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來看傅煙的嗎?”“對,我聽班主任說傅煙住院了,很擔心他,所以就趁放學的時候來看看他。”今天晚上翹了兩節晚自習匆匆忙忙趕來的於白說道。“傅煙跟你是同桌吧?經常聽他提到你,他在家很少聊學校的事情呢,你們一定相處的很好。”“還好還好,主要是傅煙一直在幫助我。”於白撓了撓頭:“我一直給他添麻煩。”她頓了頓話音又接著問道:“那個阿姨,傅煙的身體怎麼樣了,他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啊?”“情況已經穩定了。”容靄沉吟著引出一直以來想問的問題:“不過於白,你知道傅煙得的是什麼病嗎?”“啊?”於白怔愣了一瞬,心裡的難受一瞬間轉移到了臉上,臉色驀然失去血色,回答道:“我,我知道,傅煙跟我說過。”說完就低垂下頭默不作聲。煙兒連這件事都告訴了她?容靄暗暗歎了口氣。“沒事的,阿姨沒有彆的意思。”容靄笑了笑,手掌溫柔地拂過她的頭頂安慰道:“隻是想讓你知道,傅煙的這個病暫時是不會好的,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都要在醫院度過,短時間內是沒辦法回去上學的。”“嗯嗯,沒關係的阿姨,傅煙落下的課我會把筆記記好給他的,我還會經常來看傅煙,直到他身體好轉為止。”“我不是這個意思,而且這樣也太麻煩你了,不用……”於白一激動就把容靄的話給打斷了,連忙擺著手表明自己的心意:“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我特彆想來的,真的,我想多見見傅煙。”結果嘴一禿嚕話趕話全趕出來了。容靄被她的直球弄得有些接不上話,隨即還是覺得小姑娘過分的坦率這一點傅煙倒是沒有說錯,頓了頓才衝於白應道:“好吧,不耽誤你的學習就好。”她抬頭看了看緊閉的病房門對著於白說道:“我現在要回家一趟,我出來的時候他還在睡,現在不知道醒了沒。”於白點頭:“好,如果他在睡的話我就走,不吵他。”“沒關係,他今天睡了很久了,睡太多也不好,你可以進去叫醒他,你們兩個說說話。”“知道了阿姨,您去忙吧。”“嗯,麻煩你了。”送走了容靄後,於白去走廊上了個廁所,站在鏡子前理了理淩亂的頭發才回到病房門口,聽容靄剛才說的話,傅煙應該還在睡。於白沒有敲門,壓下門把悄然推門進去,步入房間的第一步突然停住。傅煙已經醒了,但並沒注意到門口的她,正坐立在床頭掙紮著要起身。於白心一凝,快步走上前小心避開他輸著液的右手,扶住他的肩膀,還不忘把枕頭也立起靠住床頭。傅煙動作一頓,抬頭見到於白冷凝著的臉龐,眼睛的柔光發散了些,手臂鬆了力氣,由著人把他扶著坐起來。於白把人收拾停當後,在旁邊僵著站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者說不知道該怎麼說。於白安靜地垂下眼,來時還不覺得,隻不過一天一夜沒見,傅煙就虛弱成了這樣,這會兒見到傅煙後,滿腔滿肺腑的心疼難過死死壓在心裡,不敢表露出一分。她知道自己隻要在傅煙麵前馬上就能換一副脾氣,轉變成一根直腸通到底的性子,心裡麵的話不用嘴說臉上就能表達出七八分。如果說以前不知道還好,還能騙騙自己傅煙隻是身體比正常人稍微體虛病弱一點,可自從知道了傅煙身上所背負的疾病後,她每次見到人都會止不住的難過。但於白怕自己影響傅煙的情緒,並沒給自己多餘的調節時間,不到兩分鐘,她抬起臉來,吸了吸氧氣灌進鼻腔,眼睛四下亂瞄了一周,瞥見病床左邊的黑屏監護儀。上麵是她看不懂的線條和數字,但傅煙一定懂,他總是什麼都知道。她抬手指了指那個儀器:“這是什麼?”傅煙在她低著頭的短短的時間內一直在微微抬著下巴用溫和的目光描摹著她臉上的輪廓,靜靜地等待小姑娘的沉思。小姑娘恢複得很快,馬上有了新的問題,他順著她的手指看了一眼:“是監護儀。”“上麵還有數字…”“是我的心率,血氧和血壓的指數。”傅煙耐心地解釋,答疑解惑的時候視線不曾離開過小姑娘的眼瞳。有點不知名的期待著下一次目光的相遇,她會是什麼樣的反應,會倉促地躲開還是就這樣落進他的眼裡。於白的心思好像被這個監護儀牽製住了,難過都少了大半,盯著上麵的數字不放,又指著右上角的最大的一組數字問道:“這個53是你的心率嗎?”“對。”這次突發性的昏迷導致昏睡了將近了一天一夜的時間,直到今天下午2點他才算真正清醒過來,可能因為回國之後他安然無恙地活了太久。即便這場來勢洶洶的感染來得猝不及防。可是這次醒來他突然莫名地沒有了以往的空茫焦慮,湧上心頭的除了每一次死裡逃生之後不變的感激,還無聲無息地增加了對另一個人的思念。傅煙的心頭仿佛放下了一些擔子,又緊接著增加了一些東西,他脆弱的心臟在手術過後裝著的全是這些東西,或者說是對一個人的喜愛。於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繼續問道:“那你的心臟還好嗎?這個數字可以說明它沒事嗎?”聽到了有些奇怪的問題,傅煙彎了彎眼睛回答道:“可以,這個數字說明我的心臟現在很好。”“累不累。”傅煙掃了眼她站著的雙腿,忽略了一旁的椅子,側了側身子露出床邊的一塊空位:“坐下來歇會兒。”於白聽他的勸,本來想直接扯過椅子坐下,可傅煙的動作比她快,床上的空位離傅煙更近一些,吸引著她不由自主地坐了過去。撲麵而來的是鼻間熟悉的草藥香夾雜著幾分消毒水的味道,不過這一點也不影響。於白將久違的味道默默地深深地吸進鼻腔。傅煙抬起左手習慣性地把她鬢角邊的碎發彆到耳後,手指微涼,動作很輕很柔。於白還是抓住了他手指離開的間隙,第一時間將側臉靠了過去,貼近對方並沒拒絕她靠近的掌心,嚴絲合縫地契合在一起。傅煙的掌心是少女軟軟的側臉,十指連心,連帶著他的心也跟著軟成一汪春水。他一動不動,隻輕輕地過問:“怎麼啦?”語氣是不加掩飾的寵溺關懷,一如往常。“好喜歡你。”於白這方麵直白得過分,突然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句。傅煙頓了三秒,眉眼跟著彎起,不加吝嗇:“我也是。”於白僵了一瞬,一瞬間懷疑自己聽錯了,飛快地眨了兩下眼睛,猛地抬起臉,又懵又急地問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嘴上是急促不可置信的詢問,心裡的甜蜜卻已經一瞬間拱到了心口,訓練館之後傅煙再也沒有說過這句話。她雖然早就知道,可是實打實地聽傅煙剖白心跡還是讓她感覺甜蜜,她支愣著耳朵生怕漏過一個字,提著心焦躁地等待著。“我喜歡你,我的小白。”他的聲音一寸一寸在耳邊響起,每一個字都化作了一個音符逐一敲擊著她的耳骨,一點點安撫著她過燥的心火。傅煙並未給她過多的反映時間,傾身在她眉心吻了一吻,側頭看著她傻乎乎的小臉笑得溫和包容:“還想要什麼,聽什麼,我都給你。”額頭的輕柔一掃而過,於白還是反應了過來,她摸著隱隱發燙的額頭,眼神直愣愣地盯著傅煙淺褐色的幽幽瞳孔,癡傻的模樣一目了然,卻不忘不知羞地順著他的話茬兒馬上順出自己的心意:“我要愛,我要你所有的喜歡。”“好,都給你。”她聽見傅煙這樣說,然後唇上一熱,於白慢慢閉上了眼睛。護士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病弱蒼白的少年坐立在床頭,懷中的女孩頭壓在他的肩上,臉頰依賴地貼蹭著他的脖頸邊緣,安靜地熟睡著,少年沒有輸液的左手不甚自然地一下下拂過女孩的頭頂,眼中的溫柔繾綣一覽無餘。傅煙聽見門口傳來的響動抬眼看見護士走進來,食指貼了貼嘴唇,溫和地示意對方不要弄出太大的動靜。小護士叫李妍,是醫學院的實習生,今年剛升上大四,在這家醫院已經實習了快一年了,李妍的專業性和知識水平是一眾實習生裡出類拔萃的,畢業留在這裡工作也是順其自然。傅煙被送進醫院裡,李妍就被分配過來照顧他,昨天晚上剛醒,跟她說了幾句話後就又睡了過去。二人交流的時候傅煙並沒有因為病痛的折磨而對人愛答不理,脾氣古怪,反而言談舉止彬彬有禮,成熟穩重的樣子完全不像一個高中生。可在今天這個女孩來之後又變了一副樣子,李妍順勢點點頭,她隻是來給傅煙換吊瓶的,將新的吊瓶換上後,李妍和傅煙打了聲手勢後就出去了。於白見天地盼著放學和晚自習,三天兩頭地往醫院跑,隻要有晚自習就見不到人影,放學也是走得比誰都早。陳生因為她這一年來成績的逐漸提升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以前的狀況是學渣+逃課。而現在是進階學渣+逃課,孰輕孰重陳生掂量得還算清楚。周五晚自習前還有一節課,還沒開始上,於白就趁著課間開始收拾書包了,琢磨著待會兒給傅煙帶點什麼過去。葉格格坐在前麵早就聽見了她鼓搗出的動靜,課間吵吵嚷嚷的快樂並沒有吸引她葉格格放棄了出去玩的機會,轉過身來倒坐在椅子上拿著探究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於白一個勁地瞧。於白眉毛蹙了一下,挑了挑眉:“怎麼?”“嘖嘖嘖……”葉格格捏著下巴搖著頭一副老學究的模樣,視線從她臉上挪到身上不斷地打量:“我總覺得……你是不是……”“是!”於白橫了她一眼,吞吞吐吐地讓人想揍:“你不是早知道我逃課去醫院嗎,還在這問什麼?”葉格格搖頭,這回倒不支支吾吾了,敞亮地打了個直球:“你是不是修成正果了?”話音一落,於白不算白皙的臉頰罕見地紅了,靠近耳根薄薄的一層不甚明顯,她沒想過瞞著,隻是顧忌著傅煙的低調一直沒和身邊的人主動說過:“對啊。”葉格格被她臉色驚得瞪大了眼睛,嘴巴可以說謊,但臉紅卻絕對騙不了人。雖然有那麼一點心理準備,但此時眼前嬌羞的於白和她記憶中那個不拘小節的人反差太大。完全是一副陷入戀愛中少女的樣子,讓她有點接受不來:“你們真的在一起了?傅煙竟然願意?”於白一下子不爽了,斂著眉頭問:“怎麼的?!竟然是什麼意思?”“沒什麼沒什麼……”葉格格訕訕地落座回去,傅煙那樣的人,葉格格搖搖頭,腦海中秀如芝蘭的臉龐一閃而過,有點不敢相信這樣一朵搖曳在天空中的水仙居然被於白給攀折了下來。“不管怎麼說,白哥,你搞對象也是一把好手啊。”“哦。”於白已經收拾好了書包,不打算再和她多說了:“我先走了。”“哎!”葉格格沒攔得住人,撇了撇嘴,她還想問問有什麼秘籍呢。說不清心裡什麼感受,一直以來傅煙給她的感覺就是可遠觀不可褻玩的,他有著最美好的容貌和品格,卻又生就了一副殘缺不堪的軀體,就像是一件上帝造就的殘缺的藝術品,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