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的過往我的傷痛(1 / 1)

下一秒,傅煙的腳步停住了,他聽見了她的哭聲。她又哭了,低低啞啞,拚命壓抑的,哭腔濃重的,讓人心疼的。“傅煙!”他聽見她在叫他,像以往無數次叫過他的名字那樣:“我正在哭!你看不到嗎?”傅煙轉過了頭,那一刹那,他看見了她滿臉淚痕的,眼淚爬滿了臉頰,不管也不顧,就那樣放任著一滴滴地流下來,流在了他的心上。他從來不知道他會對一個人的眼淚這麼心疼,簡直沒有一絲一毫的抵抗力。於白一見他轉身便什麼也不顧地撲過來,連腿上的傷口都忘了,她不過邁出兩步便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心理防線早被她的眼淚衝擊得一塌糊塗,可那個小姑娘還是不罷休,她重新站了起來,就像生命力極為旺盛的藤曼一樣,隻需要一零丁的水漬,就能夠自己瘋狂生長。他站在那裡一動不能動,藤曼那樣地頑強,那樣地不屈服,她不肯向任何人認輸,就那樣一點點挪到他的麵前,一步步地挪到了他的心裡。傅煙終於動了,那一刻下意識地就要去扶她,他的腳隻朝前邁了一步,還沒伸出手去,就立刻被這株生命力旺盛的藤曼纏住了。於白緊緊抓著他的手掌,淚眼模糊:“傅煙,你這麼心疼我,我怎麼會感覺不出來?”“你看看我,看看我。”“我不信你看不到我。”傅煙眼眶紅成一片,眼睛卻乾澀如沙塵,他的指尖用力到發白,默不作聲地掀起衣擺,脫掉了上身的衣服,把自己的一切坦誠在這個人麵前,平靜地問道:“看到了嗎?”一切隻發生在驀然的瞬間。於白愣在原地,連哭都忘了哭,倒吸了一口冷氣,喉嚨受到驚嚇發出一聲不受控製的哀叫,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著眼前傅煙的胸膛。一直以來,她眼裡的傅煙總是毫無瑕疵的,這個人是煙雨水鄉為她送來的水墨丹青,在她的想象裡,傅煙身上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可眼前的這副軀體在胸膛處留著一道足足有成年男人手掌大小般的疤痕,不止是一道,皮膚被利刃劃開又縫好愈合,時間推移下的傷口長出新肉,卻也留下了傷疤,交錯斑駁的疤痕猙獰醜陋,連帶著他周圍的肌理都失去了它原有的顏色。傅煙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把自己的秘密說出來,把自己的不堪展現在她眼前:“我一出生就患有心力衰竭,我的親生父親為了我的病累出淋巴癌致死,你在網上看到的新聞也是真的,我的媽媽就是為了我的病做了情人,連名分都沒有,秦文遠就是我名義上的繼父,這些你以為是彆人強加給我的誹謗全都是真的!”傅煙語調很平靜,聲音卻淬上了冰,含著莫大的絕望深沉:“我的這顆心臟進了多少次手術室連我自己都數不清,我不知道它會在什麼時候突然失靈,我甚至不知道我會不會有明天,我連死亡的資格都沒有,如果我死了那麼我的父母他們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於白說不出話。過多的隱秘和被掩蓋的事實擺在眼前,她一次性接受的信息量太過巨大。這是真的嗎?傅煙,一個普通的高中生,那個每天坐在她身邊言笑晏晏的男孩子,身上怎麼會壓著這麼嚴重的病…….傅煙說的話讓她的每一根神經都在腦中根根作痛,層層的巨塊累積地押在她的心上,快要壓得她無法呼吸。太疼了,她的心怎麼會疼成這樣?傅煙看到了她的表情,仿若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似的走到門邊,就像來時同樣平靜:“我根本不是你想象裡的人,你也同樣看不到我。”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深深地凝視著她,他知道自己親手打碎了一個人的希望,也親手毀去了他通往人間的藤曼。傅煙手裡攥著那身衣裳,打開門離開了。於白僵在原地,早就嚇傻了。傅煙心臟處的那道疤痕帶給她的衝擊太大了,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活得這麼辛苦,可那確確實實是傅煙的過往,甚至他現在還在經受著這樣的痛苦,她不知道傅煙從小到大究竟是怎麼承受的這些,在平常人在父母身邊承歡膝下的時候,他在一次次與死神作鬥爭,從生下來就帶上的標記,一直到現在沒有一刻不糾纏著他。傅煙走後過了許久她才回過神,於白想追出去。可連門都沒碰到就又重新跌倒在地,她無力地坐在原地,第一次這麼痛恨自己的骨折。於白打手機也是一直占線,顧不得一身的水痕狼狽,坐在地上給傅煙發短信,開門見山,毫不猶豫:“我看得到你。”馬上又發出去第二條:“我喜歡你。”她說不出更多,她知道自己太衝動了,可她現在滿心的心疼快要把她淹沒,發出短信後沒有一絲後悔,隻想立刻見到傅煙。於白現在前所未有地確定,她喜歡傅煙。這一夜於白是徹底地一夜沒睡,她握著手機一刻不鬆,神經高度緊繃,生怕傅煙突然給她回信她沒辦法第一時間回複。可是傅煙沒有回複,她不怪他。她知道,傅煙隻是在害怕,害怕自己未來的不確定,可是於白不怕,從小到大,她身上唯一一個公認的優點就是勇敢了。於白要把自己的勇氣都給予這個世上她唯一喜歡的男孩子第二天於白一早就到了,她到的時候教室裡一個人都沒有,這兩天她的桌麵又亂成一團,於白視而不見,避免緊張,懷裡必須抱著點什麼東西的她連書包也沒放下,隻一味地心焦地望著走進班的每一個人———默默地期待,欣喜的抬眼,無趣地垂下視線,又開始新一輪的等待。過程中目光和一個熟悉的視線不期而遇。童初霜來了,眼神交彙的時候人已經坐到了她的身邊,童初霜這段時間瘦了不少,原本就不大的臉型瘦成了巴掌臉,顯得眼睛的弧度變大得越發水靈動人,於白許久沒見她,多打量了幾眼:“你瘦了好多。”童初霜從進來眼睛就一直盯在她的傷腿上,這會兒才回過神來,彎唇清淺地笑笑:“腿還疼不疼?”“早不疼了,紗布都拆了。”“那你會怪我嗎?你,”童初霜看著於白,聽了這話心裡並沒有寬慰多少,手掌輕扶上她的膝蓋,溫熱的掌心隔著褲子布料灼燒著她:“會厭惡我嗎?”於白不明所以:“怪你,為什麼?”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讓人多少有點不自在,於白雖不習慣,可也沒太在意,對方畢竟和她坐了些日子的同桌,於白還是了解她有時的莫名其妙的。童初霜慌忙彆開視線:“我是說,你和傅煙都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尤其是你的腿…….”“哦,你說我的骨折啊,怪你乾嘛啊?”於白擺擺手:“醫生都說沒關係,這不馬上就好了。”不會好的,童初霜看向於白,如果你知道真相的話,如果我沒有那麼貪心就好了。“於白……”她有些艱難地開口:“要不我和傅煙再換回來吧?”“你……”於白對這句話有些措手不及。童初霜在她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驀地抬眼,對上了她有些怔愣的目光,對著那雙眼睛看了又看:“我……”良久緩緩呼出一口氣,連帶著心緒不寧也一並放下:“你的心思我還不知道?”她說話的語氣驀地輕鬆了起來,眼角微彎,在調皮地衝著她眨眼。於白小小地齜牙有點不好意思:“那,那你……”“今天等傅煙來了之後,如果他願意我們就換回來。”童初霜突然叫道:“於白。”“嗯?”“開不開心?”她又加了一句:“傅煙坐回你身邊。”童初霜的問話語氣都很直接,於白也沒有過多的思考,誠實地答道:“開心。”說完嘴角都笑得咧起來。童初霜眨眨眼:“那就好。”她麵上帶笑,心裡卻愈發沉重,以後就不能再離於白這麼近了。“哎,那你這段時間為什麼請假了?”於白這才想起來正事。“因為家裡有點彆的事情啊。”她歪著頭看著於白的側臉隨口答道。“哦。”於白沒在多問,畢竟算是彆人的隱私。“還有我家裡會派司機來接我,以後,以後我就自己走了。”“司機?”於白重複了一遍:“安全嗎?”“嗯。”注意到於白動了動指尖沒有抬起:“放心,以後也不能老是麻煩你了,何況你現在的腿……”“沒關係的。”於白答應了她:“你注意安全就好。”“我還得去找一趟班主任,收拾東西等我回來。嗯?”“好。”童初霜走後,於白雖然對她今天的態度和語氣不明就裡,不過於白倒是真的想讓傅煙回來,隻是怕傅煙不願意而已,於白的眼睛重新看向後門。傅煙是跟平常一樣,在早讀開始前十分鐘左右走進班級,他習慣從後門進來,於白的眼睛一直就沒離開過後門,兩人一對視,反而是傅煙率先移開了視線。於白看見人後瞬間有了動作,幾乎快從椅子上跳起來,她懸著一晚上的心此時才真正放了下來,把書包扔向一邊拄著拐向著傅煙走去。傅煙還好好的,他還在她身邊,還能這樣平安無事地站在她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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