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草長鶯飛,萬物生長的欲望也在這個季節得到了最大化的縱容,不論是路邊的野花還是青翠欲滴的樹木,枝椏也隱隱竄出了幾個青綠的果實。當陽光灑下時的這幅畫麵讓人難以自持的心情明媚吳乾興致勃勃地從後門跑進來,看到坐在座位上昏昏欲睡背課文的於白,湊上前去:“白哥,彆背了,小胖跟我說下麵的枇杷熟了,咱去摘吧。”於白艱難地掀開眼皮:“哦,是嗎?”吳乾著急地晃著她的肩膀:“枇杷!枇杷啊哥!”於白被他晃醒,眨了眨眼醒神:“枇杷熟了?!”“對啊,葉格格正在下麵等咱接應呢!快點走吧!待會該上課了!”吳乾興高采烈地催促著,對一切無關學習的事情永遠這麼充滿鬥誌。於白起身撇開他的身體跑出門外:“不早說!”操場左麵正對著藝術樓,走進藝術樓的路口處是一條瀝青小道,小道旁邊各有幾排枇杷樹,除了第一排是整齊地排列載種,後麵的枇杷樹基本是雜亂無章,肆意生長。高大的枇杷樹四季常綠,樹冠類似球形,樹乾短,但樹枝長且粗壯,不斷向外延伸,交相分布的綠葉中是一顆顆金黃色圓圓的枇杷果,有的四五個成團簇擁,有的形單影隻孤零零掛在枝頭。低處樹乾上基本沒有果子了,估計是被人摘完了,葉格格站在靠裡的一棵樹下,一手拿著不知從哪裡撿來的長木棍,一手拚命地衝他們揮手,嘴裡大喊著:“快點啊!你們!”於白跑到樹下,看著她手裡的木棍,確實挺高,不過表情說不出的嫌棄:“你打算靠這個摘啊?”葉格格把木棍在地上狠戳了下,手指向一邊的石台:“我可是靠這個摘了四五個了!”石台上擺著幾個被懟爛的枇杷果,黃色的汁液流出來,沾濕了灰色的石台,看起來臟兮兮得慘不忍睹。葉格格注意到於白不加掩飾的挑剔,白了她一眼,恨恨道:“有什麼好挑的,有的吃就不錯了,長得低的那些都被彆人摘走了,我這也是好不容易撿到的棍子!”還沒來得及慰問她的腳踝,人已經竄了上去:“白哥,你的腿應該沒事了吧?”於白在原地輕巧地蹦了蹦,腳上基本沒什麼問題了,點地的同時她還試了試承重的力道,然後便輕輕一躍左腳腳尖用力蹬地原地騰空跳起踩上了低處的樹根,縱身上躍時右腳借力使力跳到了一處較高的樹乾。她用眼再次丈量了下這處樹乾和更高處樹乾的距離,幾步挪到了樹乾邊緣,微微弓腰然後發力一腳蹬在了樹上,一個旋身跳躍又跨到了那處更高更粗的樹乾上。聽到下麵遲來的問話隨口回了一句:“早就好了!”這處樹乾明顯是這棵樹枇杷果的精華所在,前後左右的樹枝上果實累累,交錯分布,於白滿意地環顧四周的生長狀況,不愧是她,果然沒挑錯。手扶了扶頭頂上的樹枝穩住身體,在樹乾上用力跳了跳,確定了樹乾的承受重量,大剌剌地叉開腿坐在了樹乾上,衝著下麵嚷了一聲:“你們接住了,我往下扔了!“葉格格率先回過神來回應道:“再等一下!”她先把於白的外套係在了腰上,再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吳乾的下巴來了一拳,合上了他大張的嘴:“趕緊吧傻狗!彆發愣了!”吳乾早早穿上了短袖,沒有外套,跟著葉格格兩人四隻手攤開了校服,背麵朝上,挪到於白站著的樹乾下麵,大聲喊著:“白哥!好了,儘情地砸過來吧!”於白聽到喊聲,瞄了眼下麵的敞開的衣服大致範圍,把剛摘到手裡的果子一股腦扔了下去,準確地落進了衣服裡。於白興致上來了,摘得越發起勁,不管不顧地往下扔,下麵的兩人抻著衣服跟著她的方向跑成狗,也跟著興奮起來。金燦燦的果子一顆顆砸下來,葉格格一邊跑一邊想:“這要是錢咱可就發了!”“哎!這邊這邊!”吳乾拽著衣服往回跑:“那這不就是天上掉錢嗎!”吳乾累得氣喘籲籲:“白哥真是玩瘋了!”說著一個果子猛地砸在了他的腦門上,上麵傳來一聲怒吼:“說我什麼呢?!”吳乾痛呼一聲:“哎呦!”三人一齊哈哈大笑起來。上了三樓,“你們先回班,我洗把臉。”於白去水房衝了把臉,又把額頭湊到水龍頭衝,額前的碎發濕成一片。吳乾和葉格格一進班不出意外地聽到一陣陣驚呼聲:“哇塞!你們這也摘得太多了吧!”“過分了啊過分了!”“不是說低的那些果子都被摘完了嗎?!怎麼還這麼多!突然繁殖出來的?”葉格格揚著下巴趾高氣揚:“是我白哥!爬上樹摘的好嗎!土鱉們!”土鱉們緊緊跟著他們那一兜子枇杷果,團團圍住地前進。吳乾不耐煩地嚷嚷著:“讓讓行不行啊!眼睛都快粘到上麵來了!”於白這會兒剛甩著手上的水進了教室,聽見葉格格在招呼了一聲:“哎!我白哥可回來了!你們都趕緊給我起開!”於白抹了一把臉走上前去,周圍的人自動讓開一條道,於白挑了四個稍微紅點的枇杷果抓在手裡,對著一臉嚴肅護犢子的哼哈二將說道:“你們倆再給自己留幾個,剩下的就分給大家吧。”班裡響起一聲歡呼:“謝謝白哥!”說完紛紛眼疾手快地伸出了手,哼哈二將拚命地護住自己手邊的幾個:“你們是土匪嗎你們?!”於白一手兩個枇杷果心情明媚地坐到座位上,瞄了眼聽見動靜抬頭看她的同桌,撞了下傅煙的肩膀:“哎!傅煙!看我摘的枇杷果。”傅煙轉過身體,把目光留給了眼前臟兮兮的於白,衣襟衣袖濕的一塌糊塗,半紮高的馬尾已經變得鬆散,額前的碎發順著臉頰滴下水珠,即使洗了一把臉還是沒有洗乾淨,下頜骨左方還是有一團不知是從哪顆樹上蹭的黑。唯有一雙眼睛亮得發光,閃著細碎的水晶般的光芒,流光溢彩的瞳孔中生出欣喜與得意,一副等待表揚的小模樣。腿剛好沒多久就不老實,傅煙暗歎一口氣,接過她手中的枇杷果:“爬了多高的樹?”於白立馬有了發揮的空間,嘴角微微抿著,一本正經的表情,語氣裡也很平淡仔細聽卻全是故作委婉的賣弄:“特彆高,都快有兩層樓了吧。”“那麼高爬上去不是很難,有沒有受傷?腿疼不疼?”傅煙嘴上問著話,話裡話外滿足著對方的表現欲。班裡嘈雜喧鬨,兩人坐在教室最後麵說話的聲音隻足夠對方聽見也格外清晰,他手上動作不停,從桌鬥裡抽出兩張紙巾,又轉了轉身體,正對於白的方向,眼睛盯著下頜,動作輕柔地一點點拭去她下巴上的烏黑。於白配合著往前傾了下身子,微微伸頭,揚起下巴,眼睛往左上方瞟,明顯在回憶自己剛才如何爬樹的英勇往事:“不疼,早就好了,嗯……那麼高確實有點難,但我爬上去也沒費什麼勁兒,就跳了幾個樹乾一下子就上去了。”說著話覺得後脖子不太對勁,右手隨便撥拉了下,這才感覺出後脖頸披散的頭發被水浸濕黏在上麵,弄得脖子挺難受的。於白皺著眉頭把頭繩扯下來,想把頭發重新梳一下,“啪”的一聲,她攤開手心,頭繩被一使勁崩開了,斷成兩截。於白“嘖”了一下,身體維持沒動,眼睛向右轉了一圈,一看班裡亂成一團,就沒有一片淨土,悻悻地壓著嘴角。還是等下課跑出去重新買吧,還得忍一節課。傅煙擦乾淨了她的下巴,早就注意到她的一番動作和隨之即來耷拉下來的小臉,沉默了一會兒,無意間瞥見自己的筆袋,有了主意,安慰道:“等我一下。”傅煙的筆袋是黑色圓筒狀的,沒有圖案,簡約普通的款式,整體唯一的裝飾就是筆袋下方半圈隔開拉鏈一層層依次疊起的淺藍色尼龍編織繩。傅煙從筆袋拿出小剪刀,隻剪了頭尾兩處粘膠,繩子就自然脫落,他又將帶著粘膠的兩處給剪斷,拿在手裡的便是有模有樣的一條三股類似編織麻花形狀的淺藍色尼龍繩。於白愣愣地看著傅煙一頓乾淨利落毫不留情的動作,他舉起手裡的繩子,笑容可掬:“彆拉著臉了,先將就用一下,我給你綁上。”“哦。”於白小小地鼓起嘴,豎了豎大拇指,把身體轉過去。傅煙這才看見她亂蓬蓬的發間裡還穿插著幾片樹葉,無奈地先上手摘了下來:“你呀……”於白聽他語氣不對,想轉頭辯駁:“我怎麼了我?”傅煙右手直接按住了她的頭頂,一邊控製著她的腦袋,一邊摘去綠油油的樹葉:“好了,彆動。”於白被暖和的手掌施了定身法,撇撇嘴老實地轉了回去,餘光瞥見傅煙摘了樹葉放在兩人的桌麵中間,嘴裡急急地解釋道:“這都是意外,可能是摘枇杷的時候沒注意弄上的,我可一點也不邋遢的。”傅煙手頭沒有梳子,五指插在發間順了幾遍頭發,嘴裡是安撫小孩的語調:“好,知道了,你最整齊最乾淨。”於白的頭發變得長了一些,她的人看起來又酷又冷的,頭發卻細軟得像個小孩子。傅煙想到這裡不禁偷笑了下,眼睛一彎,可不就是個小孩子嘛,手指忍不住在她頭發裡揉了揉。於白感覺到自己的後腦勺被呼嚕了一把:“我頭發裡樹葉很多嗎?”“還好,剛剛摘完。”傅煙不動聲色地回了一句,終於拿起手裡的頭發攥在手心學著以前母親梳頭的樣子不太熟練地拿下手腕手腕搭著的尼龍繩在下方穿過第一圈,緊了緊繩子先打了個結。又纏繞了兩圈之後頓了頓手上的動作,心念一動,給她用多餘的兩邊繩子最後打了個蝴蝶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