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錚知道自己確實過分了,特彆是看著他母親難得沉下來的臉。寧錚緩了緩,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麼生硬,“媽,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我沒準備禮物沒跟你道賀是我不對,我道歉還不行嗎?等這陣子忙完手頭上的案子,我一定給你補上,現在你先回去好嗎?是孫叔送你來的嗎?他人呢?”“你少給我扯!是什麼大破天的案子讓你忙得連自己母親的生日都忘了,還用這麼不耐煩地跟我說話。你多少日子不回家,還不許我這個當媽地來看你嗎?你個小白眼狼,我十月懷胎為了生你差點連命都丟了,到頭來你就這樣對我?”眼看著自家母上大人眼角都泛紅了,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寧錚頭疼不已。他鬆開了握著遲默然的手,上前輕輕地抱著他家母上大人,無奈地說道:“是我錯了還不行嗎?我的母上大人你可彆哭了,要是讓老爺子知道我惹哭了你,非得削了我一層皮不可!”“他敢!”顧蘭涵一聽寧錚這麼說,頓時抬頭瞪著眼護犢子地吼了一句。話說完就看著寧錚含笑的模樣,這才明白了自己上了這小子的當,頓時惱怒不已。她橫了一眼寧錚,嗔道:“臭小子,又拿你爸開涮!”寧錚笑了一下,任由顧蘭涵不輕不重地擰了自己的胳膊一下。等顧蘭涵鬆手了,他才攬著她的肩膀笑道:“母上大人可消氣了?”“哼!”顧蘭涵冷哼了一聲,瞥了眼寧錚隨後就轉過頭去。結果一轉頭就看見了遲默然,她頓時瞪大了眼睛,身子也跟著僵了一下。沒過一會兒她那雙如秋水一樣的眼眸染上了重重的怒火,那火焰幾乎快要從她的眼睛裡崩出來將遲默然灼傷。顧蘭涵顫抖著手指向了遲默然,暴戾的情緒暴漲幾乎快要將她湮滅,“寧錚!你告訴我,這個怪物怎麼會在這兒!”寧錚本來見顧蘭涵氣得渾身顫抖還有些擔心顧蘭涵會氣壞了身體,但是一聽顧蘭涵叫遲默然小怪物,他心底對他家母上大人的擔心頓時被壓了下來。寧錚皺了皺眉,神情肅穆地走到了遲默然的身前,將遲默然護在了身後。他抬眼淡漠又疏離地盯著顧蘭涵看,沉聲道:“媽!然然他不是什麼怪物,請你說話尊重點!”顧蘭涵一聽這話險些沒被氣死,見寧錚緊緊護著遲默然的樣子,她更是氣得七竅生煙。“好,好好!寧錚你真是好樣的,為了一個小怪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長輩,甚至差點搭上自己的命,你真是出息了!現在又跟這小怪物搞在一起,寧錚啊寧錚,我倒沒想到自己會生出你這麼個情種。”顧蘭涵差點破口大罵,但是畢竟是出生名門望族,大家閨秀的涵養已經刻在了骨子裡,所以即便是氣得渾身顫抖她還是沒罵人。可這些話並不比罵人好到哪裡去,那句小怪物就足夠傷人。寧錚幾乎能感應到身後那人的微微顫抖,他悄悄地伸手握住了遲默然冰涼的手,又目光沉沉地看向了顧蘭涵,“媽,這裡是我工作的地方,我不想跟你吵。然然的事以後我會給你個解釋,請你先回去吧,我們這邊的案子還沒結束,還有很多事要做!”說完也不等顧蘭涵說話,寧錚就扭頭對簡翼燿說道:“燿子,麻煩你先送我媽回去!”“啊?”冷不丁被寧錚點名的簡翼燿愣愣地啊了一聲,他神情怯怯地看了眼氣得麵容猙獰的寧夫人,本想扭頭拒絕寧錚的,街頭一扭頭就看見寧錚的臉黑得跟閻王似的,他嚇得一哆嗦慌忙點了點頭。“伯母,我們組這些日子卻是很忙,都是人命關天的案子馬虎不得。老五他不小心忘了你的生日也是情有可原,等忙過了這些日子,我們倆一道給你補上行嗎?要不今天我先送你回去,如何?”簡翼燿微微低著頭帶著些討好意味地問著,話剛說完顧蘭涵就狠狠地瞪了眼他,冷笑道:“嗬,我倒是忘了還有你這個狗頭軍師在。簡翼燿你要是再幫著他助紂為虐,我第一個饒不了你!”當著寧錚這些下屬的麵,顧蘭涵也不好給自家寶貝兒子難看,丟了一句狠話冷哼了一聲轉身朝著大門的方向離開。被莫名扣了帽子的簡翼燿委屈不已,狠狠地瞪了眼寧錚。寧錚皺著眉頭看了眼自家母上大人離去的背影,又轉頭看了眼簡翼燿,“燿子,你跟上去看看,把我媽送回去再回來吧!”“你!”簡翼燿一聽這話氣得拿手指著寧錚,但看著寧錚肅穆的神情他頓時又敗下陣來,憤憤地說道:“算你狠,記得這次你欠我一次!”簡翼燿說罷還是認命地追了上去,誰讓他上輩子欠了姓寧的呢。寧錚見簡翼燿跟了上去,提著的心這才落回了肚子裡。他轉頭想要安撫遲默然,然後遲默然卻先他一步甩開了他的手,頭也不回地向著大廳走去。看著遲默然挺得僵直的單薄背脊,寧錚知道自家母上大人說的話又一次傷到了這個敏感多疑的小孩。寧錚垂下來的手微微攥著拳,薄唇緊抿。許久,他才緩緩地向著大廳的方向走去。燕綏虞一見他進來就借著整理整理資料慌亂地低下頭,而陶思柔則是滿眼擔憂地看向了他。寧錚看著坐在了長廊上麵無表情的遲默然,過了一會兒又將視線收了回來,看向了燕綏虞與陶思柔,低聲道:“剛才那人是我媽,她是個小姐脾氣說話沒個分寸,要是說話惹得你們不快彆往心裡去,回頭我請客向你們賠罪!”一聽這話,燕綏虞立即抬頭看向了寧錚,一副哥倆好的模樣,“沒事兒,老大你說的什麼話,托你的福我們才有幸見識到安城第一美人。不過說真的,老大,你家寧太後還真是長得漂亮,怪不得當年能讓安城那些名流貴公子為她神魂顛倒,要是我是男的,我也喜歡她,這麼美的人兒誰不喜歡啊,你說是吧,思柔姐!”燕綏虞一麵說著一麵還對著陶思柔擠眉弄眼,臉上儘是揶揄的笑意。而陶思柔竟然紅了臉,這兩一看就是有什麼小秘密瞞著他的,而且還與他的母上大人有很大的關係。寧錚頓時湧上了一陣不不安,他狠狠地皺了皺眉,瞪了眼燕綏虞,沉聲道:“交代你做的事都做完了嗎?還有這功夫在這兒貧?”燕綏虞也是個通透的人,一見寧錚發火了,就知道寧錚定是猜到了她心裡的小九九。她暗罵了一聲寧錚狐狸,趕緊畢恭畢敬地說道:“Yes sir!那個叫蒙童童的小姑娘還乖乖地待在審訊室裡,沒出什麼幺蛾子,隻是她還是什麼都不肯說!關於女死者那十幾張銀行卡出入賬的記錄我們都已經從銀行那邊調出來了,正在整理,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左右就能給你。”寧錚橫了眼站起身來一副站得筆直的燕綏虞,神情冷淡地說道:“那你還不快整理!”燕綏虞撅著個烈焰紅唇嘟嘟囔囔了幾句,乖乖地應了聲好。寧錚聽了這才作罷,卻不小心地瞥見了一旁的陶思柔,他的心頓時咯噔了一下,心底暗罵了一聲艸。他家母上大人該不是真的說了不該說的話吧。寧錚有些心虛,慌忙彆開了眼不敢再看陶思柔,好一會兒,他才敢拿眼看著陶思柔,不過眼神卻沒聚焦。他不自在地輕咳一聲,道:“思柔,你也幫著虞美人整理一下,儘快將那些資料整理出來,這兩起案子不能再拖了。”陶思柔神色淡淡地嗯了一聲,也沒再多說什麼。寧錚見陶思柔乖乖地坐在電腦麵前整理起資料來,這才悄悄地鬆了口氣。不過還有個鬨彆扭更難哄的小孩在後麵等著他呢,他與遲默然的關係好不容易才緩和了一些,被他最親最愛的母上大人這麼一攪和……他真的是越想越頭疼,暴躁的情緒又從心底湧了上來,讓他有些承受不住。他抬手揉了揉疼得發緊的眉心,竭力將暴虐的情緒壓回了心底,步伐沉穩地向著遲默然走去。寧錚走到了遲默然跟前,低頭垂眸就見遲默然臉色蒼白沉思的模樣。眼神空洞得讓他有些害怕,寧錚緩緩地蹲下身來,抬手包住了遲默然冰涼的手。寧錚看著遲默然,微微地蹙了下眉,張了張嘴想要道歉的話愣是不知從何說起。他微微低下了頭,斂下眼皮遮住了眼裡複雜的情緒,好一會兒他才抬頭看向了遲默然。有好多的話都哽在了喉頭,說不出來又咽不下去,哽得他難受不已。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才緩緩地開口,道:“然然,對不起,我媽她不該說那樣的話,你……你彆往心裡去……”遲默然琉璃一樣澄澈純淨的眼珠木然地轉動了一下,他定焦了許久才將目光落在了寧錚冷峻的麵孔。“你媽說的又沒錯,我不是個小怪物又是什麼呢。說不定我爸媽就是因為保護我這個怪物才會被那些人害死的,不僅如此,我還害得孟老師丟了性命,害得你差點也死掉……寧錚,你媽說得對,你應該離我這個怪物遠一點……”“遲默然,你彆說了!你要是生我媽的氣恨我大可衝我來,何苦這樣作踐你自己?你明知道你這樣隻會讓我更難受更生不如死!對啊,你就是喜歡用作踐你自己的方式來報複我讓我難過,這世上有誰比你遲默然還狠,為了報複我連自己都作踐!”寧錚宛如被一頭暴怒的獅子一樣,猩紅著眼睛聲嘶力竭地吼著。所有暴虐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一樣快要將他湮滅,這個人就是他的心魔是他的劫,這個人輕飄飄的一句作踐自己的話就足以讓他萬劫不複。遲默然垂眸看著寧錚被逼到絕境的樣子,心尖兒像是被人一直捏著疼得他透不過氣來。他知道自己又傷到了這個人,他多想告訴他他不是故意的,他隻是習慣了想讓這個人多痛一些,隻有這樣他才能感覺到自己是被人在乎的。他多想告訴寧錚,其實每一次讓他痛疼之後自己會被那樣的疼痛千倍百倍的反噬。可是他能說嗎?說了又怎麼樣,能減輕兩個人的痛苦嗎?還是能讓兩個人回到以前?遲默然覺得自己的眼眶酸澀得幾乎讓他有落淚的衝動,可是他清楚地知道那隻是錯覺。他就是一個連自己的父母死在了麵前都不會落淚的怪物,哪會因為這個人的話流淚。遲默然緩緩地眨了眨眼,抬起眼皮看向了寧錚。他盯著那人已經快要扭曲的冷峻麵孔,隨後嘴角綻開了一抹奇異的笑容,“是啊,這就是我報複你的方式。隻要看到你難過,我作踐自己又算得了什麼,誰讓你這麼傻,次次都會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