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心緒難平(1 / 1)

章哲和曹佑珍商量說不送章炳年去康複醫院了,出院手續辦好直接接回家。一方麵是他確實在醫院、家和公司之間奔波得太累了,另一方麵,他的“財力”有問題。章磊後來轉了三萬塊過來,章哲讀大學時宿舍裡兩個關係不錯的兄弟各借了五萬,現在,他又開始掰著指頭盼發工資了——等米下鍋啊!仔細查了資料,章哲感覺請個護工基本能解決問題,定時給章炳年翻翻身、按按摩,曹佑珍一起搭把手,簡單一日三餐,或者兩餐,日子就跑起來了。曹佑珍不置可否。“媽你有什麼想法你說嘛。”章哲問。“你說你爸到底還能認人不??”“我不是說了,就做認不得的打算嗎?”章哲有些沒好氣,不知曹佑珍為什麼還這副口吻一遍一遍拿出來提。曹佑珍定定地看著章哲,半天說,“那好嘛。回去嘛。”說回,章哲也沒敢立刻就辦出院手續,看曹佑珍這個狀態,他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照顧,哪怕是臨時過渡。他跑了幾家家政公司,比較價格,看阿姨照片,和阿姨溝通……看到最後也是一頭霧水,說起來都頭頭是道,都有經驗,但每一張臉章哲都沒留下印象。正好最後這個護工五十歲上下,人高馬大,看著挺有把力氣的樣子,又說立刻就能開始工作。章哲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定了下來。第二天,章哲把新請的護工帶進醫院,讓這兩天就學學流食怎麼弄怎麼喂,日常照顧這類病人要注意哪些事項……他還打印了兩張按摩手法圖出來讓沒事跟著學學看。護工圓臉圓眼圓身子,動作挺麻利,厚厚的嘴巴也不大肯歇。手上閒下來就和曹佑珍攀談上了,先把章哲一頓誇,“小夥子一表人材,又這麼心細孝順,談女朋友沒?”曹佑珍說,“剛離了。”圓護工嘖嘖嘖開了,“剛離?就因為咱大哥得這病嗎?”“就是找了這個人,才把老頭子氣成這樣的。”“哎,媽!”章哲喊。“我說錯了?”曹佑珍眼皮不抬,聲調不抬。章哲就怕看她這樣無波無瀾的樣子,說多少遍這事彆往前翻,不聽,就這麼你說你的,她說她的。圓護工兩片厚嘴唇窩成了一個圓,眼睛銅鈴似地,馬上對著章哲拍胸脯,“等以後大姐給你介紹。”章哲看著她喜感的圓臉,在心裡已經懊惱上了,一會兒我爸是你大哥,一會兒你是我大姐,亂套了都。真該找個不愛說話安安靜靜的才是。可再一想,又覺得找對了,得有個人陪曹佑珍說說話解解悶才行,你們愛說啥說啥去吧。至於介紹,他都不用阻止說“不”的。如今哪有姑娘看見躺這麼個“負擔”,還不先嚇跑?皮囊有什麼用?也就蘇韻傻。章哲暗歎口氣。還想蘇韻做什麼呢?一自問,又歎氣。還是忙好,忙的時候什麼也顧不上。到了這會兒,章炳年“已成定局”,不會變壞,也沒大期待,心裡反而認命般輕快了一點,腦子裡也就有空間了……下午,章哲開完創新會從會議室走出來時,尼克姚喊住他,問他父親狀況怎麼樣了。章哲趕緊說,物色好護工了,周末辦好出院手續,基本就不需要再老請假奔波了。尼克姚說,太好了。你手下兄弟雖然都很肯賣命,但水平擺在那裡,一個字,菜,兩個字,夠菜!你兩天搞定的事他們要一周,公司養他們不如養你一個。現在你妥了我心裡就踏實了。“我多帶帶。就從這幾個方案開始。”章哲立即順話表態。無論尼克姚怎麼踩著彆人捧著他說,意思就那一個:體諒你家裡事情不容易,可公司它還是公司,它要盈利,它不養閒人。挑這個時候和自己說呢,一定是想自己把剛才創新會上提的幾個方案儘快落實。時間就是金錢,他懂。尼克姚拍拍他肩,“對嘛。我看不錯人的。你優先把影吧應用那款的計劃書交給我。”章哲當晚就在家加上了班。加油吧。以前卯勁為存錢買房子,現在加油為騰出房子、還債、付阿姨錢……物是人非,都是日子,都得往前過。很快我們會看到,章哲並不知道,就這樣想,他還是樂觀了。陳藝蕊給蘇韻拿了幾條裙子過來。“打扮收拾起來。彆一天就幾件T恤,搞得和超市買的三十九塊九一樣。”蘇韻看看自己身上優衣庫裡特價買的棉T,想神了,這件還真就三十九塊買的。“怎麼了?舒服得很。”“舒服就行了?你又不是不嫁人了。彆信什麼冷淡風、日式風,那要精致細節做陪襯的。弄不好就是鄰居大嬸兒。”蘇韻吐吐舌頭,把幾條裙子抖開看看,其中一條掛脖v領,後背還挖出一個心形的洞,就故作嫌惡地撇嘴笑,“搞得我要去夜店一樣。”“百家姓一號肯定喜歡。”陳藝蕊說。“呃,你拉皮條啊。喜歡我也穿不出去,前麵太低了。”“有料的都不嫌低,你一馬平川地……哎,對了,說一氣,忘了說遇到你弟妹的事了。不說到有料還想不起來說她。我昨天去上海進衣服碰著她了。保養得比你可好多了,水蘿卜似地,身材也是真好,在人堆裡特出挑。”“啊?”蘇韻皺眉,“進衣服碰到她?不會吧?”“怎麼不會。還和她打招呼聊了兩句呢。說店剛盤下沒多久。位置倒挺好的,在觀前街。你說她以前做保險的是吧?看起來有幾把刷子,嘴巴挺利索。”“你沒和她說我離婚吧?”陳藝蕊白她一眼,“我就那麼八婆?”“我不知道。”蘇韻說。陳藝蕊作勢要打她,蘇韻說,“我說不知道沈倩倩開店。”“知道了你還不得趕緊送個花籃兒去。你可是個萬裡挑一的好姐姐。”陳藝蕊先笑,蘇韻跟著笑,笑得被動、無奈。原本還打算和陳藝蕊說兩嘴蘇亞洲的“事故”,現在咽回肚子裡去了。她知道自己是個大傻子了,不想在人前“現”了。陳藝蕊前腳一走,蘇韻立刻把電話撥給了蘇亞洲。蘇亞洲那頭聲音嘈雜得很,突突突,突突突。那樁事解決了之後,蘇亞洲就被朋友介紹去光福一處待開發的景區裡開渣土車去了,一個月六千塊,管吃住。李茹萍打電話來告訴蘇韻時,有寬她心的意思,看,還算聽話,還算知道急,在家兩天就出去上班,也還算能吃苦耐勞,一天上十個小時呢……蘇韻隻嗯了幾聲,沒過多多餘的表示。自從十八萬轉出去之後,她心裡就悶悶地。她知道自己格局小,何況也不是誰逼她拿這錢回去的,可她就覺得憋屈,好像他們欠了她。她控製不住自己不那麼想。所以也沒主動打電話回去,更沒問蘇亞洲長短,最好以後誰跟誰都彆有聯係,每月定期還我錢就行。“蘇韻你等一下,我把車停下來。”蘇亞洲的嗓門兒很大。蘇韻就等著。“邊上有挖掘機在鏟碎石,吵死了,耳朵整天轟得疼。”活該。有小車開的時候你不是這山望那山高的。蘇韻心裡腹誹,嘴上直奔主題,“倩倩在觀前街盤了服裝店?”“嗯。她們公司業務現在不大好做,正好有人轉讓,一個小門麵。你怎麼知道的?”你們瞞我我就不能知道了?還正好,騙孩子呢。“爸媽為給你湊錢湊得覺睡不著,借遍親戚又豁出臉麵去村裡弄扶貧貸,她錢留在手裡盤服裝店?是等你事情平了才盤下來的是不是?”蘇韻隻是猜應該是這個程序。蘇亞洲的事沒解決,沈倩倩店盤下來無疑有風險,那些要債的人無孔不入,萬一找到店,不是白盤了?沈倩倩頭腦一向清爽的。蘇亞洲沒說話。蘇韻就知道猜準了。“你們就手裡揣著錢,心安理得地看爸媽急?心安理得等我轉錢?我活該做這個冤大頭?我的難處你們想過沒?我一直和你說,我是嫁了人的人,我有自己的小家要顧!何況我離婚了,現在一個人帶孩子過日子!你們怎麼就這麼自私?你們怎麼全這麼自私?”蘇韻這話邏輯已經亂了。她本想指責蘇亞洲沈倩倩自私、不心疼父母,其實也是為掩護著出自己心裡的氣,可話一說起來,不管不顧了,直接把心裡的氣不遮不掩地出了。也不等蘇亞洲說話,扔了電話,眼淚止不住。小棗跑過來喊媽媽,蘇韻更加悲從中來,抱住小棗,就像那是她唯一的、不會欺騙她、負她的親人,哭得更加崩潰、更加肝腸寸斷。她現在開始認真反省做人做得這麼失敗是她自己有問題了。為什麼一離婚章哲就把自己當成了一個不曾同床共枕過的陌生人?為什麼公婆能把自己逼到離婚?為什麼父母也優先站在弟弟身後?很明顯沈倩倩沒拿錢回去,李茹萍說拿了一些!為什麼全都坑自己?蘇韻你不是自詡知進退、懂忍讓的人?就換來這樣的結果?你不應該忍,不應該讓,你甚至不應該善良。手機一遍遍響,不用看也知道是蘇亞洲打來的。不就問我是不是離婚了嗎?我就告訴你是的。我還要告訴你我離婚跟你脫不了乾係。我為什麼要一個人藏著掖著?我要裝活得好給你們看乾嘛?蘇韻放開小棗,去拿手機,鈴聲卻嘎然而止。也好吧,都離我遠一點,統統離我遠一點。蘇韻忽然想起看過的一張圖片,一個外國男人手裡舉著一個木牌子,木牌子上貼著一張白紙,上麵寫著:Build the wall around my house, i hate everyone(在我家周圍建一道圍牆,我恨每個人)。她也應該在自己心上圍一道牆。不是心軟嗎?加固一下,把你們都攔在外麵!——要是現在有麵鏡子,蘇韻能看見自己猙獰凶狠的樣子。圖片漸漸在腦中定格,單詞像高亮字幕不停閃過,蘇韻弓腰抱膝坐著,小棗很乖地偎依在她腿邊,而舉木牌子的男人的臉不知什麼時候幻化成了趙約翰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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