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梅玉拿著碗筷出來,看到母女二人杵在那裡,催促道:“說什麼呢神神秘秘的,趕緊洗手吃飯了。”袁清看她媽似乎一無所知,心下一沉,站起身來問:“媽,你們今天去哪了?”“還能去哪?我接完就帶她去菜場買菜了。”薛梅玉看她臉色不對,連忙問道,“怎麼了?”小雅拉著袁清的手一副不能說的樣子,袁清定了定神開口:“我同事說最近有人販子在附近作案,怕你們遇到。”薛梅玉“啊”了一聲:“造孽哪!做這種事的人該天打雷劈!我今天也沒讓她一個人,就去超市買大米的檔口,不方便帶她,讓賣魚的秦嬸幫我看了一會。”“沒出事就好。”袁清心裡有底了,她也不說破,“先吃飯吧。”晚上洗澡的時候,袁清問小雅是怎麼遇見那個叔叔的。小雅說起這個很是興奮:“我在菜場看嬸嬸殺魚,太嚇人了……我就想去樓上找外婆。可是有大狗狗追我,帥叔叔就像超人一樣,幫我趕走了大狗狗!媽媽,他好厲害的!他送我玩具,我說我不要,外婆知道會生氣的,他說放到我的兔子書包,沒人會知道的。”“所以你就接受陌生人的東西了?”袁清歎了口氣,心裡雖然有幾分怪她媽放孩子在菜場,但是小雅輕信陌生人,還是她平時的教育沒做好。“他平白無故送你玩具,萬一他是壞人呢?下次遇到這種事情,千萬不能要亂跑,要在原地等外婆,更不要陌生人的東西,知道嗎?”“可是他不是壞人啊媽媽,他還認識你呢,說是你的同學,給我看了你們的照片。”“照片?”袁清心裡疑惑漸起,聯想起今天在中學遇到言喻文的事情,頓時驚懼起來,“他長什麼樣子?”小雅歪歪腦袋,笑嘻嘻的回憶:“他長得可高啦,跟周琛哥哥一樣高,就是今天沒穿跟周琛哥哥一樣的衣服……他的衣服上有亮晶晶的小花……”袁清想起今天早上看到的言喻文,白襯衫搭深藍色條紋西裝,如果她沒記錯,西裝前領上彆著一朵金色的小花胸針。這下袁清真的確定言喻文早就已經知道她們的存在了,從醫院到家,甚至於今天的相遇都未必是偶然,不過袁清沒想到的是,他沒來直接找她,而是借接近小雅來宣告他的出現。“小雅,你想要個爸爸嗎?”小雅想到周琛平時對自己的交代,立刻說:“我隻想要周琛哥哥當我爸爸,彆的爸爸不要。”袁清笑了,周琛好吃好玩的沒給她少買,這丫頭簡直就是他的忠實粉絲。袁清用大毛巾裹住光溜溜的小雅,拍拍她的小屁股:“小家夥,吃人的嘴軟,你倒很有良心嘛。”晚上袁清因為感冒沒讓小雅跟她睡,她吃了藥上床很快就睡著了。夢裡袁清回到了老家,走進屋子看到了她爸爸袁長安,他伏案在桌前,正在畫一幅山水畫。袁清喊了一聲“爸”,袁長安好像沒聽見,依舊埋頭作畫。突然他的墨變成了紅色,一筆一筆畫下來都是血。他的身體也變的破碎,鮮血從衣服底下滲出來,這件衣服是袁清用第一筆工資給他買的。袁清哭喊著想跑過去,卻被誰攔腰抱住。“放開!放開!”袁清轉過臉,淚眼模糊認出這個人是白天見到的言喻文,她哭得更凶了,“你不要攔著我,我要去找我爸爸……”言喻文突然親了下來,他像野獸一樣咬住她的唇,袁清的每次反抗都成了被迫的迎合。她餘光中看見爸爸倒了下去,鮮血蔓延到腳邊,突然變成了有臉的怪物,攀著她的腳一寸一寸將她吞噬。“不……”袁清驟然從夢中驚醒,大口呼吸著清冷的空氣,胸口微微刺麻,壓抑不住的咳嗽開始回蕩在寂靜的房間。袁清抱膝蜷縮在床邊,月光從窗簾縫隙偷偷灑下,讓房間顯得沒那麼暗沉可怖。過了很久,她從床頭櫃拿過手機。手機屏保是小雅過三歲生日時的照片,那個時候她還是短發,樣子像個男孩子。這是她的女兒啊,是她用生命去博去爭取的寶貝,她不可能放棄,更不會讓任何人來搶奪。她指尖顫抖,撥出那個爛熟於心卻又生疏無比的電話號碼。三聲緩慢磨人,袁清屏住呼吸,在第四聲響起的瞬間,她卻突然後悔想要掛斷。可最後右手懸空,她清楚地聽見電話那頭傳來言喻文低沉沙啞的聲音:“喂。”袁清不說話,她死死地盯著手機,剛剛醞釀了很久的話突然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他們彼此沉默,幾乎快讓人以為這個電話早已被掛斷。最後還是言喻文先開了口:“找我什麼事?”他果然什麼都知道。袁清穩了穩呼吸,竭力讓自己顯得冷靜:“你到底想乾什麼?因為我騙了你,所以想報複?”“報複?”言喻文在電話那頭輕笑起來,“你有這個資本嗎?”“你裝作不認識我,”袁清冷冷道,“卻故意讓小雅跟我分享秘密,言喻文,看我著急看我失措,這就是你想要的嗎?”“你太高估自己了。”那頭傳來“叮”的一聲,言喻文的聲音變得飄渺虛無起來,“我想要的,你給不起。”袁清捂著嘴低咳了兩聲,電話那頭又傳來他的聲音:“夜深了,你如果還想再要什麼答案,明晚6點來盛逸酒店302。”袁清握緊手機,從唇齒間慢慢擠出幾個字:“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去?”他依舊語調平平,對她的反抗無動於衷:“來的時候,務必帶上小雅。”第二天袁清病得更嚴重了,薛梅玉讓她請假在家休息,袁清不願意。這個月為了小雅她已經請了好多次事假了,而且學校人手不足,她隻能打起精神去上班。早上的美術課是做手工,袁清大體上教了一遍就讓孩子自己動手操作,她來回巡視指導。袁清給一個孩子指導完,低頭狠了,抬頭隻覺得頭暈目眩,要不是扶著桌子,差點要栽下去。袁清下班前給她媽打了電話,說是學校要搞一個活動,今晚加班會晚點,不要等她吃晚飯。為了掩蓋蒼白的臉色,她仔細化了妝,塗了最鮮豔的口紅,整個人看起來精神無比。盛逸酒店是灣城最好的酒店,袁清隻遠遠看過,進來還是頭一回。低調奢華,在袁清看來,每一處都隱隱透著金錢的氣息,就連腳下的地毯,都精致無比,步子落在上麵,悄然無聲。袁清耐心地在302門口等著,她猜到他的為難,不過沒想到是用這麼幼稚的方法。最後她等不及,直接撥響了他的電話。“喂。”“我已經到了,”袁清譏笑道,“如果你不想見我,完全沒必要叫我過來。”很快門被打開,言喻文穿著浴袍,臉上還染著浴室裡特有的紅暈,他舉著手機衝她微微一笑:“你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他早就猜到袁清不會帶小雅過來,將門打開到底,禮貌道:“袁小姐請。”袁清捏緊背包帶,橫下決心大步走了進去。她不害怕言喻文會對她做什麼,如果他敢,她也不介意跟他魚死網破,一個言祁睿的醜聞已經甚囂塵上,再來一個言喻文,言德怕是真的要完蛋。“我不會把小雅給你。”袁清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表明自己的態度。言喻文倒有閒情逸致,他慢慢往高腳杯倒入紅酒,動作優雅地遞到袁清麵前:“談事情之前,不妨先放鬆一下。”“我不喝酒。”袁清站在他麵前,背挺得筆直,對眼前的玻璃杯無動於衷,“麻煩你彆搞這些噱頭,我今天來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言喻文眸光漸沉,他突然抬起手腕,將一杯紅酒緩慢地從袁清的頭頂澆下。他輕啟薄唇,已經沒了剛剛的客氣與禮貌,隻剩下無儘的冷意:“你以為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嗯?”袁清此時的模樣著實狼狽不堪,滴答不停的紅色水珠散發著紅酒特有的香氣,好像頃刻要讓人醉倒。她抵住唇短暫的咳了兩聲,最後調整呼吸說道:“我是沒資格,畢竟我們早就沒關係了。但是是你出現破壞我的生活,我不會放著不管。”言喻文低頭看她倔強的神情,隻覺得這個世界上的理仿佛全被她占了,明明當初背叛拋棄和欺騙的人是她,現在他反而成了破壞她生活的人。“既然你是這麼認為,那我也告訴你我的決定,小雅是我的女兒,我不會看著她在你們手上出事。昨天如果不是我,而是任何一個陌生人,都能將她輕易帶走。作為媽媽,你不儘職。”袁清被他說到痛處,猛的抬起頭來,厲聲斥道:“你憑什麼指責我?一個連自己孩子都不想要的人,現在跑來裝什麼好爸爸?你說我不儘職,是,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好媽媽,我沒看好她,可是這跟你有什麼關係?言喻文,你比我更沒資格!”言喻文瞳孔微縮,握著杯子的手竟然顫抖起來,他的聲音第一次含了痛楚:“你聽到了?所以這就是你離開我、欺騙我的理由?”“不,”袁清退後,心裡已經不打算再跟他糾纏下去,“我離開,隻是因為不愛了。”“如果你鐵了心要跟我搶孩子,那我也奉陪到底。”袁清說完便往門邊走去,她的手還未碰到門把手,背後一股力量猛地將她拽過。一個暴烈而混著紅酒味的吻撞在袁清唇上,碾壓撕咬,橫衝直撞。血腥味在嘴裡泛開,她拚命推拒著他,一切好像和夢裡重合起來,混亂疲憊而又無力抗拒。言喻文嘗到了鹹鹹的眼淚,他終於停了動作,猛地推開她,厭惡道:“你走吧。”袁清心神恍惚的站在原地,隻覺得胸悶氣短,眼前模糊的厲害,她好像又看到了夢裡的場景,鮮血蔓延要將她吞噬。她努力穩住心神,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包包,步伐虛軟的往前走。卻又在瞬間天旋地轉,腳下一軟,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