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其後上來的簡翼燿看清了客廳裡的狀況，也是麵色如土。不是沒有見過比這還血腥的場麵，隻是這次被殘害的死者曾經是他們所尊重的老教授。莫說一向將盛老教授當父親一樣看待的遲默然接受無能，就是他們這些與盛老教授交情不深的學生也無法接受這樣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死得這麼慘。簡翼燿看了眼半抱著遲默然的寧錚，沉聲道：“寧錚，你先帶遲默然回去，剩下的事交給我們！”“寧錚，放開我！”遲默然搶在了寧錚的前頭，冷淡地說道。那樣冷淡的模樣，好似方才軟弱無助的人並不是他。寧錚喉頭艱澀地滑動著，他沉默了會兒，緩緩地鬆開了遮住遲默然眼睛的手，“好！”說著，寧錚一麵緩緩起身一麵輕扶著全身癱軟的遲默然。遲默然就著寧錚的手站起身來後，便推開了寧錚。他就像是古稀老人，步履蹣跚地走到了已經被保護起來的客廳現場。隻見表情猙獰死不瞑目的盛孟輝癱在了破舊的皮沙發一旁的地板上，而茶幾上的茶具與果盤都被掃到了地上，散落在了濃稠裡的血泊裡。遲默然知道那碎了一地的茶杯曾是盛孟輝生前最喜歡的紫砂壺，若是他沒記錯的話，這套紫砂壺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買給盛孟輝的禮物。那紫砂壺並不是什麼名貴的瓷器，不過是他到二手市場上淘的。當時他還以為自己買了個真品，興衝衝地就抱著那套茶具去找盛孟輝獻寶。誰知盛孟輝卻說他上當了，說著並不是什麼真品。為此他懊惱不已，可盛孟輝卻很喜歡，說要是真品他還不敢收。遲默然隻當盛孟輝收下那套贗品茶具是安慰自己，倒是沒曾想到盛孟輝竟然如此寶貝這套茶具，到現在還留著。看著躺在血泊裡腹部地方血肉模糊的盛孟輝，遲默然幾乎搖搖欲墜。一旁的寧錚見勢不對，慌忙扶住了遲默然的手。他低頭看了眼麵色如紙的遲默然，心疼地說道：“默然，要不你先回去吧！”遲默然揮開了寧錚的手，蒼白的麵孔一片漠然，他死死地盯著躺在地板上的盛孟輝，沉聲道：“死者盛孟輝，性彆男，年齡65歲，曾是安城公安大學犯罪心理學教授，於12年被公安大學辭退。目前閒職在家，靠著替雜誌撰寫論文為生。無妻無子，每個月1號會定時到銀行彙錢給一個名叫遲默然的男子。”“死亡時間大約在17年7月5號上午十點半左右，腹部地方有七處傷口，大小不一，大約是被一把七寸長的水果刀所刺。而傷口大小不一，死者的傷口翻出的血肉深淺也不同，可以看出死者生前遭受了凶手極為殘酷的虐殺。”“地板上的血跡混亂模糊，從左手邊挨著電話的沙發方向蜿蜒至右手邊，說明死者臨死之前曾試圖掙紮逃跑，隻是又被凶手拖回了沙發與茶幾相連的地方。現場並未任何關於凶手的線索，地板上也隻有死者掙紮的痕跡，除了那套摔壞的茶具，客廳的東西都擺放的很整齊。說明凶手也有著極為嚴重的強迫症，與碎屍案的凶手也許有所關聯。”“死者臨死之前與我通過電話，電話那頭他曾對凶手說過一句話：是你！說明凶手與死者認識。而死者也曾說過他雖然是碎屍案的報案者，卻並不是第一個發現無名女屍的人，死者說是有人打電話給他，他才報的案。那麼這個電話給死者的人，有可能與這兩起案子關係重大。”“這是我目前所能看到所有疑點！”遲默然麵無表情地說著，說完他緊抿著淡色的唇瓣，目光冷冽地看向了寧錚，“寧錚，你不會讓我失望，對吧？”屋裡的幾人聞言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有人能像遲默然一樣。麵對自己父親一樣的恩師慘死還能如此冷靜。這樣的遲默然還是人嗎？除了寧錚以外，屋裡的每個人的背脊一陣發涼。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濃厚的血腥味，讓人一陣作嘔。寧錚神情不虞地皺了皺眉，沉默了許久才道：“我一定會將凶手捉拿歸案，以忌盛老的在天之靈！”遲默然僵硬地轉過了頭，冷然的麵孔瞧不出喜怒，“就算你捉不到那幫畜生，我也有辦法讓他們生不如死！”明明遲默然隻是用再平常不過的語調說這句話，可在屋裡的所有人都不由地打了個寒噤。寧錚緊緊地攥著遲默然纖細的手腕，“默然，不要做傻事，隻要……”沒等寧錚說完，遲默然便摔了個眼刀給他。看著那雙好似藏了寒刀的眼睛，寧錚不知為何，不由自主地便將所有的話都給咽了回去。一旁站著久久沒能回過神來的燕綏虞幾人呆呆地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神色各異。寧錚被遲默然這麼一噎，頓時說不出話來。他微垂著長長的眼睫，盯著遲默然好看的側臉看了許久，心裡說不出是心疼多些還是無奈多些。遲默然瞪了會兒寧錚，便覺著這眼睛有些酸澀，他慌忙彆過了頭。“搜查科與法醫處的人來了沒？”遲默然扭過了頭去，將視線落在了躺在血泊中的盛孟輝，冷淡地問道。就站在遲默然左手邊不遠處的燕綏虞看了眼麵色蒼白的遲默然，隨聲應道：“正在趕來的路上！”遲默然抿著唇緘默不言，他抬眼看著麵露不善的燕綏虞。隨後他又將目光收了回來，自嘲地笑了笑。寧錚在就在遲默然的手邊，怎麼會沒瞧見遲默然的表情。他知道他的這些手下一致認為遲默然是惡毒之花，全身上下都是罪惡。他們厭惡遲默然，不僅僅是因為遲默然行事手段詭譎枉顧法律，更是因為他們覺得自己所受的所有罪都是因為遲默然。可隻有寧錚自己知道，害得遲默然成了如今這副模樣，他是罪魁禍首之一。所以不能遲默然怎麼對他都不為過，他都甘之如飴。遲默然雖說麵上是冷漠至極，但寧錚能感覺到他內心的絕望與煎熬。寧錚伸手悄悄地將遲默然微微攥成拳頭的手握住，他可以更清楚地感受到遲默然的顫栗。“放開！”可沒等寧錚握得很久，遲默然便冷冷地開口讓寧錚鬆開。寧錚扭臉看著微微有些惱怒之色的遲默然，有那麼一瞬，寧錚覺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以前那個朝氣蓬勃的俊朗少年了。遲默然見寧錚呆呆地盯著自己看還抓著自己不鬆手，他頓時急了，狠狠地甩開了寧錚的手。本就悲慟不已的遲默然又一急，這一痛一急，讓他胸口疼痛難受，臉色更是如慘白得嚇人。甩開了寧錚的遲默然沒了依靠的東西，胸口的疼痛又讓他失了力氣，他隻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就摔在了地麵上。待回過神來，睜開眼模糊中他看見了寧錚滿是擔憂的臉。遲默然腦子裡有些混亂，但他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狽。他本不欲在這麼多人跟前露出自己脆弱不堪的一麵，可是再強的意誌力終究是敵不過虛弱的身體，他掙紮著試了幾回也沒能從寧錚的懷裡掙脫開來。“寧錚，送我回去！”遲默然終究是妥協了，與其讓這麼多人眼睜睜地看自己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倒不如遂了寧錚的意，讓他幫自己。寧錚聞言愣了一下，他萬萬沒想這麼多年了，遲默然也有向自己妥協的一天。“寧錚！”見寧錚一直不曾動作，遲默然微擰著眉頭低喝了一聲。寧錚啊了一聲，手忙腳亂地將遲默然從地上扶了起來。寧錚本欲直接扶著遲默然離開，卻看見一旁的燕綏虞幾人表情凶狠地瞪著自己，他不由心虛了起來，對幾人吩咐道：“你們好好配合搜查科與法醫處的同僚們好好調查，有事打電話給我！”燕綏虞雙手環胸，冷哼一聲，麵露鄙夷。陶思如微微蹙著眉頭看著寧錚不言語，隻是那張嬌豔的娃娃臉滿是寒霜。淩恒倒是沒什麼心眼，板著一張周正的麵孔，一本正經地說道：“老大放心，我們知道該怎麼做。你好好照顧遲默然就是，這邊有我們負責。”寧錚點點頭，道：“辛苦了，回頭我請大家吃飯！”說完寧錚扶著麵容蒼白不已的遲默然緩緩地離開了盛孟輝的家，從下樓到坐到車上，寧錚與遲默然都不曾說話，“回家還是回特彆專案組？”寧錚坐在駕駛座位上，從後視鏡裡看了眼斜倚在後座上的遲默然，輕聲問道。遲默然不發一言地望著車窗外的小區，麵容一片冷凝。“默然，你……算了，還是回家吧！”沒有得到回答得寧錚自言自語地說了句，說著他就要打開了火，就聽身後傳來了遲默然冷淡的聲音，“回特彆專案組！”寧錚聞言扭頭看了眼還看著那棟小區的遲默然，他微抿了一下唇瓣，沉吟片刻道：“若是累了，我送你回家休息吧，盛老的案子就先交給我。況且搜查科與法醫處那邊今天是得不到什麼有力的物證，急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遲默然沒說話，隻是冷冷地掃了眼寧錚。寧錚見遲默然冷厲的目光，不由一噎。知道遲默然去意已決，寧錚也不再勸了，兩人就向著特彆專案組的方向駛去。待遲默然與寧錚剛回到特彆專案組時，簡翼燿便打電話過來了，說是有人將盛孟輝慘死的視頻放到了網上，現在網上都已經炸開鍋了。寧錚沒等簡翼燿說完就掛斷了電話，他趕緊打開了電腦點開了頁麵。果然如簡翼燿所說的那樣，有人已經將盛孟輝慘死的視頻掛到了網上。這樣的做法簡直與碎屍案如出一轍，隻是在視頻的結尾處還特彆地將盛孟輝的所有信息都給曝光了，還在最後寫上了‘大善近偽，道貌岸然盛孟輝’幾個大字。寧錚看得邪火直冒，恨不得將電腦砸了。他騰地一下站起了，隨手將桌上的書砸了電腦上。那桌上的電腦閃了閃，屏幕撕裂了一些。坐在對麵的遲默然聞聲抬頭看著暴躁不已的寧錚。他皺了皺眉，緊抿薄唇。“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