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被死神遺忘的女人5(1 / 1)

喬橫站在接待室巴掌大的窗口前,嘴叼著根牙簽看著周圍。說起來,這地方是他呆得最慣也最不習慣的地方了,說習慣是因為“像他”這樣的人在這裡有太多了,每時每刻都在進進出出,沒人會覺得一個紋了身行為舉止像混混的出現在公安局不合適,說不習慣是因為……算了,過去那些個事他可沒心思想。他嘬著牙,把叼了半天的牙簽拿出來,一回身丟了出去。“哎呦”一聲後,他朝摸著後腦勺回頭的喬美團一揮拳:“和你說了,這不是家,隨便亂看是要被抓進去坐牢的。”喬美團是喬橫快遞行裡的小弟,臉小膽子小卻古靈精怪,鬼主意多得很,被喬橫一喝,真聽話得離牆上的宣講牌遠了些。遠是遠了,他也明白了什麼:“十一哥你就嚇我,這玩意掛牆上不就是給人看的?哪能看一眼就讓我坐牢啊?”照著他腦門拍了一下,喬橫滿意地抱著胳膊,“嗯,不傻。”喬美團樂了,正要調侃兩句的時候,一個圓臉男人從樓梯上走下來,瞅那勁頭,是衝他們來的。“十一哥,來人了。”喬美團收起笑,攏著手,往喬橫身後一使眼色。喬橫心領神會的哦了下,再轉身又換上了來時那副受害人的臉孔,衰衰的。下樓前,雙喜已經大致聽了戰歌對喬橫的形容,心裡已經有了準備,剛才下樓又看到了他和同伴的互動,也理解了戰歌應付不了他的原因——這明顯是個社會經驗豐富的老油條嘛。想歸想,臉卻沒帶出分毫,雙喜依舊一副老好人的樣子站定在喬橫對麵,伸出手:“你是喬橫喬先生吧。”“是我。”“你要投訴的事我們領導正在和我同事了解情況,剛好我們在調查的一起案子你也許能為我們提供一些有價值的情況,希望你能給予配合。”看到雙喜時喬橫就有預感公安局不會那麼痛快就處理他的投訴,這種場麵對他而言完全小case,這麼想著,他嘿嘿一笑,兩個酒窩一閃而現的時間裡,他竟捂著胳膊蹲在了地上,一臉虛弱地望著雙喜:“警察同誌,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案子,不過配合警方辦案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我該配合,隻是我剛才在醫院被你們這兒的一個女法醫縫了針,這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她是法醫,結果現在我心慌氣短,不得不來和他們找責任,實在沒心配合也沒勁兒配合你破案啊警官。”瞧雙喜被十一哥噎得一愣一愣的,喬美團恨不得當場給他點個讚:哥就是哥!他邊佩服著邊裝模作樣的蹲下去扶人:“哥你沒事吧哥,你堅持住哥!哥!”戲過了。被扶起來的喬橫朝美團使了個眼色,“虛”著腿站起來,警察就治得了他?他可是做過比警察還警察的職業呢。“我沒事,美團。”他拍了拍美團,一雙眼睛“誠懇”地看著雙喜:“如果不是身體不適我也不好意思過來麻煩咱們人民警察,實在是‘不適啊’,‘不適’。”“嗯,我理解。”擺弄手機的雙喜點點頭,伸出手:“喬先生,你看看這段是不是你們在醫院裡的情況,我們領導剛才看了戰警官執法記錄儀裡的內容,如果是群眾主動尋求幫助,無論出於職業要求還是道義,我們的刑警和法醫做的都不屬違規,而且楊呢的技術在全國都是排的上的,所以你你沒事吧,快去那邊坐會兒,你臉色不好。”喬橫攔下雙喜伸過來幫忙的手,自己的胳膊就那麼懸在半空一顫一顫,還是小看那女的了,這也能記得錄像?終於,他自認吃癟的點點頭:“怪我疼迷糊了,錯怪咱人民警察了,對不起啊,不過我今天真不舒服,你們要問什麼改天行吧?”“行。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咱們聊。”喬橫點點頭,黑著臉往回走。等腳邁出刑偵樓門檻的那刹那,他忍不住回過頭,怨毒的瞪了門裡一眼,邊摸出電話:“啥都錄,國家的電不是電了?喂!什麼事陳吹?”瞧著喬橫的臉色漸漸陰轉晴,美團跟著笑了笑,等著他講電話。陳吹這通電話很簡短,沒幾句就聊完了。喬橫低頭擺弄著電話,卻斜揚起半張臉對著美團:“猜猜什麼事?”“能讓哥高興的除了賺錢還能有啥事?”“懂我。”喬橫的一根食指在美團腰眼上一戳,倆人心照不宣地都笑了。眼見著他們走得瞧不見了,戰歌這才從窗戶那收回了腦袋,“雙喜,為什麼不在剛才詢問?理由是什麼呢?”“像你說的,他是個老油條,想讓他開口,得做些功課,像他的生活、工作環境,家庭背景,親人的情況等等,這叫從外圍切入。如果是對付不肯配合又心理建設偏弱的嫌犯,采取從外圍詢問、瓦解他心理防線也是我們慣用的一種詢問方法。”從樓下上來就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的雙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水杯猛灌一口,“其實戰歌,我感覺你不是不會,如果你真的不會隊長就不會讓你跟著我們學了,你有天賦的,就是可能是家庭環境什麼的讓你暫時不會拐彎,這東西練練就好了。”“謝謝你,雙喜。”這聲謝謝,戰歌是由衷說的,自從來到這個社會,她發現以前爹教她的那些為人處世的方法都不咋好使了。“戰歌,戰歌!”“啊?”回過神的戰歌呆呆地看著雙喜,“你說啥?”“我是說,從沒聽你說起過你的父母,他們是做什麼……”雙喜話沒說完,肩膀就挨了一下。隻見楊呢一手提著水壺,一手朝身後一勾:“雙喜,外麵是不是有人叫你?”“啊?是嗎?哪兒呢?”雙喜忙起身出去。“好像就外麵,你去看看吧。”楊呢在桌子旁站定,拔開暖壺蓋往杯裡倒水。玻璃杯的水線隨著氣泡汩汩上移,楊呢細細的嗓音夾在氣泡裡,咕嘟咕嘟的。“你得學會撒謊,有時候撒謊是種生活必須。”“羊羊,你不會又想讓我誇你好看吧?”水線戛地停住,杯子沒滿,楊呢已經蓋上了壺蓋,一臉生無可戀地看著戰歌:“你還真是特彆擅長把天聊死啊。”“是嗎?”戰歌支著下巴,霧一樣的眼睛像在看楊呢,又不像在看她。在說話方麵,她是隨爹的。戰家乾走鏢保駕這行的時間遠追溯到明後期,甚至比鏢行祖師爺、有著“神拳無敵”稱號的張黑五的興隆鏢局還要早上好些年,隻不過那時候戰家鏢還不叫這個名,那時候,他們這行有個接地氣的名字,叫“打行”,專為行商富豪提供保安工作,後來清軍入關,康乾盛世,商埠往來多了,對鏢師的需求量也就跟著大了。戰家是武術世家,那些年靠著過硬的拳腳和一身意氣沒仇過生意,好景不長,洋槍洋炮的出現讓棍棒拳腳成了擺設笑話。戰歌到現在還記得那天,她爹把在院子裡打樁的戰歌叫進屋時臉上是怎樣的落寞。“我打算散了兄弟,帶你和你妹妹回老家。”“是,爹。”戰歌應完,繼續去院裡打樁。戰家到了她這代沒男孩,戰歌自小是被他爹當男孩養大的,性子大咧不拘小節不說,還被爹教成了一副硬朗的撲克臉。爹說了,走鏢的人總和匪類強人打交道,想要致勝,除了工夫硬還得有一身正氣、喜怒不能形於色,這樣才能讓對手心怯、自己先勝一籌。可惜……要是他們就這麼直接回老家,不接最後那趟鏢,他們一家二十三口也就不會……“戰歌,停水了!”戰歌一晃神,才發現她人已經不在局裡了。頭頂夜色正濃,周圍沒了辦公桌椅,而是楊呢家的小院,遠處樹影重重間,花香蟲鳴隨風而來。戰歌就手劈完手中這塊木料,起身進了屋。路過客廳時,原本走著的表不知怎的,竟神奇的往回走了一格。端著個空盆進了浴室的戰歌隔著簾子看著楊呢堆滿泡沫的腦袋一揚,“戰歌,停水了!”又一揚,“戰歌,停水了!”再一揚,“戰歌,停水了!”一揚,“戰歌,停水了!”揚,“戰歌,停水了!”揚,“戰歌……”“給你水。”一大盆還冒著熱氣的清水被遞了進來,楊呢護著胸,往被拉得隻剩一窄條的簾子後麵縮了縮,“就不能婉約點兒?”“婉約什麼?都是女的。來,我幫你衝,你躲啥?”“不用。”一道簾子刷得隔開了光溜溜的楊呢和戰歌,沒一會兒,那頭就傳來了嘩嘩撩水聲。對楊呢的拒絕,戰歌也不氣,乾脆一屁股橫在馬桶上對著鏡子擠眉弄眼起來,隊長說她需要練習表情管理,咋管理?瞧著鏡子裡咧嘴笑像哭的自己,她揉揉臉,放棄了。“幾次?”“什麼幾次?”狠狠地活動了下腮幫子,戰歌扭頭看著簾子那頭忙著搗鼓的人影,秒懂:“哦,二十來次吧。”楊呢邊衝著頭頂的泡沫邊噘起嘴:“羨慕你這種能操控時間的‘怪物’,你不知道,你沒來之前我家就總停水,偏偏還總挑我洗澡洗一半的時候停。”“有什麼好的。就三秒。”戰歌心不在焉地蹭了蹭水龍頭上的水珠,她是被楊呢從後院地底下挖出來時發現自己有這個本事的——能折疊時空——時間和空間。她能把三維立體的東西折疊成二維平麵譬如把三維的實物折疊成二維平麵,所以她是個儲物小能手。她能把時間段對折或展開,讓處在時間段末點的自己回到過去或去到未來,然而就如她說的,她能去到的就隻有三秒前的過去和三秒後的未來。說出來,她也覺得這本事沒什麼意思,要是能回到幾分鐘幾小時幾天甚至幾年的過去那朵牛啊,可惜她最多就能回三秒前溜達溜達,這讓她偶爾惋惜,但偶爾,這個本事也能派上些用場,好比在她要被推下樓前能有個防備,再好比回到沒停水的三秒前幫羊羊接點水,雖然一次接的多不了,但多接幾次也就有了。用楊呢的話說,三秒也會有無限的可能。為了幫她解答為什麼會有這個本事,楊呢查遍書籍,最後得了一個結論——她家後院估計有蟲洞,這個蟲洞讓戰歌得以從民國睡到現代而沒死,還讓她多了這個本事。“其實我更想爹他們活著。”1928年,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天,返鄉前爹突然說要再送次鏢,沒想到路上遇伏,對方拿的都是火器,戰家的拳腳都還沒施開,就一個個倒下了,戰歌記得自己也中了槍,卻也沒想到能活下來,還一活就是百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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