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寧低著頭，嘴角耷拉下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碗裡的麵。陸衡遠吃碗麵，閒閒地放下筷子：“怎麼著，小臉兒撇著，也不笑不鬨了，天塌下來了啊？”“塌了，”夏寧抬起頭，眼神瞅著怪可憐人的，“陸衡遠……”“在呢，”陸衡遠看著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你說。”夏寧仔細瞅瞅他，聽他語氣裡並沒有憤怒的情緒後才稍稍放心。他把碗朝前推了推，也不敢看陸衡遠的眼睛，聲音跟蚊子叫似的，一邊摳著桌子一邊說：“我騙人了。”陸衡遠唇角勾了一下，身體稍稍向前傾過去：“騙什麼了？”夏寧哼哧哼哧沒說出來，陸衡遠也不勉強他，淡淡地說：“你不說我說吧。我也有一個叫溫水煮青蛙的網友。他還跟我說，他有個姐姐。”“那小孩兒也整天喝牛奶，還喜歡當大俠，一點兒也不像個丫頭，倒是像我現在認識的一個人。”“小孩兒挺有意思，不食人間煙火似的，家境不錯，智商不高，頭腦更簡單。”夏寧憋不住了，小聲咕噥一句：“你才頭腦簡單。”陸衡遠眼裡含著笑，湊近了些，輕聲問：“我說，現在還要不要我當你男朋友啊？”夏寧看著他愣了半天，緊接著腦子嗡地一聲，紅暈從兩頰一直蔓延到脖子根兒。學校留出來的晚餐時間是一小時，夏寧回到班上時正好還有十分鐘上課。李德成也留下了，並不是因為他多愛學習，而是忽悠他媽沒忽悠成功，一聽學校有了這政策，哪怕被李德成足足列了十八條弊端外加痛哭流涕抱大腿，她也第一個報上了名。不過話說回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李德成這麼一留下，晚餐就得自己吃，既然要自己吃飯那就必須得有錢——隻要有了錢，一切都好說。“喲，回來了啊？”夏寧坐下時李德成正在啃雞脖子，手上油乎乎的，嘴唇鋥亮，“吃得怎麼樣？”夏寧沒理他，自己在桌子上趴下了。李德成也沒在意，繼續解決他的雞脖子，等把小小的一兜全啃光後才歎了口氣，胡亂拽了張紙擦擦手，邊擦邊說：“怎麼回事啊，我看著怎麼不高興呢，沒吃飯？”夏寧皺起眉：“吃了，你起開，一股雞脖子味兒。”“你懂個卵，雞脖子最香了好嗎？”李德成說完，又仔細瞧他兩眼：“喲，你臉怎麼這麼紅？”“沒有，”夏寧忙抬手搓搓臉，欲蓋彌彰地說，“我是是熱的。”“也是，”李德成點點頭，“校長太摳了，非得等到五月中旬才開空調……哎不是，我不說夏校長的，我說的是卓校長。”“隨你吧，”夏寧心裡正煩著瞅一眼嘬手指頭的李德成，覺得他簡直天真爛漫到無可救藥，一點也沒有青春期男孩兒的煩惱，“你他媽……算了，我趴會啊，老劉來了叫我。”“行啊，你他媽趴會，我他媽等會再叫你。”夏寧趴下不說話了，李德成看一眼門口，發現體委還在外頭跟小丫頭搭訕就放了心。他把手伸到桌洞裡摸索一會兒，掏出一根上周沒吃完的火腿腸，聞聞味兒後發現已經酸了，隻好扔了。離上課還有兩分鐘，李德成安靜了一會兒，把手從桌子上放下去了，不一會摸出一個黑色的小手機，偷偷摸摸玩兒了起來。說來也是羞澀，最近他在網上認識了一個可愛的女孩兒，女孩兒是外省的，說話嗲聲嗲氣，可愛極了，李德成都快醉倒在她那軟綿綿的語氣詞裡了，忙拍著胸脯稱大佬，把省下來的飯錢給小姑娘衝了一個會員一個粉鑽，兩人就開始“老公”、“老婆”地叫了起來。今天的小姑娘還是很可愛，李德成臉上帶著略微猥瑣的笑容，短短的手指飛快地戳著鍵盤，不時發出“嘿嘿嘿”的笑聲。正當他聊得歡時，忽地聽到耳邊一個聲音響起來，跟炸雷似的讓他頭皮發麻：“媽的，李德成你談戀愛了！”“我操！”李德成一哆嗦手機都差點兒掉地上，“媽的夏寧，你能彆這麼嚇人嗎？我還以為是老師來了，嚇得我差點尿了！”夏寧眼睛眯著，傲慢地說：“是你自己太專注。”“靠！”“先彆跟我說這些，”他扒著李德成的胳膊，瞄了一眼他手裡的小手機，又問，“你真談戀愛了？”“小聲點兒！”李德成急道，他四下裡瞄了瞄，接著做了個很猥瑣的手勢，兩人便不約而同地湊在一起趴在桌子上了。見夏寧烏黑的眼珠瞅過來，李德成清了清嗓子，得意地說：“我就告訴你，你彆告訴彆人，我，咳咳，我有女朋友了！”夏寧睜大了眼睛：“真的假的啊？哎呦我曹，誰家姑娘這麼……這麼實誠啊？”“誰家的？我家的！”李德成嘿嘿笑了兩聲，“夏寧你看看，我，李德成，網戀！時髦吧？”“網戀啊？”夏寧點點頭，心裡明白的大半，他忍住笑，點點頭應道，“時髦時髦，真時髦。那你知道她長什麼樣嗎？”“不知道啊。”“那萬一她是個男的呢？”李德成不說話了，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去看夏寧。頂著他的目光，夏寧莫名地有點心虛，他垂下眼睛，摳著桌子上的貼紙，吞吞吐吐地說：“就是，你可能不知道，有的人可能會因為一些這樣那樣的原因，在QQ上裝成女生的模樣……”“世界上還有這種人嗎？”李德成皺眉，“傻逼吧？我不可能遇到的，夏寧你可彆咒我啊。”“你才傻逼！”夏寧當即罵回去，上下嘴唇一碰就是句國罵，“愛聽不聽，我好心提醒你還被當成驢肝肺了，你就戀著吧，反正回頭被騙了也不是我！”有這麼跟情竇初開的好朋友說話的嗎？有這麼盼著彆人不好的嗎？李德成氣得瞪眼，想說又說不過夏寧，隻得悶悶地一錘桌子，把頭擰過去，決定一晚上不跟夏寧說話了。上課鈴正好在這時候響起來，第一節課是英語自習，自然而然是被拿去講課了。這頭一天上晚自習很多人還不適應，底下趴倒一大片。李德成聽了一會兒也開始打盹，兩隻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垂著頭一點一點，眼看著就要睡過去了，冷不丁被戳了兩下，一睜眼就看到夏寧遞過來一張紙條。這是要求和？他一下子來精神了，清清嗓子，矜持地翹著小拇指把紙條接過來，展開一看，隻見上麵寫著：“問你個事，如果一個男的對你說，他願意做你男朋友，你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