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在雨裡背著你(1 / 1)

月考一結束,又是久違的三天假期,儘管窗外已經烏雲壓頂,似有風雨欲來之勢,教室裡的氣氛還是藏不住的歡欣雀躍,似乎下一秒就要鞭炮齊鳴,連假期過後的月考成績也不怎麼在意了。等班主任講完最後一句:“放假期間注意安全。”後,班裡炸開花一樣霎時熱鬨起來。於白瞥了前排那人的背影一樣,她倒是不怎麼高興,又有三天見不到人了。萬一想念了怎麼辦,還沒走呢,就開始又期待起重新上學的日子了。天邊倏忽滾來一團團黑雲此時已經完全壓製住了天空,黑沉沉地和著震耳欲聾的悶雷聲。一道紫色的弧光自黑灰雲團間直直向下,像一隻大掌撕扯開天幕,憋悶了一天的暴雨終於傾盆而落。於白有些發愁,這兩天齊心出差,她一直是打車回去的,可從教學樓到校門口的那段距離,大雨又是莫大的阻礙。拿傘和拄拐沒法兩全,她的腿雖然已經拆完石膏了,但還是包著紗布,醫生也說即使骨折線愈合,但為了避免關節移位,不能進行患肢的全部負重,仍然需要拄著拐部分負重。她現在還是脫離不了拐杖。於白一抬眼,她愣神的這會兒,班上的人早就走得精光。於白撐著拐杖一步步挪到樓下,走廊裡的人也不少,但多數有家長來接,一個個興高采烈地背著書包堵在門口張望。遠處的校門口亂作一團,出租車和私家車的鳴笛聲此起彼伏,把門口圍堵得水泄不通。時間一分一秒得過去,過了不到二十分鐘,連走廊的人也走得精光。等於白回過神來時,一直沒修理過的校門的排水管道毫不意外地不發揮作用,積水已經快要漫過兩層台階,能夠輕易淹沒腳腕的深度。可是天色確實不早了,再不回去學校也該靜校了,大不了傷口發炎,泡著雨水回去,於白狠了狠心,把拐杖杵進水裡,邁出剛第一步,暴雨便劈頭蓋臉澆下來。她的臉瞬間被淋濕,雨水蓋住了視線,眼前模糊不清的情況下拐杖不知道點到了哪裡一個打滑,一出溜滑到了下麵的台階,身體慣性使然地向後仰去。倒下的時候於白還在想是不是如果自己腿好的話本來完全可以避免這種情況,一陣天旋地轉,轉眼間她就跌坐在水裡的台階上,下半邊身子幾乎都濕透了。這才走了兩步,就摔成這樣,於白被雨水淋得都快沒脾氣了,她倒沒急著起來,下半邊身子泡在雨水裡,上半邊身子被樓頂的走廊處的屋簷遮擋,反而順著台階就坐在那裡,傷口早就泡在了水裡,她也不想管了。於白聽見有人跑過來蹲下,拽著她的胳膊把她拽了回去,於白一回頭,水墨畫似的芙蓉麵龐映入眼簾。不會是在做夢吧,傅煙不是早就走了嗎?傅煙蹲在她身邊,皺著眉頭右手托過她的膝彎將她從雨水中抱出來。於白盯著他的臉,眼珠一轉不轉,仿佛長在了人家的臉上。傅煙四下環顧一周,門廊的過道全被外麵的雨水打濕,沒有下腳的地方,他把人抱著往裡麵走了幾步,單膝著地右腿跪在大理石地麵上,讓於白坐在左邊大腿處,左手虛扶著她的腰。傅煙不發一言,直接拉開她的褲腿查看傷勢,腳腕處被一層厚厚的紗布包裹,但紗布已經被打濕,看不出情況。他沉沉地歎了口氣,剛才在樓梯拐角處看得分明,於白摔在那裡沒有一絲想起身的念頭。這小姑娘又不知道成天在想些什麼。他粗聲問道:“連傘都沒拿你就往外跑,腿不想要了是嗎?!”語氣裡透著嚴厲不悅。於白錯開黏在他臉上的視線,又被凶了。那天傅煙抱過她一次之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說過話,她又是想念又是不敢靠近,可她沒想到時隔多日的第一句話傅煙就對她這麼凶,頓時連脾氣都忘了發。腦子被雨水一澆跟進了水一樣,全是傅煙不跟她坐同桌以來對她的冷漠與排斥,委屈與難過齊齊海嘯一般撲進心裡,她眼珠一轉,淚珠便順著眼尾的弧度簌簌滾落下來。傅煙沒注意她的神色,正專心致誌地拿著紙巾把她臉上的雨水一點點細細地擦乾,可紙巾擦過眼睛時,卻被眼角無端滑出一滴淚給蘸濕了。他的心臟倏地亂跳了一下,馬上抬起眼皮看向於白。懷裡的小姑娘無聲地坐在他腿上一動不動,像一隻濕淋淋的小雞找不到媽媽那樣無助地哀叫彷徨,整個人甚至都不敢依賴他,將全身的重量依附在他身上。手規規矩矩地放在兩側握著拳地委委屈屈地望著他,臉上麵皮緊繃,沒有鬆懈,眼裡卻水光閃閃,盛滿了淚,一滴一滴地滑過臉頰,砸到他的手背,像硫酸一樣燒人。“彆哭了。”傅煙緩和語氣,放輕語調,拇指指腹擦過她紅殷的眼尾,淚珠落在他的食指上,溫熱的溫度順著手指迅速蔓延到心臟,燙得心仿佛落進沸騰的油鍋一般灼燒。“不用你管!”於白壓抑著嗓音裡的哭腔拒絕,說完眼淚便跟不要錢似的落得更多,仿佛又有了勇氣一般。傅煙左手微微用力將她的身子拉近,安撫著懷裡人的情緒,掌心拂去她的淚水,輕輕勸慰道:“不哭了好不好?”於白淚眼模糊地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秀致眉眼,他凶自己的模樣還是曆曆在目,繼續得寸進尺道:“不好!”說完似乎更加委屈似的又落了兩滴淚,撇過臉的同時也把淚水蹭在了他手心裡。傅煙的手繞到她後脖頸,手指輕輕揉了揉,有種討好的意味,語氣更輕更柔,“我送你回家好不好?”“不好!”於白固執得要命。傅煙快沒了頭緒,一連聲的“不好”把他打得措手不及,頭緒全無:“你要是不想我陪你的話,那我就……”話才說到一半,被於白立馬打斷。於白聞言心裡的酸水排山倒海般湧了過來,突然發起火,越發無理取鬨起來,雙手推搡著他的肩膀,“不好不好什麼都不好!不用你管!你走啊”傅煙的腿蹲得發麻,被她推了幾下有些重心不穩,往後撤了下腳步。卻被於白誤以為他真的要走,眼淚瞬間成群結隊地倒了出來,“啊啊啊!傅煙!你不許走不許走!”她任性哭鬨得像個不懂事的3歲孩子,對著寵愛她的大人胡亂撒氣,手指卻還是依賴地緊緊抓著人的衣服。傅煙本來想說要不他先出去給她叫車,待會兒再來接她,可小姑娘不知聽成了什麼,一下子哭出來,可憐得不行。傅煙什麼也顧不得,手實實在在地覆住了於白的腰際,心疼地把人攬在懷裡,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不停擦去她的淚水,卻怎麼也擦不完,“對不起,對不起,小白不哭了……”這個稱呼一出,於白一下就輸了,喊也不喊了,鬨也不鬨了,她怎麼受得了這個呢?傅煙在叫我小白,太甜了,於白含著眼裡的淚水模糊著淚眼恍惚地想,這不是要我的命嗎?原本滿心的委屈和不滿被一聲“小白”驅散乾淨,一點不剩。於白乖乖地抿著唇靠在傅煙肩膀上,縮成一團,安安靜靜地跟剛才張牙舞爪的樣子仿佛判若兩人,仿佛全身心都依賴在了他身上。傅煙找到了竅門,平生第一次忘了約束自己,滿心隻想快哄好懷裡的人,薄唇不受控製地湊近,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哄道:“小白,不哭了好不好。”於白剛才一身的咋呼毛一下子被理順了,臉頰全部燒了起來,太害羞了,連動也不想動,傅煙在親她。於白鼻音裡發出一聲嗯來回應他,還帶著哭腔,整個人軟軟地依偎在他懷裡,乖得不行,看起來可憐又可愛。總算不哭了,哭得他心的心臟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傅煙疼惜得無可奈何,所有克製不堪一擊,隻好遵從著自己的本心繼續問:“我送你回家好不好?”於白猛地離開他的肩坐直,撅起嘴,眼神怨念沸騰地盯著他,:“你怎麼不叫小白了?”傅煙正要問她怎麼了時,被她這句話噎住了,被萌得不能自已,忍不住牽起嘴角,湊近她誘哄道:“好,小白,我送你回家好不好。”於白滿意了,垂下眼瞼,微微撅著嘴答應他,身體又靠回他懷裡。傅煙叫了出租車,下了車之後,讓於白打著傘,自己背著她回家,於白老老實實地趴在他的背上,進了電梯後,於白攬住他的脖子兩手交纏,輕輕地叫他:“傅煙?”聲音因為剛才哭過還有點淺淺的沙啞。“嗯?幾層?”傅煙問道。“8層。”於白停頓了一秒左右把嘴唇輕輕湊在他耳邊接著說道:“我喜歡你。”傅煙按下按鈕動作靜止了一般良久收回了手指,默不作聲地看著紅色的數字變化。“哪間屋?”“807。”於白沒得到回應,哪怕是拒絕她也想知道傅煙的回答,又強調了一遍:“我喜歡你。”傅煙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807,到門口後把於白放下來,於白一落地就急切抬頭看向傅煙。傅煙臉上的溫柔不見了。她心一慌,抓著傅煙的手腕不讓人離開,抓的緊緊的,傅煙的後背濕了一大片,發梢都滴著水。於白把人拖進屋裡,還沒來得及說話,傅煙就開口問道:“讓你的家人給你上藥,我先走了。”於白緊緊拉住他的胳膊,她不明白為什麼傅煙會是這個反應,就像她不明白傅煙為什麼要突然對她冷漠要換座位一樣不解,著急地問道:“你怎麼了,傅煙,你為什麼突然這樣啊?你是真的討厭我嗎?”於白看著傅煙的嘴唇似乎嚅動了下,眼神也跟著變化,還不等他回應便搶白道:“你現在再說是的話已經騙不了我了,我不會再信你這些話了。”傅煙也確實說不出口什麼了,他的嗓音含著沙礫一般嘶啞著:“我該走了。”說完一點點拉開手臂上的束縛,一點點扯開攥得他手臂發疼的手指,轉身向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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