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格格點頭:“我剛去找你的時候路過醫務室看見的,不過他走得太快,我沒打上招呼。”於白低下頭,按捺住又要活躍起來的心思。還是算了吧,不可能的,傅煙都不搭理她快半個月了,怎麼可能還肯幫她拿藥。“那你這次打架學校會不會追究啊?”童初霜上藥的同時低聲開口問道。葉格格驀地想起了什麼來,一巴掌向自己的腦袋“你看我光顧著找你,都忘了,都怪我到處瞎惹事。你被記過了,咋整啊?”葉格格的眉頭緊緊擰著,滿是歉疚。於白不太在乎,上手安撫地推了推她的肩膀,權當安慰:“我又不是隻因為這一件事才被記得過,跟你有什麼關係?”看葉格格情緒實在低落,補充道:“現在才高二,以後沒準再拿幾個獎就能抵消了。”“真的嗎?”“嗯,放心吧。“於白不擅長安慰,話說到這裡就已經是極限了,有點不耐地再次說道:“你還不信你白哥啊?!”葉格格被於白熟悉的語氣帶動了情緒,重新笑起來:“哎!怎麼會呢,我白哥簡直就是我心裡永遠的大佬!”話音剛落,葉格格就被班主任叫去訓話了。哪有這麼容易呢,這次可是校長親自下的命令,怎麼可能是以前那些小打小鬨……於白眼睛直直地盯著地麵,頭頂突然接觸到一片溫熱,她順著眼睛上方的纖細手臂投出視線,眼裡有著疑惑:“你乾嘛?”說完下意識地就要躲開童初霜的觸碰。被那股溫熱用了點力氣又壓了回去,輕柔的嗓音下一秒響起,止住了於白的抗拒:“你應該和傅煙說清楚的……”於白果然不再亂動了,聲音變小,低低地訴說:“說什麼啊?”童初霜的聲音更加溫柔,近似於誘哄一般,嘴裡的話語也仿佛是生長再叢林深處長相鮮豔的毒蘑菇一般誘人采擷:“你對他有什麼想說的,都說出來啊。”“你現在這個樣子可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你,”不等於白提問她又主動為她解答疑惑:“我認識的你,敢愛敢恨,拿得起放得下,從來不會和任何人不清不楚。”於白半晌不吭聲,她垂眉斂目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在深思細斟她所說的話。童初霜的掌心慢慢地從她的頭頂滑到額角撫過,在於白還沒意識到的時候不著痕跡地收回了手,開始收拾桌上的的藥瓶袋子,狀似無意提了一句:“傅煙去醫務室我也看見了。”於白趁她起身回座位的時候驀地拉住了她的衣袖,眼裡一片澄澈真誠:“謝謝。”童初霜轉身,嘴角綻放出一朵雛芽般還未盛開便以極美的素白蓮花,端的是北方如玉佳人的亭亭玉立。放學的鈴聲在樓道走廊裡一遍遍地放著,天際的烏雲層層壓住,透不出一絲光亮。風一陣陣刮在窗戶玻璃上,風力很大,卻吹不散一絲陰沉,無端給人壓抑沉悶的感覺。傅煙背著書包一腿彎曲,一腿直立貼在樓道雪白的牆麵上站著,仿佛在安然等待著什麼。不多時,教室門被粗暴地推開,裡麵走出一個長相凶惡,滿臉不耐還帶著紅腫傷痕的強壯男生。他還在和身後的朋友閒聊抱怨:“今天可真他媽晦氣!被一個丫頭片子給壓著打!”“赤哥生什麼氣,回頭我帶人好好教訓教訓她!保準叫她以後見著您連頭都不敢抬!”王赤點燃一支煙,從鼻孔中噴出煙霧:“用不著,我自己來,一個丫頭片子我還解決不了嗎?!”話音剛落,他出門便瞥到了門口的傅煙,對方兩步站到了他的麵前。王赤吐出嘴裡咬著的煙頭,邪笑起來:“怎麼,找我有事嗎,秦少爺?”他家的公司的跟秦氏集團有生意上的聯係,對幾天前的新聞關注得一清二楚。傅煙眉眼波瀾不驚,淡淡地開口,視線在前麵的男廁所門口停留了一瞬:“方便單獨聊聊嗎?”“當然了。”王赤將手指間夾著的煙頭扔到地麵上用腳踩滅。兩人一前一後進了男廁所,王赤剛走進廁所門口,便被一股大力拉拽進了最後一個隔間,門被落上了鎖。烏雲卷積出一幅幅藍灰畫麵,鬱鬱沉沉地給天邊塗抹上了最後一絲色彩,可還是充滿著冷色係壓迫的窒息。沒有聲音,空氣桎梏著雲和風,沒有活物能夠得到自由。時間仿佛過了很久很久,廁所內最後一個隔間的門被緩緩推開。傅煙下了一層台階,挺直的背上依舊背著書包,隻是書包麵料上染了一點紅色的印跡,給深棕色的牛皮麵料多了點彆樣的點綴。他的語氣一如方才般淡淡,冷靜自持的聲音在寂靜地空氣中響起,如同一根根針尖紮在虛無的空氣中:“第一,不要再想著報複,既然你覺得我是秦少爺,那麼不論是親生還是私生,我想我都能行使一些權力,既然你喜歡以權勢壓人,那麼我也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是身。”“第二,明年你差不多也該成年了,送你一句話,有些錯,女人和孩子都可以犯,但男人不行。”室外的風變大了些,終於吹散了些烏雲,露出了一小片藍色天幕。寬大的電視屏幕上正播放著晚間的財間新聞,屏幕上的男人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正在風度翩翩言談大方地麵對著新聞媒體。這是晚上8點直播的記者發布會。“秦總,請問您召開記者發布會的用意何在,與前段時間拍的照片是否有關?”“上麵的女人是誰,還有一個年輕男孩,他究竟是不是您的兒子?”“這個男生是否就是傳說中秦氏集團的私生子?”秦文遠唇角是淡淡的笑意,眼中是震懾的冷意,端的是一副十足精明的商人形象,壓了壓手掌,示意安靜,他不鹹不淡地開口:“眾所周知,我有妻子,是風華集團的千金,目前隻是由於身體不好,暫時定居國外養病而已,照片上的女人隻是我一個友人的妻子,男孩是他們的孩子,我隻是代替死去的友人多加照顧而已,並不是媒體所說的那種關係。”“秦總,您的友人死去是在什麼時候發生的,為什麼又要您來代為照顧,您又為什麼……”秦文遠目光隨意一瞥,掃過剛才問話的記者,身上的氣勢不怒自威。台下嘈雜提問的聲音戛然而止。傅煙拿起遙控器,關閉了電視機,沒再繼續看接下來的發展。抬起右手覆上母親的細瘦的手背。這段時間他一住院母親又開始黑白顛倒,隻顧著照顧他了:“媽媽……”容靄坐在他身邊,挪了挪身體,避免自己身體的重量壓到他,薄唇抿住,寬慰地笑了笑。和緩溫柔的氣質環繞其身,無言地減輕彼此心頭的壓力,清淡溫和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沒關係的,我們早就知道是這種結果不是嗎?”“可是……”容靄撫上了傅煙的手,手指側著抓住了他的手心,不露痕跡地平複著他內心壓抑的不滿焦灼:“好了,煙兒,這些東西我都不放在心上,隻要你的身體好好的,媽媽什麼也不在乎。”容靄的拇指一下下劃過傅煙光潔的額頭,眼神流露處慈愛與安慰:“我的煙兒能夠健康平安,才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她的視線逐漸落到了傅煙瞳孔,溫柔而堅定:“也是我唯一在乎的事。”傅煙鼻腔酸脹,緩緩地滑進母親溫暖的懷中,閉上眼睛側臉貼在了母親暖而薄的針織衫上。他真的能夠一直這樣健康下去嗎,母親的後半生已經被他拖累了,他不能再用這副殘破的身軀去影響其他人了……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於白就一早來到了教室,裡麵空無一人。她拍了拍自己已經超速跳躍了一晚上的心臟,拿出語文的古詩詞篇章大全,小聲地背誦,背著背著就開始走思。她背得十分不專心,昨天童初霜說的話她想了一晚上,她所說的話隻是一個契機。即便童初霜不說那些話,她也早就想和傅煙好好聊一聊,她已經太久沒有和傅煙好好說過一次話了。於白從來都不肯相信傅煙會突然變得冷淡,一定是有什麼原因的,她想問清楚,如果真的是因為家裡的事情。於白還想親口告訴他,無論彆人怎麼看待他,他永遠都是她最好的同桌。今天起的實在太早了,於白想著想著就開始抱著書腦袋向下一點一點,困意席卷而來,眼皮不斷向下聳拉著。在頭再一次向下磕即將磕到桌麵上時,一隻手穩穩托住了她的額頭。於白睡意昏沉,一無所知。手的主人動作停止了很久,然後從書架裡抽出了一本書墊在了桌上,緩緩地托住她的頭輕輕放到了書上。於白的側臉接觸到可以支撐的物體,呼吸逐漸緩和,人也跟著立刻放鬆下來,安然地趴在桌上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