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案發時她並不在現場,能提供的信息有限,所以口供錄得很快,沒一會兒就完了。等她錄完了,之前已經趕來現場的周向東也從現場出來了,他沉著臉,在吉普車前的砂礫地上來回踱了一會兒,這才走到車旁。車窗開著,戰歌低著頭,麵無表情,周向東看著遠方,手裡拿著根不知從哪裡搞來的煙,沒點,隻是拿手拿著。“你先回……”“雙喜咋死的?”被打斷的周向東嘴唇一顫,抬起手,那支被他攥得快軟了的煙就那麼被塞進了嘴裡。他摸便全身口袋也沒找到什麼能點火的東西,這才想起來他去年就戒煙了。頹然的拿出煙,他上下抖著手,像在組織語言:“剪刀插進後勃頸。”他聲音很穩很低,甚至還是慣常說話那種不帶感情的冷樣子,如果不是那雙手泄露了他此時的情緒,旁人真要以為周大隊冷血呢。“你回去吧。”他又揚了揚手,“回去等開會。”“我再待會兒。”“回去,留這再給我惹事。”“不……”戰歌還想搶白,車裡的電話又響了,戰歌看了一眼:“是雙喜他……”“給我吧。”周向東接過電話,按了接聽,臉上擠出個笑:“弟妹,雙喜沒帶手機,嗯,是我,你問他晚上能不能回去吃飯啊……弟妹,有件事……”周向東漸漸走遠了,戰歌仰著頭,使勁抹了把臉。被她揣進褲子裡、沉默半天的人又開腔了:“能幫我問問美團嗎?艸,被老子抓到那王八羔子老子非原樣奉還不可!“還有,那人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殺美團?”“先安靜會兒吧。”這會兒戰歌腦子亂的很,她拿出手機,看著才進來的消息:“再說,通緝犯沒資格提問。”通緝犯?紙巾喬橫一愣,他怎麼成通緝犯了?“在你家找到了和羅智幀家一樣的東西。”那個紙屑。電光火石間,喬橫明白了什麼,美團這家夥懶得很,幾乎就不打字,更彆說給他發微信了,倆人有事一向都是電話,所以在發那個微信的時候或許他已經……死了。他深吸一口氣,覺得世間寒涼,自己莫名其妙就“殺了人”“被通緝”,如果不是這個女的使了什麼妖法改了時間,那一槍打在了他身上,那他是不是要直接背著殺人犯的名頭就這麼死了?冷笑一聲,喬橫說:“所以你也是為了你自己不死才救的我吧?嗬嗬,人民警察,這就是人民警察。”紙巾被掏出來,攤平在戰歌膝頭。“如果人真是你殺的,就算拚著我死我也不會救你。”她看著紙片上一臉不信的喬橫,一字一頓說:“出警的倆民警他們離這車程最快要4分鐘,加上報警電話一般是先由110指揮中心確定案發地派出所,這中間前後加起來至少5-6分鐘,你家門口地上的油條溫度很熱,油條不可能是雙喜帶的,他當時穿著睡衣,明顯沒起床,所以油條也不可能是他買的,剩下的就隻有你了。是熱油條救了你,不是彆的。”“那我謝謝熱油條。”嘴上硬氣,喬橫心裡卻升起絲佩服,這個女警也不是隻有漂亮這麼一個長處。正想著,就看著戰歌那張大臉壓了下來。“你乾嘛乾嘛救命啊嘔……”擤好鼻涕的戰歌看著濕乎乎的紙巾喬橫,說:“我替油條說句不客氣。”世界上怎麼會有這個招人煩的女人呢?紙巾上,喬橫邊吐邊想。偏這個“招人煩”的女人話還不少,讓他吐也不能安心吐。“不能。不高興。”想讓他說出那天看到了什麼?門兒都沒有。身上被弄這麼惡心,誰會高興回答問題?喬橫揩著腿上的汙漬,一抬眼,嚇了一跳:“你乾嘛?!”“那天看見什麼了?”戰歌一副老娘心情很不好的表情,低著頭很認真地撕著紙巾。要是隨便撕撕也就算了,她偏就撕那邊一道,還越撕越長,眼見著口子就要挨著他大腿根了,紙巾喬橫拚命往旁邊一閃:“咱倆命現在是連一塊的,我死你也得死!”“破不了案,抓不到凶手,不能給雙喜報仇還不如死了。”這女的是不是有點虎?盯著戰歌那雙帶點兒狠勁兒的眼睛,喬橫有了這個結論,但他也不是那種輕易就範的人,區區一點恐嚇——撲通一聲,紙巾喬橫跪了下去,膝蓋點地一溜煙地挪去了紙巾最邊上。這一水操作溜得連不喜歡喜形於色的戰歌都抽抽了兩下眼皮。“如果是為了破案那就另當彆論了,畢竟我也要為美團報仇。人我看見了一個,可那人帶著兜帽長什麼樣我沒看清不過他當時走得急掉了樣東西。”眼皮掀起,喬橫看著那道突然停止擴大的口子,籲了一口氣。“是個小畫片,當時剛好有風,好像刮我車上去了……你把我放出去吧,主人,這裡太濕了!”還是鼻涕味的。“誰是你主人?”戰歌被他叫傻眼了,心想世界上怎麼有這麼不要臉的男人,連點骨氣都沒有?戰歌的意思清晰地寫在臉上,不用說喬橫也知道,可事不就是那樣嗎,以前自由自在順風順水的推背街喬二如今小命攥在一個黑臉女人手裡,人家想手撕可以隨時把你手撕,想擤隨時能擤你一身鼻涕,這不是主人是什麼?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的喬二一聲聲主人越叫越溜。“主人,我想出去……”“主人,你讓我……”“主人,我……”“你一個大男人說話能不能要點……”被吵得頭大的戰歌深吸一口氣,把那個“臉”字活活憋回肚子裡。她看著車外,聞訊來看熱鬨的人越來越多,一群大爺大媽對著磚紅樓指指點點,趕來增援的警力正在疏導人群,她眨了眨眼,看著人群裡突然多出來的那個人,那個人渾身上下濕漉漉的不說,表情也是奇怪,一雙眼睛驚恐地看著四周。能不驚恐嗎?臭女人說都沒說一句就把他丟回了人群,這還不算,旁邊就有倆警察在那交換著信息,說要上傳喬橫的圖影資料,全市緝拿。快把我弄回去,求你了!他衝著不遠處那輛綠吉普無聲的呐喊。在他呐喊的那一瞬間,他恍惚看著車裡的人笑了一下。還笑!喬橫緊張地低下頭,他仿佛已經聽見有人在竊竊私語,說殺美團的凶手就在這。他從不怕死,但他不想冤死,更何況背負的還是美團的一條命。就這麼想啊想,不知道哪一刻,他就又回到了戰歌手裡,成了紙巾喬橫,乾燥的紙巾喬橫。戰歌給他換了張紙。車外,方才還相對平靜的人群陷入了騷亂,戰歌把喬橫疊好塞進口袋,看著周向東去而複返,開了車門,上了車:“回去開會。顧瑞那邊有進展。”“是。”車子顛簸了一會兒後重趨平穩,被戰歌塞進口袋裡的喬橫心裡卻一點也不穩當,他在想這個女的到底是哪裡來的妖怪?居然把他欺負成這樣。越想越氣,想到自己現在就在戰歌的口袋裡,他靈機一動,背過身去,打算效法孫猴子,撒他一泡尿在這女的身上。可是等他解開褲子一看,東西呢!!他沒想到,戰歌不僅能把他拍扁,還能把東西變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