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休假開始(1 / 1)

蘇亞洲口中的台灣人是邁瑞電子行銷部的經理,有次去他們裡維修私家車,和蘇亞洲閒扯,不知怎麼說起他們部門正要找個小車司機。蘇亞洲打包票說自己技術肯定過關,試開了下,果然說行,去那公司麵試其實就隻是走了個過場,今天早上來通知他體檢了。“直接說行”這個蘇韻倒不懷疑,蘇亞洲以前在駕校學車時,碰到上頭有檢查的,教練就讓蘇亞洲出來給他們點“厲害”看看。技術想必是過關的。“給他算怎麼回事?感謝費?人家一個部門經理怎麼會要你這兩千塊錢?”“那天修車時,他這麼暗示的。這我不會聽不懂。”蘇韻詫異於還有這種神奇操作!“這樣的人,你也敢跟著做事?”蘇韻想這不是太low了嘛。“有什麼敢不敢,又不是做壞事,我就是給他們部門開車。說業務太忙,公司小車班的車調不過來。信息社會,最值錢的就是信息。給人家這個錢也是應該的。”嗬,倒是自己不開化、老古董了。“工資談了嗎?你和倩倩說了沒?”“4000,雙休。說過了,她也挺開心的。”工資還真是創了蘇亞洲這些年的新高。“那你沒和她說兩千塊?”蘇韻沒忍不住,甩出這個問題。她發自心底的好奇,為什麼蘇亞洲缺錢從來都不和自己老婆開口。因為要在老婆麵前要保留尊嚴?可每年到年底兩光兩光地,想保留也留不住啊。“她暫時也沒有。”蘇亞洲說,“這個月生了兩次病去了兩次醫院,胃不好,牙又疼,花了不少錢。正好又預繳了下三個月的房租。”蘇韻抬眼望天,想我說什麼來的……沈倩倩老為胃的問題往醫院跑。蘇韻和她說要胃要養,飲食清淡點,營養注意搭配得均衡點,“你可以微博上關注一個叫範誌紅的營養專家,她有很多好建議。”沈倩倩說每天下班到家要九點了,累得隻想躺床上,哪有空做飯。蘇韻不明白這樣的惡性循環“造福”了誰。工作忙工作累,賺到的錢付房租,點也許是地溝油的外賣,進醫院治弄壞的胃……周而複始。他們這樣享受到了他們要的“都市生活”了嗎?隻圖一時爽,他們圖到了嗎?他們當真就從不為自己的以後考慮嗎?沈倩倩和蘇亞洲同齡,隻比自己小一歲,她感覺像代溝了十歲以上……當然,對“暫時沒有”,蘇韻不大以為然。沈倩倩對孩子儘的最大義務就是買衣服,逢年過節給李茹萍蘇衛國老太太也都買,但左不過兩雙鞋子兩件衣服之類的。對自己卻極瀟灑慷慨:幾個月燙個新發型染個新發色,衣服什麼時髦買什麼,榴蓮兩百一個照買不誤,工作不滿立刻跳槽,找不到工作時在家一歇幾個月也能毫不心慌手軟,照樣缺什麼買什麼……這樣花法的人,怎麼會沒有兩千塊?要麼就是蘇亞洲從沒在沈倩倩麵前說過缺錢,要麼就是如蘇韻猜測的那般,沈倩倩在錢上是和他劃清界限、一毛錢不相乾的關係。這也不算錯。我不要你養著我,已經算仁慈大方了,還能我反過來養著你不成?可是……這樣的日子有什麼意思呢?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界限劃得這樣清爽,感情靠什麼維係?然而人家兩口子明明又看起來挺好的。沈倩倩周末來蘇州,蘇亞洲還次次接站,難舍難分呢。蘇韻看不懂。說給陳藝蕊聽,陳藝蕊說,“你是嫉妒人家吧?這麼多年維持著戀愛熱情。”蘇韻不屑,真的是,嫉妒,除非她瘋了。再說她和章哲好得很呢,她才沒有酸葡萄。“要麼你弟功夫在床上?沒人說女人都圖錢,不能圖這個啊。而且你弟長得也不錯,光看外表,男人味還是很足的。”陳藝蕊嘴一向毒。蘇韻呸她,她又一本正經起來,“有什麼看不懂的。房子老家有現成的,孩子你爸媽帶著,就單純圖個自由自在兩不管,自己舒舒服服。都像你這樣保守,樣樣事未雨綢繆,哪裡還有非主流這個詞、這群人?人家那叫今朝有酒今朝醉。”好一個今朝有酒今朝醉。可是人總有變老的時候,到時怎麼辦?蘇韻還是不能理解。現在,她又差點想說教,好在及時打住了。她能說哪句?說誰?李茹萍都覺得不好過問沈倩倩錢上的事呢。她操那心弄明白又怎麼樣?章哲有次批評她自尋煩惱,“想幫、願意幫就幫一下,一家人。再說千把幾百塊錢對你的生活也不至於造成什麼影響。不想呢,就不幫。很簡單的事。”可蘇韻愣搞複雜了。蘇亞洲一說缺錢,她就條件反射般想知道為什麼缺,為什麼日子混這麼慘,她就著急。最後給是給了,把蘇亞洲教訓一通,自己還弄一肚子氣。“我已經走過銀行那片了,明天你來家裡拿吧。也不用惦記四五天還我,不要還了……但我趁這次和你說清楚——以前說過,你總不當回事——我是有家庭的人,自己一身房債背在身上,你不該老指望我來救你的急,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知道了。”蘇亞洲說。掛了電話,蘇韻想起這陣流行的“斷舍離”。不光是衣服雜物,在感情上、在類似蘇亞洲這樣的事情上,也應該“斷舍離”。誰能替誰活啊?一會兒回家後要在規劃事項裡加第四項:不再伸無意義的援手,不做蘇亞洲的流動後備銀行,不再好為人師,不再為彆人的人生操心。這一想,大大鬆了口氣,好像已經甩開了一個包袱似地。回到家,她心滿意足在沙發上打了個盹兒,窗外一聲接一聲的蟬鳴都沒吵到她。醒來把嬰兒床裡的東西稍微收拾整理了下。現在裡麵都快堆滿了,除了蘇衛國送過來的小被子小衣裳,趁逛街她和章哲又買了四條柔軟的毛巾毯,XS號的尿不濕搬了兩箱回來。萬事俱備。晚上章哲下班回來打包了炒豬肝。“你要不要現在吃?老板說冷了加熱就老,影響口感。”蘇韻說這都打包幾次了,老板怎麼今天才和你說。章哲說就是看我最近老去打包,臉熟了,才和我說了兩句閒話。“你沒告訴他你老婆被你每天的老三樣養得早不在乎口感了嗎?”蘇韻倚在廚房門口,看章哲忙,調侃他。“告訴了!我現在逢人就誇你,說你不挑,說你皮實,說你好養!”章哲配合得熟門熟路,開冰箱拿出兩隻雞蛋還不忘朝蘇韻一揮,“瞧,天天蒸蛋都吃不膩!”蘇韻領了章哲給的小高帽兒,不和他抬杠。不過這大半年,章哲蒸蛋的水平還真是有長進的。理科生,照著食譜給的蛋水比例,大約水溫,一板一眼照著做,果然蒸出來光滑水嫩的。至於彆的有火候、油幾成熱字樣的食譜,那就全靠蒙了,好在也是賣油翁賣油,“唯手熟爾”的事。翻來覆去就那幾樣,天天練也湊活出來了,色香味俱全不敢指望,吃是沒問題的。“不過今天咱們就再吃這一回!我媽明天來了,這下能換花樣了。”“哎?”蘇韻驚訝,“你這個人,為什麼不先說這事?啊呀,床還沒鋪,毛巾也沒洗沒曬……咋突然提前一周來了呢?”“誰知道。‘通知’我說明天兩點到蘇州。到時我去火車站接。”“37路不是直接到小區門口嗎?”蘇韻內心不太想章哲請假。最近這個月,章哲除了晚上接,早上也堅持非要送她,每天晚一小時才進公司。章哲說打過招呼了,特殊情況,不要緊。“你不是說他最龜毛嗎?”蘇韻說的“他”是章哲同部門的課長莊大勇。“龜毛就龜毛了。我的年終績效考核又不歸他打。”章哲的職務也是課長,隻是偏技術麵,而莊大勇偏行政麵,很愛在遲到早退請假這些事上和人過不去。“那也不好吧……”蘇韻說。她自己做事力求不落人口舌,也不希望章哲被人揪住小辮子。“接一下吧。兩年多沒來了。”章哲說。不去接一下,老頭兒肯定要上綱上線。這是章哲心裡的真實想法。大前年結婚時,老兩口來了幾天,攏著袖口和彆的客人一樣,也是連接帶送的。在老頭兒那裡,這叫“禮數”。當然這禮數是分的,隻收,不給。是單向的。章哲忽然就有點怵。好像一項相處技能已經生疏,猛一下要重撿起來,心裡沒底。並且那技能又不是什麼愉快的技能,曾經的熟悉也是沒奈何、被動、習慣成自然的、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熟悉……章哲想著,手上打蛋的速度不自覺就快了起來,金黃色的蛋液在碗裡拚命翻滾。他很小心地把上層的泡沫兒用筷子往水池裡趕,最後覆上保鮮膜,放進蒸鍋。一轉身,見蘇韻還笑意盈盈倚在門口,升騰起來的一點虛和不踏實似乎又跑掉了。怕什麼呢,擔心什麼呢,自己三十一了,三十而立啊!自己也要當爹了,還能畏懼自己爹、擔心相處不好、擔心回到處處聽他“指令”行事的過去嗎?不會的。“你說我們給多少錢你媽買菜合適?2500夠不夠?”“差不多吧……”章哲並不確定。蘇韻想,問他確實是白問。他們兩個人平時吃得簡單,除了每周買河南草雞貴一點,一隻上百塊,彆的都是普通菜色,加上米麵油和雞蛋都是蘇衛國從家送來的,所以一個月的夥食費一千七八差不多。但公婆平時買菜習慣自己不清楚,萬一少了不好,再說多了兩個人呢。“算了,給3000吧。我明天出去取,到時你拿給你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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