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飛一直在聆聽隔壁的動靜。晚上十一點,隔壁的門開了,他聽見有人進了屋子,看來是肖讚吃完夜宵回來了——這家夥幾乎每天都下樓吃夜宵,而且準時在十一點返回。邱飛等到十一點半,透過露台,他發現隔壁已經熄了燈,想必他的表哥已經上床就寢。於是,他拿起早已準備好的扳手,悄悄來到露台上,準備翻越圍欄爬過去。由於每個房間都配有露台,露台之間隻隔著一道圍欄,因而邱飛可以毫不費力地爬到對麵。在此之前他曾想過是否要為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可是轉念一想,這樣反而多此一舉,他本身就不能出門,根本沒有人會懷疑自己——肖永貴和李萍的死不照樣對他沒有任何影響嗎?他相信殺死肖讚自己同樣能免遭懷疑。他第一次體會到身患重疾的好處,儘管他的自由受到限製,可在黑夜中卻能來去自如,可以隨時隨地乾自己想乾的事。到底是長時間沒有活動了,他翻越欄杆著實費了一番氣力,不過還好,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否則很容易把他的目標驚醒。他很快來到肖讚的露台上,透過敞開的玻璃門,他可以看見床上的被子隆起一塊,看來他的表哥已經上床就寢了。他貓著腰,躡手躡腳地走進房間,他能感到自己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黑暗中,他無法判斷對方是否熟睡,既然已經進來了,就沒有必要猶豫。他緩緩地從衣兜裡掏出扳手,走到床沿,狠狠地往床上砸去。竟然砸空了!就在這時,一聲響亮的衝水聲傳來,緊接著,衛生間的門開了,一道明亮的光束傾瀉而出。他看見肖讚正站在衛生間的門口,用紙巾擦淨手上的水珠。巨大的恐懼瞬間竄上他的胸腔,他隻覺頭皮發麻,怔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意圖,此刻他隻想乞求他表哥的原諒,抑或是為自己尋找一個深夜出現在彆人房間的理由。然而,肖讚卻好像沒有看見他似的,隻見他“啪”的一聲關上了燈,走進房間,爬回到了床上。頓時,房間又回歸了魆黑、岑寂。邱飛鬆了一口氣,料想是對方沒有注意到他,因而自己才不會被發現。驀地,那個想殺人的念頭又回到他的腦海。他緩了緩,讓自己的呼吸變得平靜,而後屏住呼吸,悄悄地向床邊走去。“咚咚咚!”敲門聲突然傳來。“誰啊?”肖讚嚷道。邱飛驟然一驚。“是我!”肖永富的聲音隔著木門傳了進來。邱飛聽見肖讚下床了,還好他沒有從邱飛這一側下,否則邱飛就被他逮個正著了。趁肖讚步向門口之際,邱飛迅速向露台摸去,同時,開門聲在他身後響起,“啪”的一聲,房間的燈也亮了。他搶先一步閃進露台。“怎麼了,爸?”肖讚問。“我們的遊艇不見了……”肖永富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徐耀威剛睡下,門外便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這使他立刻繃緊了神經。他下了床,把門打開,隻見肖永富父子慌裡慌張地走了進來,開門見山地說道:“警官,凶手逃走了!”徐耀威驀地一驚,忙問:“誰?!”“不知道!我剛剛聽到遊艇的聲音,於是到岸邊一看,遊艇已經被人開走了!”肖永富情緒激動地嚷道,眼珠子在黑暗中閃閃發亮。徐耀威竭力維持著鎮定,他走出房間,環顧闃無人聲的門廊,略一沉吟,命令他倆到大門口守著,自己逐個房間搜尋。很快,他便發現客人溫健不見了去向。徐耀威來到一樓客廳,肖氏父子很快圍了上來,他告訴他們不見的人是溫健。“我就知道是他,你當初還不信!”肖永富一聽勃然變色,“警官,你說現在怎麼辦?他把我們的遊艇開走了,我們怎麼離開這裡?搞不好就隻能等死了!”說著扭頭衝向門口,可是走到一半又折了回來,“警官,沒有遊艇我們哪也去不了!火山馬上就要爆發了,這——這可讓我們怎麼辦呀?!他殺了我弟弟和母親,現在又要把我們全家人都害死,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到底哪得罪他了?真是畜生都不如的東西!”他攤開手,一臉義憤填膺。“冷靜點,肖先生!”徐耀威製止道,“溫健不是凶手——”“不是他是誰?如果他不是凶手,那為什麼要逃走——”“他隻是想活命,但並不代表這是畏罪潛逃——”“他就是——”“你聽我說!”徐耀威厲聲喝止他,“現在人已經跑了,說什麼也沒用!你要是不想搞得人心惶惶,那就乖乖地回房間睡覺。不要在這裡大呼小叫的,這樣一點用都沒有!”話音剛落,客廳的燈亮了,幾個人陸續走下了樓梯,打頭的是孫霞,她張口就問:“出什麼事了,警官?”不等徐耀威回答,肖永富便搶在前頭說道:“他讓凶手逃走了!還偷了我們的遊艇!”“凶手?”徐耀威對他冷眼相向,“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真正的凶手是不會逃走的!”一夜風平浪靜。翌日,籠罩在令洲島上空的是濃厚得看不見絲任何罅隙的烏雲,烏雲底下,錐形的火山口不斷冒著黑煙,岩漿像擠牙膏似的從山口流出來。放眼望去,山坡上星羅棋布地散布著火焰,白煙四起,就像誰在山上點了一把火,火燒了一整夜,此刻的火勢才減退。可事實上,這卻是火山故態複萌的征兆。徐耀威眺望著火山,不禁憂心如焚。今天是他抵達令洲島的第四天,單看破案的進程,他還不敢保證自己能在明天之前揪出凶手,考慮到火山的形勢也岌岌可危,擺在他麵前的已經不止是破案一個問題,如何逃生亦是他不得不麵對的現實。然而,逃生對於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來說無異於癡人說夢,溫健偷偷駕駛著島上惟一一艘遊艇逃跑徹底斷送了他們離開的希望,眼下他們隻能寄希望於救援能在岩漿把他們吞噬之前抵達,否則彆無他法。徐耀威的心情隨之跌到了穀底。他翻看著各人的口供,不禁感到有些沮喪,不知道自己繼續執著於查案還有什麼意義。正想著,門外響起敲門聲,徐耀威一凜,說:“請進!”門開了,一個麵色蒼白的女孩出現在門口。是肖娜。“有什麼事嗎?”徐耀威有點疑惑地打量著她。肖娜的精神看上去不大好,她的頭發有些蓬亂,披著一件銀色披肩,對徐耀威說:“警官,我想……跟您道個歉!”說著臉頰浮起一層紅暈。“噢——沒事的——”“昨天是我不好,沒有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她向前邁了一步。徐耀威淡然一笑,“事情過去了就算了,我也沒把它放心上……”他停頓片刻,岔開了話題,“昨晚發生的事你知道嗎?”“我知道。”徐耀威收斂了笑容,“現在我們隻能祈禱了,除此之外沒有彆的辦法。”肖娜抬起眼簾,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望著他,見對方不像是開玩笑,一股憂色悄然爬上眉間。“你那隻海獅能馱得動你嗎?”徐地坤問。“啊?”肖娜不解地盯著他,隨即反應過來,噗嗤一笑,“當然不行啦!要是是海豚還可以!”“那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叫幾隻海豚過來,把我們所有人都馱回去。”肖娜被徐耀威的幽默逗樂了,她捂住嘴巴,格格格地笑個不停。“你先回去吧!”末了,徐耀威朝她一揮手,“順便去喊一下張玉容!”肖娜點點頭,欣然離開了。“老徐,現在怎麼辦?”一進徐耀威的房間,陳建鬆便迫不及待地問道,“那家夥把遊艇開哪去了?”“估計是回陸地了——誰說得準,搞不好淹死了都難說!”徐耀威推測。“那怎麼辦?”陳建鬆難掩內心的焦慮。“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現在也——”“警官,您找我嗎?”門突然開了,張玉容出現在了門口。“是的。”徐耀威招呼她進來。“有什麼事嗎?”張玉容碎步走到房子中央,語氣流露出不安。“我想了解一下肖娜的情況——”“肖娜?”“對。坐下來說吧!”張玉容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去,椅子發出“咯吱”一聲響,同時一股濃烈的蔥蒜味撲麵襲來。陳建鬆打了個噴嚏“我聽說肖娜身體有病,你知道是什麼病嗎?”徐耀威開門見山地問她。“有病?”張玉容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轉著,略一沉吟,答道:“據我所知……她好像沒有月經!我不知道是真是假,隻是通過觀察發現的,畢竟她不可能告訴我,您說對吧?”徐耀威與陳建鬆對視一眼,表明後者先前的猜測是正確的。“她為什麼沒有月經?”徐耀威轉向張玉容,接著問。“這我……我哪知道?可能是每個人的身體不同吧!”她閃爍其詞。“這是怎麼造成的?”徐耀威刨根問底。張玉容登時變得警覺起來,反問:“您問這些乾什麼?”“當然是為了辦案了……你如實回答我就行了!”徐耀威的語氣不容置疑。張玉容抿緊嘴唇,凝神片刻,說:“我聽說她以前打過胎。”一副可怕的畫麵在徐耀威腦海中形成:肖娜躺在手術台上,一個穿白大褂的人拿著鉗子,在肖娜的尖叫聲中把鉗子伸進她的私處……“這是導致她沒有月經的原因嗎?”徐耀威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如果手術沒做好,那是有可能的。”張玉容以一個過來人的口吻說道。“誰幫她做的?在哪做的?”張玉容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出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