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錚聽了這話不可置信地倒退了幾步,險些摔在了地上。許久,寧錚才怔怔地看著遲默然,而那些暴虐的情緒竟然奇跡般的消失了,剩的隻有一片荒涼。遲默然狠狠地將已經快要衝出胸膛的心疼給壓了下去,他緩緩地起身,微微垂著眼睫將所有的情緒都藏了起來,“寧錚,我從來不需要愧疚與心疼,我隻要報複。隻要能為我的爸媽報仇,將那群人挫骨揚灰,我什麼都願意犧牲!”他頓了頓,淡色的唇瓣微微顫抖了一下,涼薄的話從兩片唇瓣中傾瀉而出,“包括我,當然也包括你!”寧錚聽到這樣的話,心中說出是什麼滋味。惋惜?愧疚?心疼?還是該高興遲默然心中曾經有過他?遲默然說完這些話,不敢再看寧錚那失去光彩的星眸。“寧錚,這世上沒有誰離了誰會活不下去,就算有,也不包括你我。”這樣違心的話毫不臉紅的就說了出來,遲默然自己都覺得奇怪不已。他真的不是原來那個看著寧錚就會臉紅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的少年了,你看他能抗住疼得他快要透不過氣來的心疼故意說出讓寧錚難看難過的話來。寧錚聞言渾身一震,頓時覺得一陣寒氣從心底蔓延至了全身。他抬眼看向了就要走進關押著湯洪安審訊室的遲默然,忍不住沙啞著嗓音喊道:“然然,你說得當真?”遲默然搭在門把上的手頓時僵住了,腳步也可笑地頓了下來。他沉默了許久,才克製住自己想要轉頭的衝動,不鹹不淡地回了句,“是真是假,你不妨問問自己的心。”說罷,遲默然頭也不回地進了審訊室。又是模棱兩可的答案,寧錚不由苦笑了起來。在遲默然麵前,他早已是敗的一派塗地,要是真如遲默然說的那樣,離了誰他都能活下去,那又為什麼自己如今痛苦成現在這樣。他想要反駁遲默然的話,可他又能拿什麼理由來反駁,難道跟那人說自己為了他得了躁鬱症,而且越來越嚴重,要是沒了他自己就會活不下去?這樣的話說來他自己都覺得可笑,可遑論那個人了。寧錚撐著身子站了起來,收拾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緩緩地向著審訊室的門口走去。那人正正襟危坐地審訊著湯洪安,那不苟言笑故意板著的臉讓他恍惚看見了那個第一次上刑偵課的少年。他緩緩地推門走了進去,走到了那人的身邊坐了下來。遲默然感覺到了那人走了進來,他握著的筆的手不由頓了下來,眼神卻死死地盯著對麵的湯洪安,神情漠然地問道:“你妻子廖潔梅真的沒對你提起過蒙童童?”湯洪安顯然是被問得不耐煩了,滿臉橫肉的麵孔微微有些扭曲,情緒暴躁地低吼道:“我他媽的該說的都說了,那個賤女人給老子帶了多少頂綠帽子我不知道,誰知道你說的那個小野種是賤女人跟哪個奸夫生的,我他媽要是知道一定不會讓那個賤女人死的那麼輕鬆?”遲默然聞言眼神一凜,目光如冰地看向了湯洪安,聲音也跟著冷了八度,“聽你的意思是,廖潔梅的死是你乾的?”湯洪安一聽沒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他怒瞪著兩個大大的眼珠,額上的青筋暴起,幾乎是漲得臉紅脖子粗地大吼道:“你他媽的少曲解老子的意思,老子要是真的殺了那個賤女人自然會承認。是,在得知她給我帶了綠帽子我是想殺了那個賤貨,但有人搶在了前麵,先一步將那個賤貨殺死。說起來,我還要真得謝謝那個殺人凶手!”遲默然狠狠地皺了皺眉,看了眼說到最後竟然笑起來的湯洪安。他握著筆杆的指尖漸漸泛了白,看向湯洪安的目光越發地冷厲了起來。湯洪安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些過了,身子往後仰了仰,拿手抹了一把鼻子,色厲內荏地挑釁道:“怎麼,不是說言論自由嗎?我發表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感想也不準了嗎?”遲默然看著湯洪安惡劣的笑容,心底湧上了一陣惡心。雖然他知道這件案子確實與湯洪安沒太大的關係,但是對於這種暴虐成性一直家暴自己妻子的人渣,他還是忍不住生理性厭惡。“言論自由是沒錯,但是也得注意場合。你如今是嫌疑人的身份,你在這裡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成為呈堂公證,你要是真的與這起案子無關,就好好交代。要是說了什麼言辭激烈的話,被人作為你有殺人動機的言論,到時誰也幫不到你。”遲默然說完這一番話就見湯洪安變了臉色,神情裡是掩不住的驚慌。遲默然見狀不由冷笑了一聲,到底是個怕死的慫包。“警官……”“你看看這張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是不是廖潔梅年輕時的模樣?”遲默然厭惡地皺了皺眉,神色不耐的打斷了湯洪安的話,隨後從文件夾裡拿出了一張舊照片推到了湯洪安的麵前。本來被打斷的湯洪安還有些焦慮,低頭一看自己麵前的照片頓時又炸了,眼裡儘是滔天的怒火。“艸……”湯洪安氣得猩紅了眼睛,本欲破口大罵,但是抬眼對上了遲默然那雙如寒雪一般清透的眸子頓時又焉了。他壓下了心中的怒火,神情略微憋屈地回了句,“是她!”遲默然若有所思地盯著湯洪安瞧了一會兒,見他不像是作假,又指著照片上的小女孩,問道:“那這個孩子你見過沒?”“我他……我沒見過,那賤女人跟我結婚的時候說她是清白之身,沒有結過婚,我上哪兒見過這孩子去!”湯洪安氣得險些又爆出口,他死死地盯著照片上的小女孩,那咬牙啟齒的額模樣像是恨不能衝進照片裡去將那母女倆撕個粉碎。遲默然飛快地在筆錄本記下了湯洪安所說的話,隨後又抬頭看著湯洪安問道:“那你還記得那個神秘人給你發照片上廖潔梅與她的情夫是在哪兒幽會,或者說你可有親眼看到他們幽會?”這顯然是觸到了湯洪安最後的底線了,他如同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肥貓,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表情猙獰地衝著遲默然吼道:“我說了不知道,不知道,還有我說多少遍!要是我親自逮到他們,你覺得那女人還會活到現在才被殺嗎?”遲默然絲毫不在意湯洪安暴虐的模樣,倒是一旁的寧錚看不下去了,他曲起指節在桌麵敲了敲,沉聲道:“注意你的態度,這裡是警察局不是菜市場,你要是真的想洗脫嫌疑就好好地配合。那個神秘人發給你的照片,你沒刪吧!”湯洪安一見寧錚那黑得比閻王還恐怖的臉,頓時慫了。肥厚紫紅的嘴巴抖了抖,情緒不對地回了句,“還在手機裡,你們不是都沒收了我的手機還搜了我的家,自己去查吧!”寧錚與遲默然兩人都冷冷地看向了湯洪安,警告意味十足。看得湯洪安一個激靈,心底陡地生出了一陣寒氣,整個人老實了不少。遲默然合上了筆錄,起身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椅子上老實了不少的湯洪安,神情裡是掩飾不住的厭惡,“你放心,我們自會去查清楚,你若是清白的我們自然會還你一個公道,若不是你就等著法律的製裁!”說完遲默然拉開了椅子,拿著文件夾就出了審訊室。寧錚也跟著起了身跟了上去,臨近門口的時候他才轉身對著湯洪安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冷笑。待兩人都走了之後,湯洪安整個人如同脫水的魚一般癱在了椅子上,眼神渙散地看著頭頂上一晃一晃的吊燈。寧錚一出門就見遲默然要離開,他趕緊伸手拉住了遲默然。見遲默然麵無表情地轉頭看著自己,寧錚才一道這麼一拉有多麼唐突,他慌忙鬆開了手,輕咳一聲道:“你說那個神秘人發的照片上真的能找到線索?我覺得他們既然布下了這麼大個局,一定不會漏出星點的線索的……”遲默然垂眸看著寧錚收回去的手,沉吟了片刻才緩緩抬頭看向了寧錚,“不去試試怎麼就知道不會有線索?說不定他們會故意露出馬腳讓我們順著他們給出的線索去查,這不是他們一貫的手段嗎?”寧錚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神情淡漠又疏離的遲默然。遲默然說出的這番話像極了盛老說的在查案的時候不能以常規的思維去琢磨犯案人的心思,要把自己當做是犯人,這樣才能找到線索與動機。他一向自視甚高,不屑將自己當做是犯人,所以查案這些憑的全是自己的技巧與嚴謹的邏輯推理。當時盛老還笑言說他會是個剛正不阿的警界精英但絕不會是破案天才,因為所謂的破案天才同時也有可能是犯罪天才。他記不清當時盛老是以什麼樣的神情說完這話的,唯一能記得就是盛老說完後看向遲默然複雜的神情。他當時沒多想,因為在泰興裡那個跟個小太陽一樣陽光的少年是怎麼也不會跟犯罪扯上關係的,更何況他在刑偵方麵一直比遲默然先勝一籌。可如今……寧錚知道自己的思緒跑遠了,可他卻不知道自己看向遲默然的目光有多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