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在校門口緩緩停下:“孩子,我就不送你們進去了。”老張對著後座的兩人說道。“好,謝謝師傅。”於白下了車,關上車門跟司機師傅打完招呼後轉身進了學校。於白和鄭柯兩人周二出發,比賽花了兩天時間,周五回到學校,時間還算比較緊張,本來教練提議周四晚上比完賽周末可以在市裡玩一圈再回學校。於白直接拒絕了,鄭柯也不好意思一個人待在那裡兩三天對著教練那張臉。老張接到通知,第二天就將兩人送了回來。“行行,那師傅我也走了啊。”鄭柯背著書包從後備箱拉出行李箱,跑步追上走得飛快的於白,邊追邊叫道:“哎!師姐!你等會兒,我還有事呢!”於白停住腳步,斂著眉頭等他跟上來:“還有什麼事?”一天天就他事兒多。“等下啊。”鄭柯鬆開行李箱,掏出兜裡的手機,點擊了幾下屏幕,調整好鏡頭,臉湊到她旁邊:“來,拍個照。”剛擺好表情,鏡頭卻突然空了一半,於白猛地向左撤退一步,戒備著看他:“你拍照乾嘛?”鄭柯舉著手機一臉理所當然:“自拍啊!”他說著又要把鏡頭懟上去:“前兩天在比賽的時候你就不跟我照相,這都回來了總可以照一張吧,要不我怎麼發微博啊?!”於白推開他的胳膊,冷漠拒絕:“還是不可以。”說完轉身就走。鄭柯拉住她的衣袖:“師姐!你怎麼能這樣?你就算拒絕我,你難道還能拒絕我身後的上千粉絲嗎?!我可是微博大v啊!”用錢衝出來的大v吧……於白吊梢著眉,不容置喙地指著他死死拽住自己衣服的手,威脅道:“鬆手!鄭柯,我幾天沒打你了是嗎?!”鄭柯環顧了下四周,兩人站在教學樓跟前的空地上,這個時間點學生們都在做課間操,周圍空無一人,索性連臉也不要了。右手也跟著左手一起牢牢抓住她的衣袖,彎腰撅著屁股使勁拉著她,像一條死死咬住主人褲角的的金毛犬:“我不管!你今天要是不配合我照一張相的話,我就拖住你不走了,大家一起耗在這兒。”看於白還要張嘴罵他:“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你打死我好了,這對你來說本來就是家常便飯!”兩人僵持了足有五分鐘,於白快被這死中二氣得無語了,她是真的不喜歡照相露臉,但她又一點也不想跟這貨在這糾纏下去,隻得青著臉咬著牙根道:“行了!照就照,趕緊給我鬆手,彆在這跟我拉拉扯扯的!”“哼!”鄭柯達到目的後鬆開手站直了身子:“多少人巴不得跟我合影呢!”“是你腦子裡幻想出來的紙片兒人吧……”鄭柯忙著找濾鏡,開美顏,沒工夫回懟,過了一會兒才嚷嚷著招呼於白:“哎哎!這個好看!咱倆按這個照一張!”於白被他拉到身邊,隻見臉一進入,便自動換成了一副狗臉,等她不小心震驚地張開嘴時,鏡頭裡的她莫名其妙吐出來一個舌頭,:“這什麼玩意?”鄭柯瞧她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嘖嘖嫌棄:“看給你土的,最近新出的一種軟件,哎呀!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鄭柯跟她快要臉貼著臉:“好了,就拍一張。來,123.茄子——”於白把嘴緊緊閉上,不讓那個鏡頭裡那個大傻舌頭進到自己嘴裡,擺著一張臭臉扭頭問道:“可以了吧。”剛才是四連拍,看似拍了一張,實際是四張,鄭柯看著手機裡的照片心滿意足,總算有一個可以襯托他的綠葉出現在他的鏡頭裡了。應付著回道:“嗯嗯嗯,行了,師姐。”連一邊的行李箱已不顧,手下不停地在給自己矯正臉型。總算擺脫了。於白迫不及待地轉身離去,臨走的時候視線瞥過被孤零零扔到一邊的行李箱,不屑地撇了撇嘴,遵從本心,在上麵狠狠踢了一腳,行李箱受到極大的作用力,不負眾望地順著一旁的斜坡滑了下去。聽著鄭柯在身後氣急敗壞地像個潑婦似的直跳腳的吼聲,於白背對著他心情愉悅地撣撣外套的衣擺,神清氣爽地向裡走去。“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操場上站滿了一列一列整齊劃一的隊伍,所有學生這會兒都在跟著多媒體裡的音樂做廣播體操,於白路過操場的時候看了一眼,徑直走進了教學樓。樓道裡靜悄悄的,空無一人,連老師辦公室裡也是空蕩蕩的,這無端給了人一股極大的安全感。於白走在樓道的瓷磚地麵,呼出一口氣,慢慢放鬆下來。雖然她並不在乎比賽的結果,但接到教導主任的通知後,這將近半個月的時間她確實在訓練館默默準備了很久,總算是結束了這個比賽,仿佛又卸下了一個擔子,於白一路摸著身側的白牆走著的時候開始莫名興奮,身上的好動因子蠢蠢欲動,忍不住在樓道裡奔跑起來,把書包一下一下向上拋起又一次一次地向前跑過去接住。自己一個人頗為自得其樂,等到三班門口時,教室的門是敞開著的,於白直接將書包大力扔了進去,隨後騰空躍起跳上講台對著黑板接住掉落的書包,書包準確地落儘懷裡。於白站穩後又想來一個高難度的回身旋轉飛躍,順勢把書包往後一拋,反手撐在身後的多媒體講桌上。雙腿借力使力就要翻過去,卻在講台下的座位上餘光瞥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傅煙?於白的腦子在那一瞬間跑了神,中樞神經的跑偏導致大腦無法下達正確命令,往日身體熟悉的靈活反應力也失去了作用。動作隻完成了一半,手掌間接脫力,人向左側偏倒在講桌的桌沿硌著後腰滑了下去,砰地一聲巨響,於白摔倒在了教室冷硬且冰涼的瓷磚上。書包自然隨著重力也掉在了地上。“於白!”傅煙直到於白跳上講台發出不小的動靜才意識到她的存在,正在納悶於白不僅突然回來還站在講台上又蹦又跳的不知道想乾什麼,沒來得及跟她說話人就摔到了地上。傅煙從中間的過道跑到她身邊,蹲下身去看著她:“你怎麼樣啊?於白?”於白完全忽略了身體上的疼痛,扶住額頭胳膊半遮住臉隻覺得懊惱萬分,羞恥不已。腦子裡不斷回蕩著幾個字——太丟人了太丟人了。她居然忘了傅煙平常是不上課間操的。傅煙見她不說話,以為是傷得重了,眉頭蹙起,語氣變得焦急起來:“怎麼樣啊,你還能動嗎,於白?是摔到哪裡了,我去叫人來!”說著就要起身向門口去。於白裝不住了,一把扯住傅煙的手腕將人拉了回來,眼神卻避開他的視線,偏向彆處,囁嚅著說道:“我沒事,不用去找彆人。”“真的嗎,要不還是去醫務室看一下?”傅煙聽她說話並沒什麼異常,略微放下心來。“不用,真的沒事。”於白手掌撐著地靠在多媒體上直起身體。傅煙見狀扶住她的胳膊肘,托著她的手臂幫忙將人扶了起來。於白站起來的時候才意識到後腰一陣抽著的疼痛,她試了試再彎腰,又是一陣鑽心的疼,踉蹌著走了幾步膝蓋微彎要作勢要伸手拿起地上的書包。被傅煙提前一步撿了起來背在背上,淺淺歎了口氣:“我就在你身邊,不能找我幫忙?”於白咬著腮邊的裡肉沒有說話,微微低著頭眼睛看向教室一角,被扶著回了座位。坐在椅子上稍微舒服了點,於白準備執行自己之前的打算,一刻不歇,立即拿過傅煙掛在她椅背上的書包放在腿上,拉開拉鏈從裡麵抽出一本書一個筆記本放到傅煙桌上。傅煙正要問她用不用去醫務室拿點藥,便注意到了她的動作,視線不明所以地回到了自己的桌麵——數學五三和筆記本。“你這是……你不是去比賽了?”於白這時候才終於開始看向傅煙,從剛才進教室以來的第一次把視線堂而皇之地落到了他的身上,發現傅煙也在看著她仿佛在等她的答案,咬了咬內唇,語氣有些局促地解釋道:“對啊,但比賽的間隙可以做嘛。”她說完第一句話之後話便順暢了許多,眼珠也不再心慌地亂轉,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盯著傅煙,話裡話外全是她這幾天的辛苦勞動。恨不得一股腦全倒出來:“我可一道都沒落下過,還有錯題也寫了,而且語文要背的課文我也背了好幾篇,單詞也是,你可以……”話音驀地止住。‘傅煙的手放在了她的頭頂上,貼著頭發蹭了蹭,蹭亂的幾縷發絲垂到臉頰邊緣,陌生溫暖的觸感從頭上傳來。往日小麥般泛黃的麵皮意外地染上了一點薄紅,隱隱有些發燙,於白眼神開始飄忽不定,不知該看向何處,最終還是忍不住抬眼視線定格在額頭上方的露出的一截清濯的腕骨。“好了,我知道了,你很棒。”傅煙顧盼間流轉著笑意,於白進門以來的彆扭仿佛在這一刻得到了解釋,齟齬煙消雲散。於白手腳變得僵硬,關節都在繃緊著勁,這種狀態很累,卻還是一動不動,直到傅煙把手收回去,呼吸才算正常了些,舔了舔下唇:“那個……嗯……立體幾何,我我可以試著做,隻是它有點難,我以前也很少做,就,就是……它很煩,我……”她要履行之前在車上的決定,把事情跟傅煙說清楚,儘管她提到立體幾何的時候說話莫名變得艱難,語氣夾雜著對自己的厭棄與隨之而來的煩躁。眉間不自覺又皺成了“川”字,似乎是在回憶一些不好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