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逸棠的車停在拂曉工業的私用停車場，一般人無法進入。車外是一塊礁石灘前的高地，可以遠眺灘塗水景。“這裡人跡罕至，也是活動表演的區域？”喬逸棠不解。“你有沒有覺得，這裡瞧著有些眼熟。”肖祈鎮說。雨霧溟沐中，黑褐色的礁石群和夜色融為一體，貝類的水色在月下流轉生輝。淺灘地勢較高，尚未被夜潮浸入。兩位士官行走在淺灘上，時不時踩進水窪，濺起一抹浪花。兩人爬到高地的半坡，此處地勢極巧，剛好形成狹窄的埡口，如同一處天然關卡。“就是這裡啦，小五。”墨鏡男四下觀望一番，滿意地關掉地圖。“哇老大你好厲害，這樣的地形都能找到。”被喚做小五的士官興致勃勃。“根據路線來看，如果他們想打霞舟灘的BOSS，這裡是必經之路。”墨鏡男也很興奮。肖祈鎮驚呼：“原來是霞舟灘。”霞舟灘是《檀州夜曲》的低階副本，地圖特點是淺灘與礁石群，和眼下的景色十分相似。《檀州夜曲》是蘖枝遊戲出品，蘖枝的總部在青嶼，而青嶼又是風景怡人的名城，所以許多場景就地取材，大多玩家都是知道的。“原來這裡是霞舟灘的原型？”喬逸棠說。上一次進霞舟灘，是許多年前的事，此時望去，五味雜陳。“他倆是新手吧？這種小副本也玩得這麼開心。”同樣經曆過遊戲巔峰的肖祈鎮，也是百感交集。遠處二位士官的肩章綴著兩銀辮和一金辮，是典型的尉官肩章，卻無任何星徽，應該隻是士官生，剛出新手鎮不久。“哈哈，這個隱藏活動真是太賤了！竟然可以偷偷進入彆人的副本，玩伏擊PK。”墨鏡男熟練地架起捷克式輕機槍，一臉奸笑。“我就喜歡這種乾壞事的活動！”小五也嘿嘿笑著，架好捷克式。兩人的對話很對喬逸棠的胃口，他的眼睛亮了：“這是什麼新玩法，可以去彆人的副本裡搞事？”“你冷靜，你不是當年那個搞事王了。”肖祈鎮按住他。想當年，喬逸棠是檀州大陸有名的全民公害，殺人越貨搶BOSS，無惡不作。直至聯賽開始，才被職業圈招安，不再禍害黎民百姓。那時，他最大的憾事就是，不能追進副本裡殺人。喬逸棠低頭，笑得有些靦腆：“這是什麼舞台劇，喚起觀眾的初心回憶麼？”他心中有種奇怪的情緒，像是冰河融雪，恍惚回到多年前的檀州大陸。遠處一隊玩家，正朝這裡走來。他們是典型的副本隊，軍服全是黑衣白線的景營製式。坡上埋伏的墨鏡和小五對視而笑。黑衣士官隊走入火力範圍，捷克式輕機槍的掃射聲瘋狂響起。由於天然關卡的限製，黑衣隊的前行路線被兩挺輕機槍徹底封鎖。遊戲特效將捷克式的掃射焰火做得很誇張，在夜色的掩映下，如同墮地星彩，流火飛旋。黑衣小隊頓時被捷克式的AOE群攻全麵壓製。車窗這邊的肖祈鎮急得直跺腳：“點射啊混蛋們！捷克式沒有彈鏈供彈，這樣亂射太浪費彈藥了。”“興許人家帶的彈匣多。”喬逸棠不緊不慢。“彈藥很貴的，你以為都是你的土豪玩法嗎！”肖祈鎮瞪他。肖喬兩隻老鳥，此時如同遊戲解說一般，點評著一幫菜鳥的操作。“目前不需要擔心彈藥，更換彈匣的冷卻時間才是問題。”喬逸棠一針見血，“普通人更換彈匣需要3秒以上，二人小分隊的話，可以用輪替更換的基礎策略……”墨鏡和小五此時彈匣剛好用儘，齊刷刷一起換匣。“好吧，他倆真是新手。”不過，黑衣小隊本來就被打得很懵，也沒有抓住這3秒的停頓。間歇之後，一輪掃射瘋狂而至，一個皮薄的黑衣玩家就此倒下。一捧血霧瞬間噴出，玩家化作一團黑羽，頃刻間消失了。漆黑的羽毛在墨色的礁石間飄零墜落。水灣映出的月色，霎時被漫天黑羽遮去。這是《檀州夜曲》特有的死亡畫麵。此時卻是在現實世界，一個活人以這樣的方式憑空消失，莫名詭異。肖祈鎮怔住：“這些人都是投影幻像？畫麵做得好真實。”“幻像踩在水窪裡，會濺起水花麼？”喬逸堂蹙眉，“水花也是特效？”這樣的話，現實和幻像的界限在哪？他四下查看，突然發覺裴世卿狀態不對。裴世卿縮成一團，在車座上瑟瑟發抖。他雙手捂耳，頭埋在雙膝之間，像一隻受驚的鵪鶉，不敢看窗外。“你沒事吧？”喬逸棠關切地拍拍他。裴世卿像是遇到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抓住喬逸棠的衣袖，卻不敢碰喬逸棠的手指。他抬起驚恐的雙眼，問：“我可以碰你嗎？”喬逸棠一把抓住他的手：“傻瓜。”肖祈鎮也發現了，湊過來問：“你在怕什麼？”“他們在殺人。”裴世卿說。“不是殺人，”喬逸棠溫柔笑了，“你沒有玩過網絡遊戲吧？剛才隻是遊戲PK的正常畫麵，這些都是特效，不用當真，全是假的。”“全是假的？”裴世卿麵色稍緩。“對，隻是遊戲，回頭帶你多玩玩就不怕了。”喬逸棠安慰他。這時，窗外激戰中的兩個機槍手再次換匣，黑衣小隊死傷過半，終於有人抓住機會，跳起向埡口放出大招，頓時掀掉一個火力點。墨鏡被大招打到殘血，一邊爬起一邊啐道：“媽的，怎麼這麼疼，好像真的受傷。”小五的機槍還在噴火，興奮道：“五感體驗嘛，真他媽真實！裴軍門發布的任務就是不一般！”“五感體驗？裴軍門？”不知為何，喬逸棠的心中升起隱約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