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幕式排練不到兩節自習課就結束了,於白放學時間提前了近一個小時,周四這天也沒有訓練,閒的沒事就拐去了齊心那裡。齊心一個人經營著一家川菜酒樓已經將近五年,不論是信譽品質或是裝潢建築,在整個城市都小有名氣。於白有時想過去幫忙,也被齊心嫌棄礙手礙腳而趕回家,齊心常說於白一進酒樓整個就拉低了它的格調。酒樓有兩層樓高,外部大門是古色生香的亭台樓閣,樓中間處掛著一副牌匾,朱紅的漆料上麵印著渾厚有力的燙金書法——蓉滿樓。於白把車停到旁邊的自行車架上,和路邊的一排名牌汽車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彼此融合。因為酒樓的地理位置選的很好,處於繁華的街區,四周毗鄰高聳的居民樓和商場中心,後麵還有著專門的停車場,不論達官顯貴還是普通人家在此處停車都很方便。於白在一樓逛了一圈也沒找到齊心,她也不是來找她的,就單純想知道她媽去了哪裡,隻好在前台隨手截了個服務生問齊心的去向,服務生認識於白,指了指樓上:“下午來了個挺高的男人,齊姐開了個包間和他一起進去了,到現在還沒走呢。”於白眉頭很快皺起來,下意識覺得心裡不舒服,道了句謝就奔上了二樓,她也不顧得敲門,直接推門闖了進去。包間內很清靜,隻有飯桌上火鍋的熱氣在緩緩繚繞,齊心對麵坐著一個男人,兩人正在交談,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同時扭頭看向門口的於白。若是以前齊心早就過來揪著於白的耳朵將她踹出門外了,可這回她看見於白明顯地有些尷尬,但還是不減以往的氣勢,沉著嗓音開口道:“於白!你不上學跑過來瞎轉什麼?!”對麵的男人就是於白的父親於振升,兩年前和齊心和平離婚,之後再也沒有見過一次麵,與其說是沒見過麵,不如說是於白一直避而不見。於振升乍一見到於白心情又驚又喜,從小到大女兒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無論脾氣秉性還是接觸散打的過程,他了如指掌。離婚隻是讓她傷心,讓於白真正對他心生怨恨的是他組成了新的家庭,不然他也不至於將近兩年見不到女兒。於振升現在見到她還是心懷愧疚,但重逢的欣喜蓋過了這股愧疚,他激動地站起來,忍不住走到於白身邊:“於……於白,你……你來了。”於白看著於振升走近,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後背抵在門後的牆上,讓她略微緩和了下因為怒氣而加速跳躍的心臟,她彆過頭不去看他,對著齊心責問道:“你不是答應過我不見他了嗎?”“今天這不是恰巧碰見了嗎,你看看你這麼大反應,我們又沒做什麼?!”齊心一邊打著馬虎眼一邊推著於振升往外走:“我這就讓他走了。”於振升還想回頭再進去,被齊心扯住胳膊拉到了外麵的欄杆上,順手把門帶上:“行了,彆看了。”於振升拉住齊心的手臂,眼神裡露著懇求:“剛才我跟你說的事你要好好勸勸於白。”齊心撇開他的手:“知道了,我肯定有辦法。”於振升聽她這話直覺得不放心,齊心的性格他再清楚不過:“你彆老是對她非打即罵的,於白這孩子吃軟不吃硬,你彆硬來。”齊心不耐煩地撇嘴:“行了,那麼多話,我知道!”見於振升走下樓梯她才慢慢歎了口氣,於振升看起來五大三粗,卻是最了解於白的人。齊心叫服務生又拿上來一副碗筷,添了兩個於白平時喜歡吃的菜才推開門走進去。於白還倔強地站在牆邊,也不說話。齊心拉著她回到座位苦口婆心地勸慰:“於白,這兩年來每次我提到你爸你都不聽,但有些事情你得知道,我們離婚是因為性格不合,不是你爸有了彆的家庭,你不能總是這樣不見他。”於白沒說話,默默地聽著。“你奶奶得了老年癡呆,這段時間一直念叨著你的名字,你如果……“於白一下子急了,抓著齊心的手問:“奶奶她……“齊心點點頭,回握住她的手腕,安撫道:“彆著急,查出來是輕度,多關注就好。”見於白還是蹙著眉,一臉擔心,趁機說道:“就算是為了你奶奶,你也常去看看吧。”“那我明天請假去。”齊心一急:“哎!不行!”於白狐疑地看她,齊心揉著她的肩膀,斟酌著開口道:“你奶奶的身體不是什麼大問題,彆耽誤了你的學習,等周末沒事了再說。”這奶奶老年癡呆的事是她臨時杜撰出來的,老人家身體好得不行。這事還沒跟於振升通過氣,萬一於白匆匆忙忙地過去露餡了就完了。於白不再追問,心裡琢磨著等明天開幕式結束以後就趕過去看看。於白的比賽是在最後一天,開幕式一結束趁著陳生不備偷偷從操場邊緣溜了出去,她知道於振升住在哪裡,在他們剛離婚的那段時間裡,她拿著於振升給她的門禁卡,天天放學後騎著車來他家門口呆著,一呆就是二三個小時,直到於振升的新妻子搬進來後,她才再也沒有來過。於振升曾經是國家級的跆拳道運動員,退役後一直做著省隊教練,家住在一片高檔小區裡,於白好久沒來,在裡麵繞了好幾個圈才找到。這棟小區的居民樓最高是五層樓,每個住家在外圍都有一個半圓形的大陽台,於振升住在一樓,直接把這裡布置成了個小院子,於白把自行車停到院子的角落,繞到後麵找到正門摁門鈴,響了好幾聲也無人應答,於白隻好改為敲門。臨近中午,回家的人越來越多,已經有三三兩兩的住戶不明所以地回頭看她了,於白敲門的的動作變得急促,這個時間點不可能會沒人在家啊。驀地,她聽到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從門後傳來,隔著門不是很清晰,她停下動作,靜靜地聽了一會兒,辨認出來是一個小孩的聲音。稚嫩的童音帶著怯懦,小聲問她是誰。於白一聽聲音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是她後媽帶過來的的那個小女孩。她以前守在門口的時候看見過。奶奶應該是不在家,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要不先回家改天再來。這時,“吱呀”一聲,門從裡麵被打開了一個小縫,於白聽見聲音回頭看去,一個腦袋小心翼翼地從縫隙裡鑽了出來,像是在確認她的長相一般一直在盯著她看。看了一會兒後,對方似乎放下心來,門被拉大,徹底向外敞開,一個看起來約莫七八歲的小姑娘扶著門鎖站到了她的麵前。小女孩偏金色的頭發軟軟地搭在肩上,頭上還彆著一個粉色的兔子發卡,瞳孔黑得很不純粹,微微泛著藍色,白白嫩嫩的臉蛋上還有嬰兒肥,大眼睛怯生生地仰頭望著她,還夾雜著幾分掩飾不住的欣喜,細細的娃娃音響起:“你,你是我姐姐嗎?”於白打量著眼前的小姑娘,眉頭一下子皺起來,對這個小混血的稱呼不太滿意,她沒有回答,繞過小姑娘,如入無人之境般走了進去,在客廳裡邊走邊觀察。客廳牆麵四白落地顯得潔淨安寧,家具的擺放格局也以簡約大方為主,開放式的大廳充滿了設計感,牆上的壁畫,木架上的花瓶,歐氏的落地流水擺件,沒有一樣帶有於振升的痕跡,應該都是她那個後媽的布置的。小混血順手把門帶上,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後,離她隻有半步遠,還在不停地追問她的名字。於白覺得她有點吵人,環顧了一周後坐回到了米白色的布藝長沙發上,小混血緊緊跟上,赤著腳也上到沙發上,毫無防備地跪在她手臂左側,似乎變得有些委屈:“你,你乾嘛不理我?”於白終於側過頭肯看著她,卻還是沒回答她的問題:“你家裡就你一個人?”小混血年紀小,輕易地被她帶跑了話題,見她終於肯和自己說話,老老實實地回答道:“爸爸媽媽周末都不在家,劉阿姨出去買菜了。”“那你奶奶呢?”小混血仰著頭像是在回憶,“奶奶說她要回老家,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於白站起身來,打算下次再過來。小混血看她突然站起來,也跟著下到地上,急著拽住了她的小手指:“你,你要走嗎?”“嗯,你在家呆著吧,把門鎖好。”於白感覺到手上細膩的觸感,多說了一句,正要拉開她的手。小混血顫著嗓音的話傳入她耳中:“可是我一個人害怕,阿姨去很久還沒回來。”剛才開門的情形驀地閃過於白的腦海:“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就敢給我開門?”“因為我在窗戶後麵看見你了。”於白這才注意到大門旁邊的落地窗,全部拉著窗簾,看起來並不顯眼。“你認識我?”小混血抿著嘴乖乖地點頭:“爸爸的書房裡有好多你的照片,他還說過你是我姐姐,給我講過好多關於你的事情呢!”於白沒說話,被她小小的力氣牽著又坐回到了沙發上,猶豫了半晌改變了主意,還是等她家的保姆回來再走吧,小孩子一個人在家不安全,雖然這是她很不喜歡的小混血。客廳裡麵還開著空調,涼絲絲的吹在身上很舒服,於白想好決定後放鬆下來,側過頭看著她說:“等你的劉阿姨回來了我再走。”小混血緊繃著的小臉瞬間放鬆下來,嘴角牽起了小小的弧度,露出一顆小虎牙,正要說話。於白看著她晃動了下自己的小手指,她的小肉手還牢牢地抓在上麵:“鬆開。”小混血有點不好意思地鬆開了手,轉著手指湊到她跟前高興地叫姐姐,還自來熟地自我介紹起來:“我叫於安妮,姐姐你叫我妮妮就好了,媽媽就是這樣叫我的。”於白仰躺在沙發上,耳邊感受著於安妮說話呼出的熱氣,小姑娘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奶香味,她半邊身子被這熱氣弄得發麻,但吹著空調冷氣的身體卻一動不想動,抬頭看著雪白的天花板開口道:“於安妮,說話就說話,不用離我這麼近。”她真不明白明明第一次見麵,這小孩為什麼對她這麼沒有戒心,於振升難道沒告訴過她他們異父異母嗎?於安妮“哦”了一聲,語氣中聽得見的失落,撤了撤小身子,但還是挨在她身邊,忽然間轉了轉眼珠,跳下沙發向裡麵的臥室蹬蹬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