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一過,距離期末考試兩個來月,老劉忙得跟馬上就要高考似的,一揮手就是一遝試卷。同時,為了加強學習強度以及督促同學們的課後學習,校長和老師決定加上晚自習,每晚兩節課,八點半放學。當然,晚自習當然也不是強製性的,家遠的或者有事的經過家長簽字同意後可以不上。夏寧本來也不想上的,但是又新鮮下午吃飯時那非常自由的一個小時,思來想去還是留下來了。不過他是萬萬不樂意在學校食堂吃,新政策實行的第一天就溜出了學校,站在馬路牙子上東張西望,攥著兜裡的毛爺爺不知該去哪兒好。“你擱這乾什麼呢?”聽見聲音,夏寧一回頭,樂了:“陸衡遠!”說來也巧,陸衡遠平時騎車也不看路邊的,今天不知怎麼回事就像一側瞥了一眼,當時就看見兩手空空的夏寧了,這才停下。他一腳蹬著地,挑眉看夏寧:“恩,你站這乾什麼,失足少年啊?”夏寧親昵地湊過去,扒著他的車把,一邊說話一邊晃:“我上晚自習呢,這不到了吃飯時間了,我沒想好在哪吃。哎,你上晚自習嗎?”“上啊,快期末了不都得好好學習麼。”夏寧更高興地說:“那你這是要吃飯去?”“是,”陸衡遠也笑了,“我可沒說要帶你去,你露這倆大門牙給誰看呢。”“哎哎,咱倆還客氣什麼,”夏寧見他笑了就知道事情解決了一大半,忙自覺地爬上他的車後座,兩手拽著陸衡遠的校服,喜滋滋地大聲說,“爸爸,爸爸,我們去哪裡呀?”“祖宗,你坐穩了,彆亂晃行不行?”陸衡遠被他氣樂了,反手向後一拍,也不知道拍哪了,就聽見身後人“哎喲”一聲,“老實點才帶你去。”“我這不就老老實實的麼,”夏寧小聲嘟囔了一句,抬手揉揉屁股,臉紅了,“怎麼還摸人屁股呢,不要臉。”馬路對麵,羅征正在那等著,一抬頭就見陸衡遠騎車過來了:“你怎麼這麼慢……握草,”他忽然看到了車座後麵露出來晃裡晃蕩的兩條腿兒,“這從哪帶了個人?”聽到聲音,夏寧從陸衡遠身後探出頭,笑嘻嘻地說:“你好,我叫夏寧,是陸衡遠的學弟。”“哎,你、你好。”羅征咧了咧嘴,扭頭去看陸衡遠,可惜人家一個眼神也沒給他留,隻揮揮手說:“走,吃拉麵行吧?”這話顯然不是問他的,隻聽著車後座的小孩兒響亮地應了一聲,陸衡遠那小破車就出發了。被丟下的羅征抬頭看著他倆人的背影,那夏寧還扭頭衝他做了個鬼臉。“臥槽,倆人這麼親了啊……”他陡然生出一股男大不中留的失落感,可現實也不容他憂傷,眼看著陸衡遠越騎越遠了,他忙一蹬腳蹬子,大聲喊道,“你們等等我!”三人一同來到了學校附近的小吃胡同裡,在路口停了車。夏寧沒來過這裡,正新鮮地左顧右盼,見陸衡遠向著胡同裡走進去便又忙跟上:“自行車不用鎖的嗎?”“不用,”陸衡遠一邊挎著小水灘,還不忘拎夏寧一把,“看著點路,自行車總共值不了一百塊,而且也沒人偷。”夏寧看到地上臟兮兮的泥水窪忍不住有點嫌棄,快走兩步跟上陸衡遠的步伐。夏母從不帶他吃這種“垃圾食品聚集地”,也不允許他去吃路邊攤,此刻跟著陸衡遠讓夏寧產生了類似叛逆的隱秘快感,他用胳膊肘懟了懟陸衡遠,小聲說:“你經常來這裡吃嗎?”“是啊,”陸衡遠還沒說話,羅征先笑眯眯地開口了,“你叫夏寧啊,名字挺好聽的。”“是嗎?我媽說是因為我在夏天出生,那個夜晚很寧靜,所以就叫夏寧了。”羅征點點頭,還沒品出什麼不對勁兒來,倒是陸衡遠先笑了:“夏寧……合著你要是在冬天出生,就改叫冬寧了?”夏寧呆了呆,很快反應過來,毫不客氣地給他一拳:“如果真在冬天出生了,我就叫夏冬寧!”羅征從陸衡遠張嘴就沒停下笑,笑還不行,要搭著陸衡遠的胳膊拉他一起哆嗦,末了揉揉眼睛,十分親昵地攬過夏寧:“小弟弟怎麼這麼逗?以前沒見你來過這片兒啊。”“是沒有,”夏寧扭頭看他,“我媽不讓我來。”陸衡遠看了他一眼,開口解釋道:“有些路邊攤吸了馬路上的油煙是不乾淨,但也有些事乾乾淨淨板正做生意的,我帶你去吃的那家就是。”夏寧沒想到自己的想法被他一眼看破了,當即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沒事沒事,什麼乾淨不乾淨的,我沒那麼嬌氣,好吃就行,我都吃三五產品話梅呢,這點路邊攤不在話下。”陸衡遠笑了,抬手拍拍他的後腦勺:“你總算知道那話梅是三無產品了。”“我又不是文盲,我早就知道!”羅征聽他倆你一言我一句地聊得熱乎,忍不住有些嘴癢,便抬手戳戳夏寧的肩膀,問道:“哎,你小時候是不是身體不好啊?”夏寧轉過頭來,看著他皺皺鼻子,說:“是啊,我是個早產兒,我媽懷我的時候身體也不怎麼好,我現在都快給忘了,反正小時候就是老吃藥,什麼牛初乳蛋白質粉,還喝中藥,想想就苦得我嘴裡發麻。”“那你現在還喝嗎?”“當然不喝了,我現在身體都好了,”夏寧說著,又瞅了陸衡遠一眼,聲音低了一個八度,“就是現在還得一天兩包奶,營養餐也得跟上。”“營養餐?”羅征挑挑眉,壞笑道,“是米糊糊嗎?”“是營養餐不是嬰兒餐,”夏寧大窘,“你彆把我當小孩兒!”羅征哈哈大笑起來。都說男生之間的友誼是來得最快的,兩人拌幾句嘴的功夫,關係就拉近了許多,看對方也順眼多了,話匣子一開就嘰裡呱啦地說個沒完,倒是前邊帶路的陸衡遠被撇下了。“行了,地方到了,”陸衡遠在一個挺乾淨的店麵門前停下,“就這兒了。”他走進門,朗聲道:“劉叔,我又來了,還是老樣子,再加一碗拉麵,今天有個小孩兒。”“來了啊?”一個看起來五六十歲的男人從廚房的小門裡走出來,笑眯眯地說,“喲,還帶了個新朋友,拉麵要蔥花嗎?”“劉叔好,”夏寧學著陸衡遠的模樣笑嘻嘻地叫了一聲,“不要蔥花,辣椒也不要。”“好嘞,稍等啊,”劉叔點頭應下,轉身對廚房裡喊,“三碗拉麵,一碗不要蔥花——”“辣椒也不要!”“對對對,辣椒也不要——”陸衡遠笑著說:“就你麻煩,就坐這兒吧,夏寧給你個小馬紮。”夏寧忙接過馬紮,搬到陸衡遠身邊規規矩矩地坐好:“陸衡遠,你怎麼認識這麼多人啊,來的這一路上我就看你跟好幾個人打了招呼,看著也不像學生。”陸衡遠替他涮著杯子,頭也沒抬:“你還注意到了,我當你沉迷聊天沒法自拔呢。”“你懂什麼,聊天不耽誤正事,”羅征用筷子敲敲碗,捏起嗓子模仿夏寧的語調,“陸~衡~遠~人家也要涮涮碗嘛~”“滾蛋,”陸衡遠踢他一腳,“惡心死了,自己弄。”“唉,”羅征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想我跟了你這麼久,你連個碗都不願意涮,就隻想著這小子,果然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你瞎用詞,”夏寧看看陸衡遠認真替自己涮碗的模樣,心裡美滋滋的,“我跟陸衡遠好,他就給我涮,就不給你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