，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去做些什麼，就連剛剛韓玉峰對他都說了什麼，他也隻記得個七七八八。鬱涼就這麼站在距離韓玉峰辦公室不遠處的走廊裡，一動不動，怔怔地望著眼前的雪白牆壁。馮尹亮到二樓來，看到站在走廊中間的鬱涼，見他神情呆滯，趕緊走過去：“你怎麼在這兒！”鬱涼遲緩地轉過頭，麵無表情，眼中布滿血絲。馮尹亮被鬱涼的樣子嚇了一跳，趕緊拽著他的衣襟，將他拉到了二樓東邊的角落裡。鬱涼任由馮尹亮扯著，沒有什麼反應。“涼子？彆嚇唬我啊！”馮尹亮一邊拉著鬱涼，一邊低聲叫道。鬱涼猛地一驚，額頭冒出一層冷汗，這才終於漸漸回過神來。馮尹亮拉著鬱涼在二樓東邊拐角的窗邊站定，他小心翼翼地瞧鬱涼的神情，隻見他麵色慘白，出了一頭的汗。“涼子，我知道出了這樣的事兒你心裡不好受！但你要注意身體，你剛剛是想去找韓隊吧？你聽我說，韓隊是不會讓你參與這個案子的！”馮尹亮看到鬱涼此時的狀態，有些焦急地勸慰道。“我已經見過韓隊了。”“啊？見——見過了？”馮尹亮嚇了一跳，趕緊壓低聲音急聲問道，“你們沒吵架吧！”鬱涼沒有回答他，而是刻意調整了一下情緒，從胸中吐出一口濁氣：“我大哥展宏圖的案子據說要交給白梓依來負責了。現在韓隊讓我負責跟穎山童屍的案子，我本來還想去找你，正好遇到你，你跟我說一下穎山童屍案的具體情況。”雖然鬱涼沒提在韓玉峰辦公室發生了什麼事，但馮尹亮也能猜到兩個人肯定是發生了激烈的爭執。不過這會兒聽到鬱涼已經接受了韓玉峰的安排，願意放開展宏圖的案子，心裡不由鬆了一口氣。聽鬱涼提到穎山童屍的案子，馮尹亮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今天下午，我們在長湖遊樂園附近查案，湊巧聽到有一個年輕女人正在遊樂園裡大哭，當時小彭去了解了一下情況，結果通過一番了解，得知是這個女人名叫康欣，而她之所以大哭的原因是她的孩子丟了。“在了解了情況後，我們立刻派人去遊樂場的安保室調查了當天下午的監控錄像。通過遊樂園內的監控錄像顯示，我們發現這個名叫吳浩浩的孩子像是先被人用什麼東西引誘，隨後被帶走了。“我們一路搜查，發現帶走吳浩浩的人從長湖公園西邊柵欄的一個缺口處將孩子帶進了穎山。隨後我們對穎山進行了全方位的搜尋，但是並沒有找到吳浩浩，卻意外發現了四具童屍。四具童屍被埋在同一個坑裡，其中三具屍體已經白骨化，另外一具屍體則已經乾屍化，大致推測應該死了有半年了。”“那個叫吳浩浩的孩子還沒找到嗎？”鬱涼眼中閃過一絲擔憂。馮尹亮搖搖頭：“還沒有。”“你們有沒有了解過這個吳浩浩平時是個什麼樣的孩子？”馮尹亮點點頭：“根據吳浩浩的媽媽康欣的描述，他們家的經濟條件比較不錯，加上吳浩浩早期是爺爺奶奶帶著的，所以一直都比較嬌慣。這孩子在家經常用哭鬨的方式威脅自己的父母，據說隻要有什麼要求滿足不了他，他甚至能哭上一小天。”鬱涼聽後，沉吟了一下，對馮尹亮反問道：“你覺得帶走吳浩浩的人，與這四具童屍會不會有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