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白眯著眼仰靠在沙發背上，雙手交叉在腦後，愜意地吹著空調，眼睛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出神，如果沒有這個小混血一直在旁邊嘰嘰喳喳就完美了。於安妮靠在沙發上，跪在她身旁，十分熱情地在向她介紹她剛才跑了好幾趟抱過來的玩具，一副如數家珍的樣子：“這個是我同學妍妍送的機器狗哦，姐姐，你敢相信嗎？他會的東西可多了，不僅會叫還會跟著音樂跳舞呢！”我當然不敢相信了！我怎麼會敢相信這世界居然有這麼厲害的狗呢！這個聒噪的小混血還在不停地說著，於白看著沙發上堆滿的玩具，顯然她介紹了半天還不到一半，下一個應該就是那個小熊維尼了，這個明明跟之前的兔子玩偶差不多，但這個小混血硬是能掰扯出兩個不同的技能版本。於白絕望地閉上眼，忽然撇過頭看著她：“於安妮，去給我倒杯水吧。”於安妮愣了下，馬上反應過來：“好，姐姐，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來。”她剛才說了半天姐姐也沒回過她一句話。於白看著她顛顛跑得飛快的小身影，其實可以不用那麼快的。於安妮確實很快，沒過一會兒雙手捧著玻璃杯裡快要溢出來的水端到了於白麵前，見於白接過水杯，如釋重負地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被濺出的水弄濕的手，兩眼緊緊盯著於白，有些期待地看著她，還不等於白喝完便按耐不住地提醒她道：“好喝嗎？姐姐，我給你加了冰糖哦！”於白喝了半杯下肚，覺得味道不太對，皺起眉頭看了看玻璃杯中透明的水，又往嘴裡送了一口，看向快趴在她身上的於安妮：“你在哪接的水？”於安妮感覺姐姐皺起眉的樣子好凶，而且也沒有誇獎她水很甜，癟起嘴回答道：“熱水壺裡，劉阿姨走的時候給我留的，說讓我渴了就喝。”“熱水壺在哪裡？”於安妮小手往裡一指，不敢大聲說話：“在廚房裡。”姐姐還是好凶。於白被於安妮領著來到廚房，櫥櫃上放著熱水壺，旁邊還有插著插銷的加熱器。於白將手中玻璃杯的水倒進洗手池裡，又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又喝了一口，驀然發現兩者味道是一樣的，於安妮確實是從這裡倒的水，但即使是礦泉水嘗起來也不會滿嘴生水的味道，這明明就是自來水！於安妮看姐姐把她特意加了冰糖的水倒了，不明白這是為什麼，還聯想到剛才姐姐對她愛答不理的樣子，覺得姐姐可能討厭她，委屈地看著蹲下身嚴肅地問她問題的於白，微微發藍的眼珠要溢出水一般：“這水是你劉阿姨給你留的？”但還是乖乖地回答問題：“嗯，劉阿姨出門的時候都會留。”“劉阿姨一般什麼時候來你家？”“”隻有周六周日的時候，爸爸媽媽都不在家，讓阿姨照顧我。“於白估摸算了一下，她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過了這麼長時間這個劉阿姨還沒回來，接著問道：“你喝完水沒什麼反應嗎？”於安妮嗓音已經發啞了，顫著點細微的哭音：“有時候會肚子疼，上完廁所就好了。“於白還想再問，對上那雙眼睛的同時終於發現小混血的眼角已經滲出淚珠來了，她不明所以：“你哭什麼？“於安妮一聽這話，眼圈迅速紅了一周，自己擦了擦眼角，欲蓋彌彰地說：“我沒哭。”於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招惹了這位公主，她雖然不喜歡她可從進門以來到現在也沒有怎麼樣過她啊，她無可奈何地輕輕用手背蹭了蹭小混血止不住往下掉的淚花，耐下性子放慢語調，不太熟練地安慰道：“好了，彆哭了，我又沒欺負你。“於安妮見姐姐好不容易不再那麼凶了，還用手碰了她的臉，剛剛偽裝的堅強轟然倒塌，眼淚開了閘，委委屈屈地奔進於白懷裡，細細的小胳膊摟在了於白的脖子上，將淚水蹭在她脖子上：“嗚嗚……姐姐，你倒了我給你接的水，我還以為你討厭我呢！“是啊，你以為的非常正確呢！於白十分想告訴她真相。她哭得稀裡嘩啦，紙抽放在茶幾上，於白無法，隻好將人抱起來，正要回去拿紙巾時。門鎖響起轉動的聲音，門從外麵被推開，一個中年女人拎著一大兜子菜氣喘籲籲地走了進來，抬頭看見客廳的一幕——於白抱著於安妮，孩子還在哭。她尖叫了一聲：“你！你是誰啊！把孩子放下，我要報警了！“中年女人驚慌中將塑料袋扔到地板上，看於白是一個年輕女孩，也不怎麼害怕了，立馬跑到角落裡拿起花瓶尖叫著讓她離開！於白下意識地捂住於安妮的耳朵，這尖叫聲刺得人耳朵疼，大聲解釋道：“我是她姐姐，來家裡看看孩子！““我才不信，你趕緊走，我已經報警了！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不學好，跑來彆人家偷孩子！“她等了半天發現於白沒有同夥後，把花瓶放了回去，鎮靜了下來開始數落人。於安妮紅著眼圈也跟著一起解釋：“真的阿姨，她是我姐姐，也是我爸爸的女兒，你沒見過而已。”中年女人狐疑地看了看於白，感覺她倆不太像，警惕地把於安妮抱過來然後又盤問了一遍於白的背景做了確認後才放下心來，尷尬地把於白請回了沙發上：“不好意思啊，我剛來沒多久，不認識你。”於白沒有回答，趁著她說話的時候抬眼無聲地打量著，這個劉阿姨長得很普通，五官沒有什麼不周正的地方，唯獨那雙眼睛細長，眼珠轉來轉去的讓人很不舒服。她驀地開口：“劉阿姨，給我倒杯水吧。”她的眼睛跟著劉阿姨回到廚房裡，她從冰箱裡拿了瓶礦泉水遞給於白：“家裡的熱水壺燒水有點慢，你先喝這個吧。”於白接過礦泉水應付地喝了一口：“您忙您的吧，這個時間了孩子估計早就餓了。”劉阿姨頓了頓，連忙解釋：“其實平常也沒有這麼晚的，就是今天市場上人比較多，才耽擱的，我這就去做飯。”說完拎起地板上的塑料袋快步走回了廚房。於安妮好像又不太高興了，她撅著嘴蹭到了於白身邊：“姐姐，你要走了嗎？”於白沒看她，眼神落在劉阿姨身上，她側身對著於白在切菜，隨口回道：“先不走。”她注意到劉阿姨進廚房第一件事居然是直接切菜，連手都沒洗。於白沒注意到小混血的情緒又高漲起來，坐在沙發的一堆玩具上興高采烈地要把電視打開，翻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遙控器，又跑去廚房問：“阿姨，你知道遙控器去哪了嗎？”劉阿姨忙著切菜，嘴裡隨便應道：“應該在茶幾的報紙下麵，你自己去找。”說話間轉身打開冰箱門的時候被於安妮擋住了空間，習慣性地伸手推了她一把，“起開！去外麵呆著。”於安妮被推得一個趔趄，身子差點沒站穩，毫不在意又轉身出去急急忙忙地開始找遙控器。於白佯裝看著手機，餘光準確捕捉到了這一細節，知道自己不用再接著觀察了，她站起來走到廚房靠在門邊對她說道：“劉阿姨，我爸剛才給我發信息，說他待會就回來，您可以提前下班了。”這根本就是個不稱職的保姆，於白不想跟這種女人說太多，讓她先離開再說。劉阿姨愣了一瞬，不知所措地拿手擦了擦褲腿：“這……先生沒跟我說啊。”於白給她看了自己剛發的短信，備注是爸爸，還有讓她提前回去的回複。劉阿姨看清楚後這才信了，跑到客廳收拾東西打了聲招呼就趕忙離開了，提前下班誰動作不快啊。沒多久，一個電話直接打了過來，備注是爸爸，於白看了眼在客廳興致勃勃看動畫片的小混血，接了起來，電話裡那邊的聲音吵吵鬨鬨的，但葉格格猥瑣的笑聲還是清晰地穿了過來：“哈哈哈哈哈！於小白，你知道你剛才管我發短信叫爸爸的時候我有多麼的受寵若驚嗎？還有啊，你為什麼讓我按你給的模板給你發信息啊？這到底怎麼回事啊？！”於白不想解釋，但如果自己不說清楚，明天這個短信界麵的截圖恐怕全世界就都知道了，於是簡單給她說了幾句事情的原委，葉格格果然暴跳如雷地在電話裡嚷嚷起來：“我去！怎麼有這種人啊？這種人怎麼配當保姆照顧孩子啊？我說你爸也真是心夠大的！找這麼個人來？！真是不怕明目張膽的壞人，就怕披著好人皮的壞人！”於白發現於安妮已經無心電視，頻頻往自己這邊看，適時地打斷了葉格格的怒火：“行了，人已經走了，剩下的等我爸回來再說吧，你那邊不是還在運動會呢？”葉格格被她轉移了話題：“對對對，今天的運動會真是太精彩了！你沒來太可惜了，咱們班400米跑的男生全進決賽了，就體委他們那些人，把其他班的人都氣瘋了！”見小混血已經耐不住性子要下沙發了，於白走到了茶幾旁，又跟葉格格扯了幾句後掛了電話：“好了，我後天就過去了，先這樣吧。”小混血見她過來便不再動，仰著頭眼巴巴直盯著她，等於白掛斷電話後才說話：“姐姐，我餓了。”於白歎了口氣，劉阿姨走了，生活的重擔就落到了她的肩上：“想吃什麼？”“都可以姐姐，妮妮不挑食的。”於安妮聽到姐姐要給她做飯笑得特彆甜。下午兩點的時候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這個時間點是沒人來的，基本不是在宿舍睡覺就是回家吃飯去了，李念和另外一個男生一起負責周五的值日，可對方還不到中午就跑得不見人影。李念隻好一個人在大太陽底下收拾垃圾，一到運動會，地上的空水瓶就堆到一起，撿都撿不完，他從衛生委員那要了個大袋子像拾荒似的邊走邊撿，心裡琢磨著這些空瓶子能賣多少錢。“哎！你在這乾嘛呢！”一個男聲從上方傳來。李念抬頭望去，刺眼的陽光照進瞬間放大的瞳孔：“你！你是那個……”他認出來了，是收過他一次高利貸的那個寸頭。寸頭一腳半屈著，坐在三米高的圍牆上：“什麼那個這個的，我叫關刻。”說完他雙手撐在背後，手臂一使勁從上麵的跳了下來。李念驚奇地發現這個寸頭身上居然還穿著他們學校的校服：“你是我們學校的學生？！”關刻聳聳肩：“是啊。”歪著頭掃了眼他手裡的垃圾袋：“怎麼？高利貸還不起，跑來做副業？”李念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順著他的視線低下頭沒說話。關刻踢了一腳他手裡的袋子，裡麵的瓶子碰撞發出聲響：“要不要我幫你？”李念把袋子拉的離自己更近了些，飛快地搖頭：“不用了。”他還沉浸在這個混混和他上一個學校的震驚當中。關刻沒強求，湊近他懶散地眨了眨右眼：“行吧，有事說話，畢竟你也救過我。”李念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對他的不解又深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