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冤家路窄,能低頭見決不抬頭見,這不,連著快七天,蘇琬都能在外頭市集瞧見賈公公,雖不喜那賈公公,也耐不住蘇琬她是個好奇性子,終於她按耐不住,逮住機會找到賈公公,詢問他,“我說公公啊,你是怎麼得的空啊,我都瞧見你兩回了。”賈公公笑著,“蘇太醫聰敏過人,不必我說,應該想得到我是怎麼出來的。”“我的天哪,陛下居然這麼厚待你嗎,不讓你在宮裡做太多活不說還親送你一個大府邸。不愧是陛下身邊特彆的人啊,瞧瞧您這待遇。”蘇琬嘖嘖道,手肘捅了捅身側的人。賈公公麵上僵著笑,咬牙切齒的回道:“蘇太醫可真是聰敏,一下子就猜中了。”得了誇讚蘇琬喜不自勝,當下拉著賈公公便進了前幾日去的七品樓,點了許多菜品,又吩咐了小二拿了上好的釀酒來。“上次實在對不住你,我被搶了東西心下不大高興所以拿你開刀胡亂罵了你一頓,你莫要放在心上。”蘇琬有些自責,畢竟嘛雖然這賈公公與她而言算是黴星,不過人家也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對她在宮裡算不上照顧,好歹也是那時帶她認路的人那。賈公公比起方才的冷臉好了不少,含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蘇琬當下白了賈公公一眼,斟了杯酒與賈公公,“這七品樓裡光是這釀酒啊,足讓你回味無窮了。”“蘇太醫時常來這麼?”微抿了口賈公公蹙眉問,蘇琬則是豪爽的一口喝下,“這是自然,我從小到大啊,除了家裡,來的地方最多的就是這七品樓了。”“你嘗嘗這個,還有那個。”蘇琬指著好幾個碟子,嘰嘰喳喳的喚著賈公公吃。賈公公慢慢的吃著,“蘇太醫今天和平日裡好像不大一樣。”蘇琬嘿嘿一笑,忙道:“這不前幾天對您感到歉疚嘛,今日得了空,我特意的請您老來孝敬您的。”麵上是滿滿的笑,她心下卻是不情不願,奈何這賈公公是皇帝老爺身邊的紅人,這幾日她思來想去,想的隻能是,好好巴結這外寵,這樣以後她的清清妹妹若出了什麼大事情,也好有人相助,隻是苦了她,要佯裝一副哈巴狗的樣子,去討好那賈公公。一頓飯吃的蘇琬是口乾舌燥,她一刻不停的說著話,那賈公公卻好似神遊在外,笑眯眯的吃著東西,對蘇琬所言不甚在意。時間久了蘇琬覺得自討沒趣,便閉了嘴。二人相顧無言,隻是默默吃著桌案上的食物。吃飽喝足,兩人悠悠的並肩走在寬敞的路上,散著步。“和你接觸了那麼久,我怎麼今天才覺得,你人還不錯呢。”蘇琬實話實說著,“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這話我今天才算是信服了。”賈公公笑道,“以自己的眼界看人,看到的有時候並不是真實的。”“你瞧那壯漢,雖臉帶殺氣,不過周圍的人卻沒有因他這樣而害怕,反倒都對他十分和氣,我想這壯漢平日裡定是為這些街裡街坊打抱不平的主,而非橫行霸道之人。”隨手指了一個壯漢,賈公公對著蘇琬道。蘇琬依言打量了下,發覺實是如此,“賈公公你看人眼界可真準。”“不是準,而是有些時候,一些舉動能瞧得出來人的本性。”人之初,性本善,若非多年經曆,一般人本性還是善良的,隻是多年歲月洗禮,許多事情不由自主亦身不由己。“那依你看,我是怎麼樣一個人呢。”低頭望著石板路,蘇琬問道賈公公頓了頓,隨即托著下巴一副深思的模樣,“蘇太醫你為人和善,不過吧,這醫德嘛還有待商榷。”蘇琬瞪大了眼,“醫德?我什麼時候德行敗壞了你給我說清楚。”賈公公一本正經的說:“明妃娘娘那事不是嗎?”“那是那女人脾氣暴躁,我可不是故意碰她的手,要怪怪陛下去。”皇帝那個大豬蹄子,那天肯定是惹那明妃生氣了,不然她天天高枕無憂的不用愁這愁那,也不用受那明妃的氣。“這居然是陛下的錯啊,那陛下可真要跟蘇太醫您道歉了,若不然我替蘇太醫你去跟陛下說說?”賈公公認真的說道蘇琬忙擺手,“彆彆彆,我逞一時口舌之快,可不並做他想。”要是被皇帝老爺知道她這麼大逆不道,可怎生得了喲,她這條小命肯定是不能在保住了。二人在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聊的也都是些碎瑣事情。兩人經過一條巷子時,一名男子鼻青臉腫的經過蘇琬身邊,蘇琬覺得眼熟,一把拽過那人,“你不是前幾日那個小毛賊麼。”那日蘇琬雖不大注意旁人,但對這小毛賊可是極有印象,一個搶了她貴重東西的人,她怎麼不可能記住人家呢。“真是冤家路窄,今天被我瞧見你。”蘇琬抑製著怒火那毛賊認慫的低著腦袋,就差沒給蘇琬跪地認錯了,“這位老爺,前幾日是我錯,您家仆人已經將我狠揍了一頓,您大人有大量,也就彆放在心上了。”蘇琬不聽他這套說辭,厲聲道:“你有手有腳的,為什麼要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毛賊低著頭,聲音微弱,“我家世不好父親曾因殺人被處斬了,我自十三歲起就未再上過私塾了,隻有一個母親陪在身邊,從前在家種地日子倒也平常,前幾年母親病逝我將所有積蓄都拿了出來安葬她,之後我也沒什麼可以依靠的,要出去找事做,街裡街坊的都傳我爹殺過人,沒人敢用我,我也就……”“前幾日我也是一時腦熱,才搶了老爺您的東西,我已經知錯了,您就放過我吧。”那毛賊說的極為誠懇。蘇琬稍稍被打動了,“你叫什麼名字。”“我賤名蔣淵……”他瑟縮著,一直未敢抬頭。蘇琬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番蔣淵,臉上的傷口布滿麵頰,卻也不難看出他是個乾淨清雋的少年,應未至弱冠,年紀算不得大,可惜了這樣一個好好少年,命至於此,“你說你讀過書,學的可好可精?”“四書五經皆讀過些,精通談不上,明白卻能明白些。”蔣淵乖乖的答著。“你年歲多少?”蘇琬繼續詢問著,“今年十六。”蘇琬看了看賈公公,又看了看蔣淵,裝模作樣的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假裝自己是長須老人一般捋著胡須,“那蔣淵,你可願意跟著我,當我的跟班跟著我學習醫術嗎?”蔣淵一愣,問道:“不知道老爺您是?”“你知道京都的蘇掌院麼,這位就是蘇掌院的嫡子,蘇琬,蘇太醫。”賈公公先一步解釋了蘇琬的身份。蘇琬滿意的點了點頭,蔣淵驚訝的道:“蘇太醫,您當真願意收我為徒麼?”蘇琬輕咳了咳,忽然有些後悔自己剛才說出的話,這該怎麼說呢,她醫術也不是特彆精通,糊弄糊弄還算過的去的,要是教他教壞了怎麼好呢,她也從沒教過人啊。話既已出,也是覆水難收,思來想去蘇琬應著,“這是自然,你回家收拾一番,從明日起,來我們蘇府,我正式收你為我的大弟子。”蔣淵聽了十分激動,朝著蘇琬行了個大禮,“蔣淵在此先謝過師傅。”蘇琬憨笑著,“免禮免禮。”原本隻是想教訓小毛賊,卻無故收了個弟子,哎,她也真不該心軟喲,待得蔣淵興奮的回去收拾東西,蘇琬才長歎,“我這做什麼孽呢。”“蘇太醫為何歎氣,你這麼幫了一個少年,不該高興麼。”賈公公表示不解蘇琬無奈一笑,“賈公公啊,你是不知道啊,我其實……”算了,死馬當活馬教吧,後麵的話蘇琬噎在嘴裡,沒有說出。賈公公道:“蘇太醫是怕自己沒有教過人,擔心自己不能勝任師傅這個身份吧。”被人一語中的,蘇琬有些慌亂,想解釋,賈公公卻搶她一步,又道:“蘇太醫你沒試過怎麼知道不行呢,那少年年紀輕輕父母雙亡,又被人瞧不起,蘇太醫你今日之舉,也是給那少年一個新的未來了。我看那少年勤奮肯學,今後定不會給蘇太醫你惹太多麻煩。”“為人師表,以身作則,蘇太醫你做的堂堂正正,有何怕教不了弟子。”蘇琬低低的應了聲,垂首不語,兩人繼續緩步走著,漸漸的圓月升起。圓月懸掛於天際,二人停在一顆槐樹下,蘇琬仰頭望著那一輪圓月,“還沒中秋呢,這十五竟有這麼大的圓月了。”賈公公望著蘇琬的側臉,“聽說在圓月下許願最是靈驗,蘇太醫不如也試一試。”蘇琬搖了搖頭,“我現在就希望我那清清妹妹可以在宮裡過得安穩,但也不是許願就能實現的吧。”“不試試怎麼知道呢。”賈公公勸解著,蘇琬才鬆了口,雙手合十在心裡默念的希冀的願望。一側的賈公公默默注視著蘇琬,深邃的眼中有些許情愫,不知為誰思。許完願蘇琬笑著對賈公公道:“謝謝你了賈公公,雖然初見你時你真的不讓我喜歡,不過今天倒讓我開了眼見,你人還不錯,我們今後能在宮裡好好相處麼。”“這是自然。”賈公公含笑,眸中略帶深意,似是念著其他。這夜並不安寧,兩人告彆後蘇琬回到府中,心跳的有些厲害,將自己埋在被窩裡,腦子裡閃過方才的一一幕幕,蘇琬忍不住紅了臉,那賈公公人好像還真不錯,可惜了是皇帝的人。回過神,蘇琬狠狠的打了自己一掌,“想什麼!”回到王府的魏謄也無法靜下心來,一直以來他都將蘇琬當做作弄對象,可今夜對著那蘇琬,他竟然有些心動,真是奇怪。從這夜起,兩顆心開始慢慢牽引,也開始了雞飛狗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