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涼率先一步進入了值班室,在值班室內仔細看了一圈後,他淡淡道:“從作案人選擇的作案時機和作案路線,以及對值班室門鎖的了解情況來看,他對你們中隊十分熟悉,對監控的位置也很了解,所以避開了監控。應該是在這兒工作或生活過的人。所以剛剛我才讓孫隊長你查一下你們這兒的退伍人員名單——”走到值班室的東側牆邊,穿過作案人留下的牆洞,鬱涼指著洞周圍的鐵櫃:“你們看,這個人選擇的打洞位置非常精準,如果不選擇這裡,那麼不論在任何位置打洞,牆的反麵都是鐵櫃,根本無法通過。“如此看來,這個凶手此前一定是曾多次出入過這個槍械庫房,並且對庫房內部的物品擺設十分熟悉!孫隊長,你們這些槍櫃這些年都沒挪動過吧?”孫勝的臉色有些難看:“沒有。這些槍櫃這麼重,怎麼會有人去挪動它。”“那就是了——偷槍的人顯然也知道這一點。”“鬱小兄弟,還能看出些什麼嗎?”鬱涼指指作案人留下的牆洞:“從這個洞的大小看來,作案人是個比較高大的人,不然他沒有必要費時費力地打這麼大一個洞。”以鬱涼的身材,他很輕鬆地鑽過了牆上的洞,倒是關天林一米八五、接近一百九十斤的體重,鑽過時稍稍有些費力。“作案人的身材應該與關隊差不多,但可能要比關隊瘦一些。”鬱涼看著額頭上浮出細密汗珠的關天林,對孫勝道。關天林乾笑了兩聲,下意識摸了摸自己滾圓的肚子。孫勝趕緊把鬱涼的話記在心裡。三人走到被打了洞的槍櫃旁,鬱涼瞧了瞧那幾個洞,伸手過去摸了摸,再把眼睛湊過去向裡麵瞧了瞧,而後開口道:“三個洞,這個長槍櫃上的小洞應該是第一個打的,從這個洞裡,作案人應該看到了裡麵是長槍,於是放棄了對這個槍櫃的進一步動作。“而後,他又繼續在旁邊的槍櫃上打了類似的小洞,待看清櫃中是手槍後,才再次打了一個足夠手和手槍通過的大洞。由此看來,作案人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想偷走幾把手槍。不過這也正常,畢竟長槍的目標太大,偷出去後不方便攜帶運輸。”關天林點點頭,對鬱涼的分析表示讚同。鬱涼側過頭,彎腰看了看被丟在地上的兩支信號槍,繼續說道:“根據剛剛孫隊長所說的,作案人從槍櫃裡拿出了七把手槍,卻直接將其中的兩把信號槍丟在了地上,可見這個人對槍械極為熟悉,可以輕而易舉地分辨不同種類的槍械。“作案人應該曾經或正在從事經常可以接觸到槍械的職業,軍人正是最符合的職業之一。但通過這個人需要打孔才能確認哪個櫃子裡裝著什麼槍的情況來看,他應該不是現役軍人,所以對你們這兒如今的槍械擺放並不清楚!”所有的推斷似乎都指向了武警中隊前幾年的退伍兵。孫勝已經開始在腦子中回憶中隊中這幾年退伍的幾個人的樣貌、資料。鬱涼起身走到子彈櫃前,指了指兩個被撬過的子彈櫃:“這人,拿走了9mm子彈卻沒動7.62mm的子彈也證明了這一點。”“所以,我建議孫隊長儘快查一下近幾年退役的人。另外,這個人拿走了一件軍服和一個大蓋帽,應該是為了掩飾身份,好攜帶槍支。但這麼一來,其實反而使他變得能惹眼,因此我建議立刻派人四處設立關卡,對身材高大的穿著武警中尉軍服的人進行著重排查。”“真是太謝謝你了——”孫勝滿臉感激地望向鬱涼。鬱涼回頭看看一臉微笑的關天林,再望向孫勝,有些嚴肅地道:“孫隊長,有句話我本不當講,但您是關隊的老朋友,所以我得提醒您一下,丟槍的事兒不是小事,我覺得您還是讓關隊回去立案,請警方協助追回吧。“雖然我們一會兒可能看過退伍名單後很快就能鎖定嫌疑人,但您有沒有想過,如果作案人在搜捕期間持槍行凶,那您要受的處分可就大了!到時候彈道分析一出來,丟槍而知情未報,您的前途——”孫勝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忍不住回頭望向關天林,額頭頃刻浮現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兒。關天林一臉嚴峻地對他點點頭。孫勝沉吟了半晌,終於咬牙道:“行,受處分就受處分吧!還是得儘快把失槍找回來!老關,還得麻煩你們警隊的兄弟——”關天林點點頭:“老孫,先把近幾年的退伍人員名單拿來看看,確定一下搜捕範圍。”孫勝趕緊叫人去檔案室取近幾年中隊退伍人員的名單及資料。很快,一名武警送來了9份資料。關天林將那些人的資料一一看過,目光突然停在一份資料上,他一瞪眼,回頭一指資料上的照片,望向孫勝:“我敢肯定,十有八九就是這小子!”孫勝一愣,趕緊向資料上看去。鬱涼也有些好奇,為何關天林這麼肯定。關天林解釋道:“這小子我有印象,好像是99年年底就被我們抓到過,涉嫌販賣組裝槍支,判了兩年——”鬱涼看了看那人的資料。李長興,身高183公分,體重76公斤,1998年四月退伍,曾任武警一中隊槍械保管員。“看來是組裝槍不好賣,想弄點真家夥啊!”關天林冷笑了一聲。孫勝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看著李長興的照片恨得牙癢癢:“我想起來了!應該就是這個王八蛋,以前在這兒的時候就是因為半夜私自到槍庫拿槍出來,被強製退伍的!”關天林道:“我這就回去安排人手,聯係交警部分的人在路上設卡。爭取在他把槍出手前儘快抓住他!”鬱涼見嫌疑人已經得到確認,便對關天林道:“希望抓捕也能順利。”關天林“嗬嗬”笑道:“小鬱啊,看來我把你找來果然是對的!你看這案子,這麼快就有眉目了。”孫勝也笑著誇讚道:“小鬱兄弟果然厲害啊!”鬱涼趕緊謙虛擺擺手:“兩位過獎了,既然這邊已經沒事了,那我也先回去了——”孫勝連忙道:“鬱小兄弟,你看,請你幫了這麼大一個忙,我這還沒法請你吃個飯!唉,真是太過意不去了——”鬱涼連忙擺手道:“孫隊長客氣了,這不過是舉手之勞。其實就算我不來,關隊在這裡也能很快鎖定嫌疑人的!”關天林“哈哈”笑了兩聲:“小鬱啊,你就彆往我臉上貼金了,老孫說的沒錯,要是沒有你的一番分析,我們倆肯定還向無頭蒼蠅一樣呢!這樣吧,你跟我回隊裡,等我安排完抓捕的事,我替老孫請你吃飯!”孫勝大喜,伸手一拍巴掌:“這我看行,就這麼定了!”鬱涼趕緊苦笑著推辭道:“關隊,去隊裡和吃飯都算了吧,4.22的案子還沒破,又加上這起槍械丟失的案子,您這麼忙,哪還有時間跟我一起吃飯啊!再說,韓隊因為我大哥展宏圖的事,現在也不願意我總去支隊——”關天林歎了口氣:“這老韓也是的,一根筋。那既然小鬱都這麼說了,我也確實挺忙,那就改天!改天等老孫也有時間的時候,咱們一起——”“改天,改天。”鬱涼笑道,“改天等孫隊長也有空,我請兩位。”孫勝一瞪眼:“那怎麼行?到時候我來!”三人又隨便客套了幾句,鬱涼與關天林便一起離開了靖陵武警第一中隊。離開武警第一中隊之後,鬱涼開車去了“長亭外”酒吧。至於關天林,則自己開車回了靖江支隊。——因為展宏圖一直沒有消息,鬱涼近期也無心再管酒吧的事。索性就把酒吧暫時歇了業。自己沒事的時候偶爾也會去“長亭外”,找程宇喝喝悶酒。從鬱涼口中,程宇也得知了展宏圖被劫走一事,此前同樣頗受展宏圖照顧的他也開始整日長籲短歎起來,對展宏圖的處境格外擔憂。程宇自己一個人在“長亭外”的時候,也無心再研究調酒的技術,每天就是看看屋子,打掃打掃酒吧裡的衛生。更多的時候都是在吧台邊趴著琢磨會是誰劫走了展宏圖。可他通常都是瞎琢磨一氣,每次隻有鬱涼來店裡的時候,他才歡快些。離開武警中隊後,鬱涼開車來到了“長亭外”。酒吧裡,正在掃地的程宇聽到開門聲,抬頭看到鬱涼來了,頓時顯得很高興,趕緊衝鬱涼打了聲招呼:“鬱哥,你來啦!”“嗯。”鬱涼衝程宇點點頭,走到吧台邊坐了下來。程宇跑進吧台,問鬱涼想喝點什麼。鬱涼看看被擦得乾乾淨淨的吧台,有些歉意地對程宇道:“小宇啊,難為你了——”程宇趕緊道:“鬱哥,你這是哪裡的話,當初要不是你和展哥收留我,我可能還混跡街頭呢!對了,展哥他——”鬱涼默然地擺擺手。見鬱涼不願多說,程宇心知是展宏圖還沒有任何消息,心中一緊,口上卻趕忙岔開話題:“鬱哥,你想喝什麼,我給你調。”鬱涼望著冷寂空曠的酒吧,輕輕歎了口氣:“來一杯‘B52’吧。”“好嘞,鬱哥,你稍等。”程宇很好地掩飾掉了眼中的一抹黯然,回身取來取酒器,開始為鬱涼調酒。隻見他動作嫻熟地取酒配製,不多時,一杯“B52轟炸機”便被擺在了鬱涼麵前。深棕色的咖啡酒、乳白色的百利甜與清透的白蘭地在水晶杯中逐層疊加在一起,顏色層次分明。程宇輕輕一點火,最上次的白蘭地燃起了蔚藍色的火焰。輕輕將水晶杯推到鬱涼麵前,程宇又遞過來兩根純黑色的吸管,儘量表現出一副輕鬆的神情:“嘗嘗吧,鬱哥!”鬱涼接過吸管,盯著眼前的燃燒著淡藍色火焰的酒杯,霎時有一陣恍惚。當年第一次喝這酒,還是展宏圖親自給他調的,他還記得當時展宏圖對他說:小子,你嘗嘗這酒,保管你喜歡!鬱涼當時拿著杯子就要仰頭將酒倒進喉嚨,還是展宏圖遞給他兩個吸管並笑罵道:“你小子不怕被燙傷啊?用吸管喝!”那是鬱涼第一次感受這酒的火辣,火辣之餘,口腔中還保留著咖啡的濃醇。當時鬱涼問展宏圖:這酒叫什麼?展宏圖笑著回答:轟炸機。也叫B52。鬱涼又問:你怎麼知道我一定喜歡?展宏圖聞言,哈哈大笑道:因為這酒跟你的脾氣一樣火爆!我就覺得你小子肯定好這一口兒,哈哈哈——“鬱哥?”程宇見鬱涼拿著吸管遲遲未動,不禁叫了他一聲。“啊。”鬱涼恍過神來,對程宇歉意地笑了笑。將兩根吸管同時插進酒杯中,鬱涼微微低頭,用力一吸,一股帶濃鬱巧克力清香的火辣順著他的咽喉緩緩流進身體。這種感覺,與四年前他第一次喝時似乎有些難以言明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