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麵麵相覷(1 / 1)

“Hi!”趙約翰和麵對著自己的蘇韻打招呼,待看出轉過身的人是章哲,一臉懵,“好……巧,”他說。三人麵麵相覷,隻有小棗專心看著趙約翰,很禮貌地喊,“藍眼睛怪叔叔。”蘇韻狠狠瞪小棗一眼。“你好。”趙約翰對章哲說,一臉為騰不出手表示抱歉的表情。蘇韻幫他把東西一一接過去,那兩隻手才終於握到了一起。“你好。好久不見……我來接小棗出去玩。”章哲說著衝小棗吹一聲口哨,“小棗,快和爸爸走,不看電視了。”蘇韻用眼神詢問章哲,真帶出去?剛才不是說有事?章哲說,“晚上我送回來。”“謝謝。”蘇韻在趙約翰麵前留著風度。小棗小旋風一樣,抓了兩輛小汽車放進自己的小背包,章哲抱起他,像抱住了什麼救星。“媽媽也去。”“小棗乖。媽媽忙。”蘇韻親了小棗一口,許是覺得虧待了孩子,又說,“下次媽媽再去。”章哲站立不安,對趙約翰點點頭,“Have fun(玩得開心)。”出了門,就想扇自己倆嘴巴,再一想蘇韻穿那麼性感,汗都要出來了。可這不是遲早的事嗎?你不是早做好了“周密打算”,不是早說了要放她一條生路?就剛剛出家門來這裡的路上,你還那麼想的呢!曹佑珍早上去銀行取了錢回來後,章哲不安又慚愧。昨晚上,不光是蘇韻,就連他自己,心裡都是怪曹佑珍的。當她說到那座庵時,他滿心滿臉都是尷尬,他也以為她是賣慘做戲,她不過是惦記蘇韻口袋裡的錢……原來這回是誤會她了。“你拿著這錢把押金交了。早點去,我也早點回。”曹佑珍說。“媽,爸我送去養老院,我下午就去看。你留在這裡不是一樣的嗎?真惦記舅舅和姨就叫他們常來玩,你也常回去……”曹佑珍搖頭,“不啦。我想好了,回去了,我就能老去看看他們,能三不五時給你外婆燒燒紙……幾十年沒燒過兩回紙……”章哲鼻子酸酸地,“媽,你是不是恨爸啊?”曹佑珍搖頭,“我恨自己也沒敢恨過他啊。都是命苦。在家做姑娘就苦,嫁了人苦,老了到這把年紀還是苦……蘇韻爸爸昨晚說得對,這孽是我作下的,我跟著你爸作下的……人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不你爸的 ‘惡報’來了?是他的,也是我的,要麼我想去那庵裡呢……年紀大了,人家不收我做尼,我就留在庵裡掃地種菜燒燒飯。”“媽!”章哲眼淚都崩出來了,哪裡還再聽得下去,“媽……彆去什麼庵了……我以後經常回去看你就是。”“你和蘇韻重好好過日子。你大伯那天說,都是蘇韻在張羅著……尋我。蘇韻心好。”章哲嘴上沒反駁,心裡知道要和蘇韻重新好好過日子很難。曹佑珍現在是這麼說,但總有老的那天。難道到時她能“自力更生”?病下來一倒還不是要人照顧?蘇韻對母親的怨氣多足他不是沒看到,難道到時也送她進養老院?章哲仰天長歎……如果勢必要承擔親情帶來的羈絆,他還是一個人承擔吧。不是說命苦嗎,一個人苦好了。可誰知自己倒戈起來這麼快!不過就是見了蘇韻和趙約翰一對璧人似地並排站在一起,當他客人一樣禮貌待著,他就受不了了……章哲你還是個男人嗎?!抱著的小棗忽然咯咯咯笑起來,“爸爸飛了。”章哲才發現自己原來是疾奔出來的,他和小棗已經到小區門口了。“爸爸我們去哪裡?”“先吃飯,然後……去坐出租車。”章哲也沒料到自己一慌神,就把小棗弄出來了,還浮誇地吹一嘴口哨……帶著兩歲多的孩子,去看養老院,怕一會兒也要驚掉彆人眼鏡兒了。小棗要吃肯德基,章哲給他要了土豆泥和玉米,自己買了個辣腿堡,想起趙約翰手提的袋子裡露出來的蘆筍和法棍,哦,還有酒呢!心裡又不可控製地一酸,連臉都給酸皺巴了。再看捏在手裡的漢堡,心裡暗罵,“媽的,誰發明的,怎麼下口。”好像他第一次知道漢堡不能幾層一口包,他的嘴又多麼小似地。要是給他看見趙約翰正把一份沙拉拌得綠是綠,紅是紅;蒜香麵包片烘得焦香脆黃;兩塊牛排煎得香氣撲鼻……最重要的,還有秀色可餐,怕要把漢堡直接扔垃圾桶。蘇韻也沒料到趙約翰會帶這麼堆食材來。看見法棍和黃油,她不得不為這裡的簡陋道歉了,“對不起,沒烤箱。”“有平底鍋就可以。”蘇韻看他那表情,就五個字:這很容易的。可是連喝酒的杯子都沒,一會兒用碗嗎?蘇韻腦補出兩個梁山好漢麵對麵的場景來,不由笑。“ow what?” 蘇韻斜靠在冰箱上,正盯著趙約翰熟練地把蒜末攪拌進融化的黃油裡,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此刻眉眼彎彎的樣子在趙約翰眼裡有多生動,十足地性感俏皮。剛才章哲走後,她已經關在房間給蘇衛國打過電話,告訴他房子不用賣了,章哲他媽取出了他爸存折上的錢。因為這,蘇韻感覺心裡一下省了兩件大麻煩事,興致也高多了——趙約翰說要來時,她還是意興闌珊的——人就明媚了起來。“You look geous today。(你看起來美極了)”蘇韻下意識低頭看自己,臉一紅,站直了,手把背後兩根該死的帶子往下揪了揪。“不需要我幫忙,我就出去買兩隻杯子回來?”趙約翰停下正朝切好的法棍薄片上抹黃油的手,說,“你不是要連刀叉也一起買回來吧?”蘇韻一想,還真是,不然一會兒得用筷子夾牛排?跟在麵館吃麵拖大排一樣?趙約翰猜到蘇韻在想什麼,兩人一起笑了起來。一股帶著曖昧的愉快情緒在狹小陳舊的廚房裡流動。蘇韻真的想沉靜片刻,仔細體會下,這裡麵到底有沒有一種叫“感覺”的東西。她祈禱一樣,悄悄閉上眼睛,趙約翰一瞥之下,當成了邀請。吻掠上唇,蘇韻微怔,隨即命令自己“投入”——章哲你不是說“沒有”嗎?好,你看著,以後我們沒有關係。然而,就是這個不合時宜的鬼念頭刹時破壞了所有,包括那點曖昧,以及舌尖的轉動。蘇韻恨死了自己。“你剛才在想什麼?”趙約翰問。蘇韻想果然情場老手。他該是感覺到了自己內心的跳躍。正努力組織語言,趙約翰輕點一下她腦袋說,“是不是還在想用筷子吃牛排?”“還有用碗喝葡萄酒。”蘇韻接住了趙約翰鋪好的台階。蘇韻酒量不行,隻能小酌。今天倒拿出一醉方休的姿態,喝出了梁山好漢的架勢。“你說我們是不是做朋友更自在?”醉眼朦朧中她問趙約翰。不等人答,她又自言自語,“我覺得是。我是,你也是。上周你多難受啊!中午吃個飯你都難受!現在你就不難受,你看你!”趙約翰正端著碗,眼瞅著金黃色的酒。要是他學過那句“恃寵而驕”,或者聽過那句“被偏愛的有恃無恐”,他一定會錯用到此刻來。上周他為什麼吃飯離她遠一點?他不想給她壓力,他要給她足夠長的時間考慮。可是“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他沒做到他承諾的“慢慢來”,他急急地約她一起吃飯……對蘇韻的喜歡,是從第一眼開始的。每一幕,他想他都不會忘記。她穿紅色毛衣,格子短裙,耳釘是粉底描金。麵試時,她被問到一個刁鑽的問題,明明很難啊,她說,“a piece of cake”,眼睛那麼明亮,笑容像個孩子。他心裡就煮開水一樣,騰騰地冒熱氣。在爭取這個職位留下她時,也是費了一番口舌的,至少讓總部來一起麵試人的HR狠狠在他和韋先生之間為難過。她在他心裡一直有一塊位置,哪怕她結婚,哪怕她生下了可愛的小棗。他學很多的成語,有時隻是為讓她開心一下。當然,她不知道。她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比如眼下、現在,她怎麼說他不難受?他難受,難受得眼睛隻能看碗底。“對。錯把朋友當成情人,我張冠李戴了。確實這樣更合適。”“哈哈哈哈。”蘇韻伸過手來和他碰碗,“再喝點?”“早知道帶兩瓶……下次吧。等你有機會來美國,或者我來蘇州。”蘇韻看著趙約翰,一層霧氣慢慢蒙上眼睛,他要回去了。“You deserve a better woman.(你值得更好的女人)”“He’s a lucky guy.I mean, was, and still. (他很幸運。過去是,現在仍然是。)”章哲最終選中了離市區十公裡遠的一家叫“怡馨安居苑”的護理院。外部環境很溫馨,隨機參觀了幾個房間,明顯護理得比在家裡專業到位,這讓章哲立刻偏向了這家。顧問還介紹說他們正在推行一種新型模式,周末除了可以探望,家屬有條件、有意願的話,可以接回家去住一住。這一點章哲也比較滿意。唯一不太滿意的就是價格了。但章哲這種做產品的工科生,認“一分價錢一分貨”,物美價廉他是不奢望的,尤其這種服務行業,心裡也就不搖擺了。預交了定金,約定了送來的時間,手續辦辦,都快五點半了。章哲一想護工又要下班了,趕緊打蘇韻電話,問現在送小棗回來方不方便。“我說不方便,你是不是就不送回來了?”蘇韻在電話裡唱戲的一樣,章哲知道那就是方便了。蘇韻這個人隻“外露”在家裡,外人麵前很收得住的。章哲很快自嘲:誰家裡,誰外人?自己倒挺拿自己當回事兒。“我現在打車過來。”蘇韻一開門,還是那條讓人眼睛落不下去的裙,兩綹頭發垂掛在肩上,臉上不知是喝酒喝的,還是睡覺睡的,彩霞亂飛,一層紅暈。“媽媽!”小棗上來抱大腿。蘇韻一彎腰,章哲馬上也像喝了酒。“爸爸下周還來接我!”“好的。”章哲轉身要走,蘇韻不依,“你早上不是讓我聽你說?說我沒耐心?乾嘛?不說了?”“來不及……護工要走了。本來還想帶小棗吃了晚飯再送回來……”蘇韻簡直氣炸了肺,要你好心體貼,要你成全我和人二人世界。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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