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清永遠記得自己初來湘大的那一天,在後山那棵據說有百年歲月的梧桐樹下,認識了冷淡俊秀的言喻文。湘大學院眾多,她本來就是個路癡,推著箱子昏頭轉向走了一路,已經手臂發麻,不知怎麼繞啊繞繞到了後山。入眼便是一片蕭瑟而美麗的景色,夏與秋交彙融合,天地間好像隻剩一場虛無的夢境,袁清心動,恨不得現在就動筆畫下來這樣美麗的顏色。可是等她拖著箱子跑到梧桐樹下時,才發現長椅上已經有人比她早了一步。少年神情冷峻,坐姿端正優雅,拿著筆一絲不苟的認真畫著。他畫的是水彩,身旁的顏料擺放整齊錯落,乾乾淨淨。袁清不禁有些赧顏,她的畫具向來是亂七八糟,畫畫時也是淩亂一片。她不出聲的站在那裡,認真的看著他畫。從構圖到上色,他都精準快捷,沒有半分猶豫,而且他好像把這景色印在腦海裡,即使不抬頭,也知道哪一片景色哪一處風景。袁清就這麼不知不覺的站了半個多小時,她完全忘記自己還要去美術係報道這件事。直到本來在專心致誌畫畫的人突然停了畫筆,微微側臉看她:“看夠了嗎?”言喻文的眸子明亮細長,像晨間露水一般清澈透亮,卻又泛著夜晚的冰涼。好看的薄唇一張一合,像櫻桃的顏色,更是嬌豔誘人。“你可真好看。”袁清不自覺的將心底的話說了出來,她說完才察覺自己說了這麼失禮的話,頓時紅了臉,無力的辯解:“我說的是……你的畫真好看。”她的話讓他牽了牽嘴角,帶出兩個可愛的梨渦,將周身的冷漠與疏離削弱了幾分。“不過,”袁清猶豫了一下還是很誠實的說了出來,“你的畫太冷了……沒什麼感情。”他微微挑眉:“你是美術係的?”袁清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我迷路了。”言喻文認真打量起麵前的女孩來,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束著高高的馬尾,白白淨淨的樣貌,一雙大眼睛又透又亮,率真坦然的看著自己。他偏偏頭,從她身後的畫筒上掛著的飾物上看到了袁清兩個字,細細磨了一句,眼神亮的出奇,好像發現什麼新大陸一樣。袁清卻並沒在意,她苦惱的環視了一圈,並不知道哪條路才能帶她去係辦報道。她終於回頭求救般的看他,緊張的笑了笑。她的笑好像結在初秋的樹枝上的青澀果子,透著一股淡淡的清香,言喻文莫名有些移不開眼。他見過的女人中袁清算不上最漂亮的,可是這樣乾淨純粹的氣質,是他怎麼找也找不到的。“你做我的模特,我就帶你走出去。”“模特?”袁清嚇了一跳,“你要畫我?”“我要畫景,順便帶你。”言喻文糾正了她的話,對她詫異的模樣生出些彆樣的情緒來,“我隻給你十秒鐘思考。”“一,二……”他數的很慢,聲音低沉而誘惑,讓袁清的心突然亂了節奏,她不知著了什麼魔,舉著手像急切回答老師問題的孩子:“我答應我答應!”“那走吧。”言喻文收拾了畫具,將剛剛那幅畫一把塞在袁清懷裡,“送你了。”他帶著袁清很快走出了後山,一路上總有來往的學生眼神古怪的看著他們,袁清本來就因為陌生的環境有些緊張,這下更是有些惶恐,她看了自己一圈並沒有哪裡不妥,最後她急步趕上言喻文,小聲問道:“旁邊的人是在看你嗎?”“不知道。”言喻文麵不改色,腳步沉穩的往前走,他好像根本不在意彆人的眼光,用一種疏離倨傲的姿態,與身邊的一切拉開距離。係辦不遠,他們經過操場時,一個年輕漂亮的卷發女孩穿著湘大的校服,對身邊幾個一臉羞澀緊張的新生說些什麼,她無意看到走過來的二人,忽然詫異的喊了一聲:“言師兄!”言喻文沒有回應她,卷發女孩仿佛也習以為常了,她小跑到他們麵前,好奇的打量了一眼袁清:“新來的學妹嗎?”袁清點了點頭,她看到她胸口的銘牌上印著漂亮的臻瀾兩個字,嘴甜的喊了一聲學姐好。臻瀾對她友好地笑了笑,眼神飄忽,微微不自然問道:“你們認識?”“認識。”言喻文也不和臻瀾多說一句,扯著袁清的畫筒就走。袁清拖著箱子被牽著走,那句不認識硬是沒能說出口。她隻好尷尬的衝臻瀾揮揮手道彆:“學姐再見!”一直到看不見操場了,言喻文才放開她的畫筒,頭也不回的直往前走。“言師兄?”袁清試探性的喊了他一聲,終於換來他的駐足回頭:“言喻文,我的名字。”“那我也不能喊你的名字啊,多不好······”袁清小聲嘀咕,“太沒禮貌了。”“我不在乎。”言喻文依舊是麵無表情,他難得的情緒波動仿佛隻是鏡花水月,隻在後山展顏一現,便再也消失不見。“係辦就在前麵,你自己去吧。”言喻文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凝神望著袁清時,好像聚集了這世界上所有的光亮,袁清微微紅了臉,真誠的向他道謝:“謝謝你,言······言喻文。”袁清試著不禮貌了一下,臉卻紅的更厲害了,她退後稍稍與他拉開一些距離,卻不想言喻文忽然彎腰,像把玩觀賞什麼有趣的事物似的,神情越發專注。他好看的薄唇一張一合,聲音緩慢而低沉,近似耳語:“不用謝了,袁清。你不要忘了對我的承諾。”後來袁清才知道,言喻文是多麼厲害的人物。他是書法大師蘇鶴年的孫子,父親是言德公司的董事長。除去他的富有的家庭背景,他的才華才是最為人稱道的。他拒絕了湘市美院的邀請,選擇留在湘大,他也沒有選擇自己擅長的繪畫專業,而是選擇了書法係。至今湘市的書法展館裡,還有他的一席之地。許多人想收藏他的字畫,都被他冷言拒絕。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一堆廢紙,還要用另一堆廢紙來交換,毫無意義。”袁清初初是從宿舍的交流會裡聽到這句話的,那時她還不知道他們說的是言喻文,隻知道她們說的是大神,什麼大神她也沒聽清。她一邊刷牙一邊從衛生間探出腦袋好奇的問了一句:“人就是人,怎麼還能成神了?”她隔壁鋪的許璐是言喻文的鐵杆小迷妹,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袁清,你是沒見過我們言大神吧,凡是見過他的人,都會被他憂鬱的氣質,英俊冷酷的外表迷的暈頭轉向,不可自拔!”袁清很不以為然:“有那麼誇張嗎,我又不是沒見過帥哥······”她猛然想起開學那天領她到係辦的言喻文,晃神了片刻,才很忐忑的補了一句:“你們說的言大神······不會是言喻文吧?”“你怎麼可以直呼大神名字!”許璐從床上跳下來,張牙舞爪的衝她叫起來,“叫大神,叫大神!”“哦······”袁清縮了縮脖子,立刻改了口,“大神,大神,言大神。”刷著睫毛膏的趙美琳倒不像許璐那樣一驚一乍,她慢吞吞的開口:“再叫大神也沒用,人家已經名花有主了。”“啊?”戴著大眼鏡的沈佳把手裡的放下,一臉茫然,“我明明聽說言大神是單身啊。”“設計係的校花臻瀾,認識嗎?”“學生會長嘛,開學禮上我們都見過的。”許璐一向覺得這個世界上最美的是大衛,她對校花這兩個字很是不滿,“我看就那樣,還沒琳琳好看呢。”“你眼裡能有幾個美女啊?人家可是公認的。”沈佳捂著嘴笑了,她突然轉臉問聽得入神的袁清,“袁袁你說,臻瀾算不算校花?”袁清一愣,她忽然想起那天開學禮那天曾與臻瀾無意對視,臻瀾向她盈盈一笑,那樣的自信美麗,簡直就像是在閃閃發光。她點點頭:“算,她真的······很漂亮。”“你們一點審美觀都沒有,她那樣的怎麼配得上我的言大神!”許璐不高興的嚷嚷了起來,她氣呼呼的把沈佳手裡的一搶,指著封麵上巧笑嫣然的古典美女說道:“你們就停在這個層麵上吧!我言大神這麼優秀,才不會跟你們一樣被迷惑呢,反正我不信,言大神肯定是單身。”“其實······”袁清有些猶豫她要不要告訴她們她曾經遇到過言喻文和臻瀾的事情,他們看起來確實不怎麼像情侶,可她轉念一想,許璐這麼崇拜言大神,要是知道她答應當言大神的模特,會不會當場就要跳起來······“其實什麼?”趙美琳已經刷好了睫毛膏,開始塗口紅,“其實你也喜歡言大神?”“沒有沒有!”袁清著急辯解,失口把牙膏沫一口吞了下去,捂著嘴就跑回衛生間乾嘔起來,身後的趙美琳慢悠悠的笑她:“看把她急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真的和言大神有什麼呢!”袁清突然不敢說話了,她抬頭盯著鏡子裡那個雙頰微微泛紅的自己,無端心虛起來。言喻文說讓她做模特,或許隻是隨口說說的吧,袁清這樣想著,那樣一個優秀的人物,會缺像她這樣的並沒什麼特點的模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