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白騰空而起,旋身時又一個格擋,腳下出腿的速度極快,彎腰一個橫踢絆翻了三個人。隨即躍起衝到傅煙身邊,抓住糾纏住他的一個男人的肩膀,手上動作不停,五指用力一擰,隻聽對方慘叫一聲,鬆開了對傅煙的鉗製,捂住自己脫臼的肩膀跪倒在地。傅煙轉臉瞥見她的身影,暗歎一聲果然不會老實聽話,左側胸腔的心跳逐漸加快。他知道以自己的體力已經撐不了多久了,手下動作越發迅速,儘量在於白身側活動將人護住。童初霜在外麵看得越看越是心焦,隨時關注著眼前的動態。於白是打架厲害,可架不住人家手上有棍子,眼瞅著於白又被一根棍子打中手臂,旁邊一個人提著棍子直往於白這邊氣勢洶洶地趕來。她心下一急,不管不顧地衝了上去擋在她身前,於白隻覺得身上突然竄來一股溫熱,一道棍風落至眼前,眼見著避無可避,於白來不及再回身替她擋住,隻得收了力氣向後倒去,兩人一齊倒在了地上。傅煙顧不上砸在身上的拳頭,隻顧著向後倒躍踢中了那人,棍子一偏,避過了膝蓋的骨骼要害,重重地砸在了於白的小腿下方。“啊!”童初霜趴在於白身上,耳邊傳來一道痛苦的悶哼,慌亂地從於白身上下來。看著於白的樣子,眼裡的淚水已簇簇落下,雙眼無神,人一動不動仿若傻了一般呆坐在原地。於白倒在地上說不出來話了,她死死地捂住小腿骨,臉頰已失了血色,臉上的表情痛苦而扭曲,生生疼出了一額頭的冷汗。鄭柯帶著一堆人姍姍來遲,局勢瞬間扭轉了過來,傅煙回過身,單膝跪在地上,把於白扶進懷中,掌心輕柔地拭去她額間的冷汗,懷裡的小姑娘第一次這樣虛弱而蒼白,無聲無息躺在他的懷中,連睫毛也被汗水打濕,似乎也是經受不住疼痛簌簌扇動著。於白感受到後背的暖意,緩緩地睜開眼,啞著嗓子叫了一聲:“傅煙。”她的聲音破碎而沙啞,說完這兩個字就因為疼痛堵住了喉嚨。觸目驚心的傷處刻進眼底。傅煙的指尖有點抖,手指在她的眼角慢慢劃過,想起之前夏天坐同桌的時候他是這樣劃過她的眼角。傅煙的拇指輕輕地摁在了她的太陽穴處,他的眼睛紅得驚人。夜晚21:11分,醫院。於白坐在淺藍色的病床上,後背倚在傅煙身上,頭壓在他的肩膀處,垂著眼簾不聲不響地讓醫生檢查她異常腫脹的小腿和腳腕,不時回答著醫生提出的問題。不一會兒,護士拿著X光片走了進來,醫生拿在手裡一直看也不說話。圍在病床旁邊的還有童初霜和鄭柯。他已經讓師弟們先回去了,心焦地盯著醫生,先耐不住性子問道:“醫生,她的腿怎麼樣啊,到底什麼情況啊?”醫生隔了會兒終於了放下手裡的片子,語氣平緩,安撫著眾人道:“彆擔心,已經拍過了X光片,確診為是由暴力重擊直接造成的踝關節骨折,屬於外旋型經下脛腓聯合的腓骨骨折,雖然撞擊不輕,但好在沒有移位,不需要手術治療,隻需要采用石膏固定兩到三個月,期間好好保護就好。”門被突然推開,於振升氣喘籲籲地走了進來,越過眾人先跟醫生打了個招呼,便急切問道:“醫生。她的腿會不會有事啊?”聽醫生介紹完病情又關心起其他問題:“這孩子是練散打的,以後會有影響嗎?”醫生知道這個年齡段的孩子經曆著什麼,寬慰著麵前的父親:“隻要以後複位良好,到時候定期進行規範康複,是不成問題的。”言語間停頓了一下又囑咐道:“我剛剛問了,孩子現在才高二,我的建議是康複後短時間之內也不要急於訓練,要先徹底確定骨骼的生長完全後才可以開始,不然到時候出現了並發症會更加麻煩。”於振升不住點著頭,他接到電話時正在訓練場,連假都沒請便慌裡慌張地趕過來,這會兒知道於白沒事後才慢慢放下心來。醫生跟護士囑咐了幾句,對著眾人說道:“你們找個人把她抱到305病房裡去吧,先掛水,待會兒會來護士給她打石膏,這兩天還是需要住院先觀察一下的。”鄭柯剛準備彎腰,傅煙已經先一步托住了她的膝彎橫抱著人站起了身,人本來就在他懷中,順勢抱起的動作也十分自然。隻是鄭柯彎腰時不經意抬眼的視線的畫麵被定格住了,於白緊抓著他上臂衣袖的手指落入眼中。鄭柯下意識地去尋找於白此刻的神情,隻留下一個沒有過多情緒,埋在傅煙肩膀處的側臉。一種不可名狀的感覺劃過心間,鄭柯歪歪頭,覺得自己方才那一瞬間的想法有些荒唐,不自在地縮回手,乾咳了一聲:“那我去拿藥。”身後的童初霜先一步打開了病房的門,傅煙走進去將人輕放到病房的床上,撤回了手。幾人之間沉默的氣氛陡然被打破,突兀的聲音響起,於白問道:“你們為什麼會和那幫人在那裡?”童初霜視線瞥向他處,餘光裡是於白腫脹淤紅的腳踝,她第一次說話前需要思考這麼久,原先編設好毫無破綻的台詞此刻連半個音節的吐出都變得無比艱難:“我,我們……”“那群人中為首的男生對她不懷好意,騷擾她的時候我恰巧路過然後就打起了架。”於白皺眉:“那個男生沒把你怎麼樣吧,我早說我得送你回家。”她的語氣淡淡,話語卻關切如初。童初霜不由自主地望向那雙赤誠的黑瑪瑙,隻對視了一眼便飛快移開了視線,聲線裡含著若有似無的哭腔:“我沒事,你先好好住院,我去看看護士來了沒。”說完連回應的機會都沒給,急匆匆地轉身出了病房。於白心裡琢磨著要不要讓李念先暫時幫忙照顧著,這個童初霜實在是太招人了,就一天沒送回去就出了事。收回目光的途中掠過身旁傅煙裸露在外的小手臂,衣袖卷在肘關節兩層疊起,細卻堅韌的白膚上覆著一層薄薄的肌肉,隻是因為過於纖細導致輪廓並不十分明顯而已。於白猛地一抬眼,看向傅煙直接問道,態度與方才截然不同,向上看時的瞳孔隱隱有種瞪人的不滿意味:“你為什麼會打架?”傅煙站在一旁等水燒開後給她倒上水,聞言動作不停,平靜地回道:“以前學過。”“那我怎麼不……”話音戛然而止,於白鼻腔中哼出一道氣聲,雙手環在胸前,言語犀利:“也對,也許你早就煩我了,怎麼會告訴我呢?”她的碎發在一進來的時候就遮住了眼睛,隨著說話的氣流不時紮進眼眶。於白懶得理會,她忙著交叉住雙臂營造氣勢,一點不想變換姿勢,隻是一味地偏頭,過不了半刻又會重新落回原位。杯中還冒著汩汩熱氣,傅煙把水杯放遠了些轉過身時視線掃過她不耐偏頭的眉眼,伸手撩起多餘的頭發給她彆在耳後。側臉驀地劃過一抹冰涼細膩的觸感,於白僵住了身子,半晌才反應過來剛才那是傅煙的手指。於白砸了咂嘴按捺住過快的心跳,還想再說什麼,剛要張口傅煙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我得走了,你彆亂動,等護士過來。”於白的心悸一下子好轉了過來,鼓著兩頰氣衝衝道:“你走就走,我怎麼樣不用你管!”說完像隻要證明似的就要抬腿給他看,撕裂般的疼痛驟然蔓延在小腿下方:“嘶!”下一刻一隻大手便嚴嚴實實地按在了她的膝蓋處,於白抬眼對上了傅煙嚴厲的眼神,眉間籠著淡淡的陰翳,語氣稍顯急促:“不許再亂動了聽見沒!”於白自知理虧,上下嘴唇一合緊抿在一起,臉彆到一邊不說話了。傅煙起身收手,暗暗思索著自己剛才是不是太凶了。病房的門這時被推開,鄭柯抱著一堆藥走了進來,傅煙見有人過來,跟鄭柯交代了幾句抬腳走出病房。他腳步不停,一直走到樓道儘頭,牆麵的背後果然站著一個身影。童初霜見傅煙過來也跟著轉過身麵對著他,困擾了她半天的問題脫口而出:“你什麼時候發現的?”傅煙沒有看她,手伸進衣兜拿出一個藥瓶往嘴裡塞了兩顆藥粒靠在牆上緩了一會兒才緩緩解釋:“你的破綻並不少,從你拉著我向偏僻地方逃跑的時候就懷疑了,之後警察遲遲不來,一切就顯得順理成章,然後也一步步印證了我之前的猜測。”傅煙的背脊離開牆麵,腰杆挺直,看著眼前這個將表裡不一這一套玩得爐火純青的女生:“包括你散布謠言,又或者是曝光醜聞……”童初霜眉心一斂:“你!”刹那間被知曉所有秘密的驚慌被層層壓住。她慢慢眯起了眼睛,審視的目光投射在他臉上,仿佛再次重新認識了傅煙:“你都知道了,那為什麼還肯幫我圓謊?”傅煙閉了閉眼仿若在腦海裡勾勒著畫麵:“她很單純,有些事情不用知道。”這話的意思同時也意味著事已至此,不管他知道多少,但是於白將永遠不會知道。童初霜心神一震,覺得傅煙這個人有點深不可測,除了傅煙和秦氏集團的糾葛,她對傅煙的身體也稍微略知一二,帶著這樣一副身軀的人心性卻堅韌至此,她不自覺猜測著傅煙這樣一個人該擁有多麼強大的內心,他知曉一切,卻又能將一切不動聲色地大而化之,不著痕跡地保護著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你知道嗎,我很厭惡你。”反正他什麼都知道,童初霜索性破罐子破摔一一告知:“從你坐在那個座位開始,我就沒有一刻不厭惡你,你身上的一切都太耀眼了,她怎麼可能會不動心?你對她的每一次溫柔我都嫉妒得不得了,因為她在一次次毫不自知地接受!”童初霜突然輕笑了一聲,偽善的麵具揭了下來,眼中布滿陰鶩的倒影,神情陡然變得惡毒而痛快,話語像劇毒的汁液噴射而出:“可老天爺真是公平的,你的身體就是你的代價!”她死死地瞪住傅煙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是你的代價!”傅煙的神色沉著,表情平靜完全不在意她的話語,他對童初霜的心思心如明鏡:“即使我的生命此刻終止,我也覺得意義非凡,因為我從未虛度過一刻。”傅煙垂下頭看著空中虛無一點:“這種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努力活著的感受是你體會不到的。”即便童初霜如此激動的情緒也未能影響他,他對自己的過往淺嘗輒止,隻字不提,言語委婉了轉了話題,視線並未在她身上停駐:“你才17歲,未來還有很多的可能,把心思放到學習上,好自為之。”童初霜發泄完自己的怒火虛脫一般跌坐在地上,雙眼無神地靠在牆麵上,她知道傅煙為什麼不動她,傅煙早在於白替她受傷的那一刻就篤定了她會後悔,對她的內疚自責的內心煎熬般的懲罰仿若掌住蛇的七寸那般有著十足的把握。另一個原因她不願細想,那就是傅煙在用自己的方式為那個人儘可能第展現著一個充滿美好的世界。她才是徹底的一敗塗地,童初霜的後腦勺磕在牆麵,閉上眼的那一刹那有一滴淚飛速劃過臉頰,垂落在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