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瞎嘚瑟什麼啊，”陸衡遠把筷子和碗給他擺好，又用紙巾把筷子一根根擦乾淨了，邊擦邊說，“我認識的人是挺多的，四海之內皆兄弟，要麼你以為我怎麼願意帶你玩兒？”“是，”羅征接過話頭，“他就是朋友多，連馬路口兒修車的大爺都認識他。我倒是沒想到連你也搞上了。夏寧，你也太不淡定了吧，說好的驕縱紈絝小公子呢？”“你們怎麼還給人起外號呢？肯定在背後議論我了，”夏寧用胳膊肘捅捅陸衡遠，一本正經地說，“陸衡遠，我是不是你朋友裡最仗義的那一個，他們給你送過水嗎？他們為你撞過頭嗎？他給你送過口水鴨和話梅糖嗎？”“沒有，祖宗，”陸衡遠聽他說這事就頭疼，運動會結束了八百年了，撞頭那事夏寧幾乎每天都要提兩次，至少，“追命三連問得我高血壓都要犯了，你喝點熱水，消停會兒吧。”羅征笑著說：“那你可真厲害，你們倆都有意思，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不還要乾架麼，轉眼就好上了。”夏寧知道他口中的“好上了”沒彆的意思，但心裡還是忍不住茲茲地往外放電，偷偷地默念兩遍：我和陸衡遠好上了，好上了。羅征還沉浸在自己的想法裡，繼續說：“不過仔細想想也不稀奇，陸衡遠就是有種招人的魅力，誰都挺想跟他玩兒，我們都叫他陸頭兒，大事遇著什麼事都想去聽他說說。這放在幼兒園就是孩子王，放在古代就是起義軍頭領，放在胡同裡就是混混頭頭兒。”“對啊！”夏寧簡直不能更同意，“剛開始我還嫌他管我呢，後來聊了聊天就覺得他人還真不錯，是個好人。”陸衡遠瞥了他一眼，後者仍是眉飛色舞的模樣，紅潤的小嘴就沒停下，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馬甲已經露出來了。羅征摸摸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夏寧：“話說回來，我以前一直以為你是個驕裡嬌氣的小孩兒，仗著教導主任撐腰就橫著走，沒想到你性格還不錯啊。”“你聽誰說的我橫行霸道，我明明一直性格不錯，”夏寧托著下巴，撇著嘴抱怨，“我舅才不給我撐腰呢，老把我拎到辦公室裡教訓，囉囉嗦嗦，更年期吧他。哎，上次還遇到陸衡遠了，他還笑話我來著。”“我什麼時候笑話你了，”陸衡遠拍拍他毛茸茸的後腦勺，“那天是你表情太好玩兒，一見我就瞪眼，我不給你點兒回應你多尷尬。”夏寧不同意他的說法，梗著脖子跟他犟：“就是你回應了我才尷尬的！”說話間，劉叔端著托盤走過來了：“麵來嘍——三碗拉麵，喏，小兄弟，你的不加辣椒不加蔥。”“謝謝劉叔，”夏寧忙把碗攏過來，湊上去深吸口氣，“真香啊。”“劉叔做麵手藝很好，”陸衡遠拆了雙筷子遞給他，“吃吧。”“好，謝謝你。”夏寧接過筷子，剛才還沒覺得什麼，這會兒一聞到麵的香味頓時餓到不行，便低頭狼吞虎咽起來。羅征也撩起一筷子，低頭吸溜吸溜吃了兩口，忽然想起了什麼，抬頭提議道：“對了，咱先合個影吧，正好我今天帶手機了。”陸衡遠皺皺眉，剛想開口拒絕，就聽見身側的夏寧興衝衝的聲音：“好啊，我挺喜歡照相的。”“好啊，陸頭兒你呢？”“拍吧，”陸衡遠看起來有點無奈，“少數服從多數，我開始後悔帶這小孩兒過來了。”夏寧嘿嘿地笑，看著羅征從兜裡摸出一個智能手機，還是翻蓋的呢。羅征向後轉了轉，擺了一個自認為非常帥氣的姿勢：“大家做好準備，一、二、三，茄子——”“哢擦！”相機的聲音一停，夏寧便探過頭，急不可耐地說：“拍完了？快給我看看。”“等會，我先看看……我操，夏寧，你也太心機了，整張照片就你最好看！”羅征眉毛擰得很緊，“沒看出來啊，你還挺上鏡，等會發說說的時候得把你P了。”“真的？”夏寧驚喜地接過去，羅征手機的像素不高，拍出來的照片也不夠清晰，不過這並不影響整體感官。在最前麵的羅征臉格外大，咧著嘴透出一股傻氣，還因為距離邊框太近而有些變形；陸衡遠本就不喜歡拍照，表情很嚴肅，小半個臉被羅征的大頭遮住了；隻有夏寧最自然，白白淨淨的小臉笑得乖巧，甚至知道伸手比一個V——簡直是拍照精中的心機婊。“哎呀，是不錯。”溫寧很滿意：“平時跟我姐一起待久了，拍起來果然就是好看。其實這隻是冰山一角，我還會自拍秘籍十八式呢。”陸衡遠也湊過來瞄了一眼，點評道：“羅征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醜。”“你他媽才醜，”羅征簡直要氣急敗壞了，決心以後再也不跟這兩個人自拍，“行了行了，夏寧你還看不完了，趕緊給我。”夏寧這才戀戀不舍地還給他，羨慕地說：“你手機看著真高級。”“哪兒高級了，這還是我爸淘汰的，我都嫌棄死了。”夏寧摸摸鼻子，小聲咕噥了一句：“淘汰的也比兒童機好。”“說什麼？”羅征把手機放桌子上，又問，“夏寧我還沒你QQ呢，你這照片要不要？要的話我加你好友給你發過去。”“要的要的，”夏寧忙點點頭，“我也要發說說，2816572422，找著我沒？”“彆急啊，我看看……溫水煮青蛙，是不是你？”夏寧這時候早就把他和陸衡遠加好友的事情忘到十萬八千裡去了，這會兒隻連連點頭，脆生生地應道：“是啊，溫水煮青蛙，就是我。”陸衡遠沒憋住笑了一聲，放下筷子擦擦手，又清了清嗓子。夏寧還沒什麼反應，倒是羅征抬頭瞅了他一眼：“你笑什麼，還笑得這麼騷，想什麼壞事？”夏寧也跟著轉頭，仔細看了看陸衡遠，點頭附和道：“是挺騷的。”陸衡遠按著夏寧的發頂，叫他把頭轉回頭：“什麼騷不騷的，彆帶壞小朋友。”羅征不理他，又扭頭對夏寧說：“溫水煮青蛙，話說水煮青蛙是道菜嗎？彆說，你這名起得還不錯，不像現在很多小孩兒那麼浮誇。”夏寧就樂意聽羅征誇他，興致勃勃地追問：“怎麼了啊？你再多說兩句，彆人怎麼就浮誇了？”羅征把手機揣回兜：“我跟你說啊，就上星期，有個人加陸衡遠好友，嘿，可把我樂壞了，你猜那人叫什麼？”“叫什麼啊？”羅征一拍大腿：“嬌俏小仙女！”“……”夏寧的笑凝固在了臉上。“啪嗒！”——這是他手裡的筷子掉到地上的聲音。“哢嚓！”——這是他心碎的聲音。羅征還在那頭兒巴拉巴拉說些什麼，但他是一句也聽不到了。這可他媽把陸衡遠樂壞了，扭頭笑了半天，還沒好表現得太明顯，末了順好了氣兒，回頭看夏寧一眼，故意雲淡風輕地說：“行了，飯還吃不吃了，都閉嘴啊。”他從筷籠裡拿了雙乾淨的筷子遞給夏寧，也沒發表什麼自己的看法，隻說：“先吃飯。”“哦哦……”夏寧接過筷子，愣是沒敢看他一眼，吃麵時候臉都快探到碗裡了，與表麵的平靜不同的是他完全崩塌的內心世界。陸衡遠沒聽到自己叫什麼吧？他沒聽到吧？都說了讓自己吃飯了，要是一般人被騙了總得有些反應。可他說的又是“先吃飯”，那意思就是吃完飯再做其他的事情，自己也沒跟他約定要做什麼啊，這麼一來就隻有……秋後算賬了。夏寧被自己的腦補頭疼得不行，小心臟撲通撲通跳個沒玩，震得他頭皮發麻，怕陸衡遠生氣，又怕他揍自己，那要是真吵起來打起來了，羅征是看熱鬨的，說不準還補上兩腳。一時間，桌上隻剩下碗筷碰撞發出的動靜，陸衡遠向來食不言寢不語，夏寧沉浸在內心世界惶惶不可自拔，隻有羅征跟沒事人兒似的，期間主動挑起幾次話頭，沒一個人理他。“靠……怎麼一個個的突然都萎了？”他小聲罵了一句，快速把那碗麵吃完了，然後站起身一抹嘴，“夏寧你怎麼還剩這麼多？”“啊？”夏寧心思壓根沒在吃飯上，速度自然是比不上他，這會兒開始支支吾吾找理由，“這吃飯……細嚼慢咽……”“行了行了，能嚼出金子來啊？我先走了，陸頭兒你作業在桌洞裡吧。借我抄抄，我還沒交呢。”“恩，”陸衡遠點點頭，“抄完幫我也交上。”“OK~”夏寧是不想讓羅征走的，眼巴巴地看著身前的大男孩兒，拚命用眼神暗示他。可惜羅征屁都沒懂，拎了外套就笑嘻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