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啊?”於白見童初霜去了半天才回來隨口問了一句。童初霜拉開椅子放鬆自在地靠在椅背上挑了挑眉:“你在關心我嗎?”果然人長得好看就是吃香,這樣輕佻的動作在她的臉上出現連一絲輕浮也無,眉梢眼角儘是活潑動人的天真爛漫。於白撇了撇嘴,把錯題本遞到她麵前:“好歹也送你上下學快一學期了吧……”童初霜又笑了一下,嗔怪似的勾了勾於白的衣領,還不等於白撇開她的手便又放下,重新低頭看著桌麵上的本子:“哪道題?”“這個……”這一學期終於要結束了,兩天的期末考試很快度過,等成績出來的那天,許多人都圍在公告欄邊上看成績。於白遠遠地站在一個兩層台階高的石台上,她眼神好,一眼就望到了上麵的大大的黑體字。傅煙的名字依舊亮眼,於白看著不遠處的大紅紙,傅煙的名字端端正正的寫在最上麵。她還是忍不住在心裡為他高興,即使中間總是請假不來學校上課,可我們傅煙還是這麼優秀。葉格格跑了過來,興奮地大喊道:“白哥!你知道你這回多少名嗎!我天!雖然說跟我還有一段距離,但你這次真的進步也太大了吧,全年級的102名,還差兩名就能進百名榜啦!”於白從石台上跳下來,這個結果她差不多預料到了,她的成績是傅煙一點一點拉拔上來的,傅煙教出來的,怎麼可能會出問題。葉格格見於白要走,憋了半天才把正事說了出來:“哎!白哥,你去找一下班主任,他找你有事。”於白敲了敲門。“請進。”辦公室裡隻有陳生一個老師,其他老師應該都去給各班學生布置寒假作業囑咐最後的安排了。於白站到陳生跟前問好:“老師。”陳生給她搬了把椅子,和顏悅色得不同以往:“坐,想找你聊聊,彆拘謹。”在陳生剛說完最後一個字後於白立馬一屁股坐了下去,連一句推辭也沒說。後麵勸她彆緊張的話也跟著咽回了肚子,陳生尷尬地輕咳了聲:“是這樣,於白,你這段時間的大考小考的成績我都看了一遍,包括平時的周測還是月考,雖然說有的科目還是有點發揮不穩定,但總體上來看是一直在上升的。”“嗯。”“我想說的是,你有沒有想過……不走體考生這條道路……”於白眨了一下眼睛,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她誠實地搖搖頭,還沒回過神來:“沒。”陳生斟酌著如何把話委婉地說出來:“其實你可以僅是把散打當成你的業餘愛好,而不是你的職業。你明白嗎,老師是希望你以後上了大學不會後悔,而不是把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一個散打上麵。”於白被他說的話搞得腦子變得有些亂,愛好,職業,這有什麼關係?“你現在才上到高二上學期,你還有一年半的時間,老師希望你能夠真的好好想一想,拋去父母給你的選擇,拋去其他人對你的期望,你真正喜歡的是什麼,你能夠想明白這件事,對你以後的學習也有幫助。”於白想不明白班主任突然跟她說的這些話,她一直以來的在高中的階段的目標好像被這番話給莫名其妙地打亂打散了。她跟陳生告了彆慢吞吞地走在樓道裡。從於振升開始訓練她以後,她的人生就和散打緊密地聯係在一起了,她沒有其他的愛好,也沒有其他的特長,業餘生活也全和散打有關。什麼是父母的期望,什麼又是她真正的希望,她學習努力是因為有了傅煙的幫助,而她自己也想要一個好的成績,可是散打呢,是她成績提高的那個目標和儘頭嗎?寒假沒過幾天,春節便踏著腳步匆匆趕來,齊心在小年那天就提前將飯店關了門,打算過一個早年。午後,兩人正在廚房裡包餃子,齊心擀皮,於白負責包餡,門鈴聲意外響起。第二遍的時候齊心才聽見,和於白同時看了一眼門外,對上視線,前段時間齊心帶著於白已經把春節該送的禮都送完了,按理說不會再有親戚來拜訪了。齊心滿手沾著麵粉,拿著擀麵杖向門口指了指,吩咐道:“去!開門去!”於白在洗手池旁洗了洗手,途中在褲子上順便蹭乾,拉開了門,門外的三個不速之客一齊看著她。於振升拎著大大小小的禮品盒站在門外,冷峻的臉上罕見地帶了幾分拘謹。於安妮被奶奶抱在懷裡,穿著一身火紅色的公主紗裙,上麵點綴著零零星星的玻璃碎鑽,金黃色的發絲被大大的紅色蝴蝶結的發夾壓住。一身紅色的裝扮襯得小混血可愛又喜慶,嘴角咧開興奮的弧度,率先張開手臂甜甜地叫人:“姐姐!”於白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先接過了奶奶懷裡的於安妮,一手托住她的屁股,一手扶住她的腰將人接了過來,遲疑地開口:“奶奶,你們怎麼會過來?”說話的同時避開擋住門的身體,讓於振升進來,輕聲說了一句:“先進來把東西放下吧。”葛文親昵地捏了捏於白的手臂:“今天不是小年嗎,你爸要過來送禮,我想的是也跟著過來看看你。”齊心聽到熟悉的聲音也跟著跑出廚房,愣了一下,詫異地叫道:“媽!老於!你們怎麼來了?”於振升麵對齊心遠沒有麵對於白的局促,見齊心在家稍稍放下心來,這樣還有機會實現他來的目的:“過年了,來看看你。”葛文踱步到廚房,見到案板上一排排的包好的餃子,旁邊活好的麵團還剩一大半,狀似無意地提道:“還剩這麼多麵,就你們母女倆肯定吃不完吧……”她話音一落,齊心就知道這兩人打的什麼算盤,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於振升:“我對包餃子還確實不怎麼擅長,你們要是不忙的話倒是可以留下來吃個飯什麼的……”說話間看向於白:“你說呢,於白?”幾個人的目光一齊投到她身上,懷裡的小混血肉肉的小胳膊還環在她的脖頸處,軟軟地央求道:“好嗎,姐姐?我們可以留下吃飯嗎?”於白架不住這群人的注視,彆開視線不太自在地答應道:“你們想留就留下吧,我沒意見。”聞言,葛文衝齊心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走進廚房。於振升跟著一起進去不一會兒又被趕了出來。於白抱著於安妮坐在地板上給她拿了些玩具,靜靜地陪著。於振升沒處去,也跟著坐在一邊看於安妮玩玩具。於白靜靜地看著於安妮頭頂上的發旋出神,覺得家裡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這種氛圍了。葛文代替了於白的工作,邊包餃子邊和齊心閒聊:“你和囡囡說我什麼,上回見麵她問了我好多奇怪的問題?”齊心拿著擀麵杖的手停了一下,她一直沒來得及說:“嗯……就是,就是說你可能有老年癡呆……”“什麼?!”葛文的聲音一下子提了上來。“哎!媽,冷靜!”齊心急忙地解釋道:“我那會兒也是為了老於能跟於白重歸於好啊,這把您搬出來都是迫不得已的……”“老年我也就認了,你還敢說我是癡呆!”葛文恨不得抄起擀麵杖砸她:“最可惡的是你說完了還是沒有一點效果!”齊心安撫地解釋道:“這怎麼能是沒有效果呢?於白連照顧妮妮的事都攬了,這還不行啊!”齊心之所以敢這樣說也是因為她和葛文的關係親近,她早年失去雙親,缺乏原生家庭的愛養才逐漸養成這副潑辣不羈的性格,和葛文促成了如同親母女一般的感情。當初和與於振升離婚,葛文也是百般阻撓,但兩人的婚姻也確實是走到了儘頭,性格不合導致無法長久地在一起,與任何人都無關。這樁婚姻唯一的受害者隻有於白一個人,在一無所知毫無先兆的情況下變成了單親家庭的孩子。離婚後齊心和於振升並無隔閡,反而變成了老朋友一般,於振升再婚的時候她還隨過禮,兩人唯一覺得抱歉的便是於白這個孩子而已。這也是齊心一直幫著於振升挽回於白的原因。葛文一聽這話也確實沒錯,再加上剛才齊心也確實是出於好意,胳膊肘懟了她一下這才作罷,主動開口解釋道:“妮妮她媽媽公司還沒放假,我就帶著振升想來和你們一塊先過一個年,大家聚在一起有什麼話也好都說開了。”“好,於白的態度您也看見了,緩和了不少,放心吧。”快近傍晚的時候,於安妮困了之後就提前被抱到臥室裡去睡覺了,隻剩下當初的一家人圍坐在飯桌前,齊心率先站起來熱場子:“今天雖然不是除夕,但是我們一家人還是聚在了一起,就當過年了。”於白拿起杯子裡倒的白酒抿了一口,熱辣辣的酒液從喉嚨燒到胃裡。葛文驚叫了一聲:“囡囡!你可不能喝酒啊!”於白搖搖開始發暈的腦袋:“沒事奶奶,這酒喝著還行。”齊心勸道:“沒事媽,這酒度數不算高,喝幾口沒事。”葛文想起還有正事,撞了撞於振升的手臂。一直沉默不語的於振升終於拿出了衣兜裡一個紅色信封,猶豫地摩挲了兩下還是遞了出去,叫道:“於白,這個給你。”葛文和齊心同時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榆木疙瘩似的於振升,暗自埋怨他連句好聽話也不會說。於振升的手捏著紅包一角舉在半空中僵在原地。於白的臉頰已經開始泛紅了,但神智還在,今天於振升和奶奶來的目的她一清二楚,可還是緩緩伸出了手接過紅包。三個人同時鬆了一口氣。緊接著於白說的話讓三人同時愣在了原地:“謝謝爸。”於振升本來就心裡泛著緊張,被於白的一聲“爸”給驚得半天連話也沒說出口。自從他再婚以來,於白就再也沒這樣心平氣和地叫過爸爸了。於振升眼眶給碗裡餃子的熱氣熏得濕潤起來,他不善言辭,但心裡的感情不亞於任何。他和齊心確實虧欠這個孩子太多了,以至於於白明明在一個父母健全的家庭中長大卻缺少親情的愛。齊心當初為了事業在於白小時候出現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他沒有在孩子缺乏母愛的時候給予她相應的父愛彌補。反而在她的人生中一道道畫下自己的印記,讓於白從小就跟著他手下的徒弟一起學習散打。現在想來於白那時候那麼拚命地學,那麼聽話地訓練,原因不過是為了想要父母幾句誇獎而已。可還沒等她徹底長大的時候,他們又離婚了,對這個孩子,他始終是虧欠居多。於振升無聲地擦了擦眼角,這個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葛文也差點哭出來,端起酒杯招呼著齊心:“來,咱們一家人一起乾一杯。”一家人圍坐在桌前享受著久違的闔家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