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岑賀的公寓窩了兩天沒有出門——這是自兩人上一次從美國回去後,難得享有的雙方都不需要工作,可以安安靜靜待在一起享受假期的日子。上一次來美國,關係還不明朗,在他的公寓裡也不敢過多觀察,可這次,許鳶才是徹底了解到岑賀平日裡在洛杉磯的日常生活。房間裡東西不多,除了那張兩人的“合影”,便是各式各樣他還來不及收起來的資料。知道這些留下來的東西不是什麼機密,她隨手抄起一份來看。“co的案子竟然是你們做的?”許鳶略微詫異。岑賀剛洗完澡,聽到聲音從她後麵走上前來,撐在沙發上,輕輕一低頭,就看到了她手裡的東西。沒乾的黑發上墜落下水珠,滴在紙張上,許鳶下意識去抹,驟然驚覺兩人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近。岑賀:“是我做的,怎麼了?”許鳶撇去心裡那一抹彆扭,強裝自然,卻怎麼也忘不掉那一滴水。好似那人的水,不是滴在紙上,而是滴在她的心頭。“這個案子做得太完美了,co原本就是一個香餑餑,美國境內優秀的同類型公司不少,沒想到AE能占個便宜,拿到這個案子,還乾得這麼出色。”許鳶讚歎。岑賀不置可否,挑挑眉,隨口一道一個驚天秘密:“co現在的負責人是個華人,”他頓了頓,“我們母校的。”這會兒許鳶才是徹底驚了:“竟然有這麼好的資源?”言下之意是,你怎麼沒能介紹給我呢?岑賀自然聽出了許鳶話裡的話,有些好笑。驀地,他猛然一撐,輕巧地就越過了沙發,穩穩地從沙發後翻到了沙發上,膝蓋磕在柔軟的布料上的一瞬,身子傾倒,直往許鳶的身上撲去。她被撲了個措手不及,身體往旁側倒,就倒在了沙發上。於是現在的姿勢便是岑賀兩隻腿壓在她的下半身上,一隻手撐在她的耳旁,兩人維持著微妙的平衡,鼻尖貼著鼻尖,呼吸交融。許鳶眨了眨眼,忽然有些口乾舌燥。這……是不是沙發咚?她莫名其妙地聯想到了一個詞。氣氛太好,她忍不住吞咽一聲,爾後問:“怎麼了?”說話時頎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方墜下一層陰影。岑賀盯著她良久,還是沒說話。忽然一隻手摸上了她的胸口,電光火石間許鳶身子下意識一縮。再問:“到底怎麼了!”岑賀笑,笑容裡是極少出現在他麵上的邪氣:“沒什麼,隻是摸摸你的良心。”“什麼良心?”許鳶略懵。“看看你的良心痛不痛,知不知道我把最好的都給了誰。”許鳶恍悟,禁不住想笑,最終還是笑了出來。還能有誰?不就是她?如果不是岑賀,她哪有機會能認識到LQ的大佬,又怎麼會有機會和他們搭上途徑,在萬般灰心狼狽的時候,接受到這個金光閃閃、前途無量的好機會?儘管岑賀從沒說過,可許鳶心裡透亮。可心裡雖然這樣想,嘴上還是倔的。她故意撇過頭去,錯開兩人的呼吸,也逃避他炙熱的眼神。“誰知道你給了誰呢。”尾音微微上揚,是嬌俏,是任性。卻能滿足男性此時此刻的征服欲。果不其然,他用另一隻空閒的手掰過她的頭來,逼著她直視著自己,同時身子更加伏低了一點,兩人嘴唇幾乎是挨到一塊兒去了。“那我就要好好檢查下你的良心了。”說話時,兩唇摩擦著。——兩人鬨了一會兒,出門的時候自然是遲了。許鳶給了他一個白眼,惱怒:“出門前鬨什麼,害我第一次在領導麵前正式出現都要遲到了!”岑賀卻一臉饕足,臉皮似極厚,完全不在意她的指責。終究是踩著點到了LQ,意外的是,她的頂頭上司今天似乎也很忙,先讓秘書帶著兩人到專屬小會議室去等候。許鳶穿著正式的西裝和一步裙,七厘米的高跟鞋將她襯得出塵又冷俊,特意化的上揚的眼線給她冷冽的眉目間增添了一份自然的媚氣。相比之下,岑賀就顯得隨意多了。他隻是穿著休閒的西裝外套,領帶也沒打,看起來比她輕鬆許多。一路上,許鳶目不斜視,絲毫沒有被一旁的事分心去。岑賀卻敏銳地發現了她的緊張,用旁人都聽不懂的母語低聲說:“放輕鬆點兒,沒那麼困難,反正也是你以後的工作場合和同事,不必那麼緊張,還不如好好看看周圍的設施。”許鳶一直懸著的心放下了點兒,又有些不放心:“他們不會嫌棄我不專業吧?”岑賀有些好笑:“誰嫌呢,上次那個案子和慶功宴你又不是沒去,再怎麼樣Link也不會單單看在我的麵子上,就輕易地在律所裡招個人進來。”到底還是當局者迷。許鳶輕輕呼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會議室裡沒多久,Link就已經趕來。他是正兒八經的美國人,隨意又閒適的氣質,可身上的著裝卻一絲不苟。深灰色條紋西裝,金色邊框眼鏡,高高瘦瘦的,像極了電影裡那些紳士,自然大方。見到許鳶,他並沒有出現特彆的反應,比如因為她的好外貌突然眼神一亮,Link隻是克製地笑了笑,對她伸出了右手,道:“久違,Ja.”許鳶亦禮貌地彎腰握手。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John哈哈笑了一聲:“擁抱禮就不必了,畢竟Carver就在旁邊,我可不想他覺得我是什麼壞人,儘占自己妻子的便宜。”許鳶微赧:“入鄉隨俗。”Link舉起自己的右手,一枚戒指套在他的無名指上:“可我的太太或許會吃醋,畢竟Ja你實在是太優秀了。”有了上一次工作的前車之鑒,這一次被頂頭上司直截了當地攤開來說這些曖昧話題,許鳶倒覺得輕鬆舒服了不少,起碼她明白眼前這個男人絕不可能像周森一樣,對她有什麼不軌的行為。話題中心的岑賀卻始終沒有參與進來,隻是坐在一旁看兩人聊天。兩人從客套話,扯到了正經工作的話題上,許鳶謹慎地回答了幾個問題,看到對麵的Link滿意地點了點頭後,心裡一顆大石頭才落了下來。這也算變相的麵試了吧?她心想。起碼岑賀為她做的事都很靠譜,從來沒有違背她的意願直截了當地替她大開後門,而是為她提供途徑,讓她憑借著自己的能力能夠打開那一扇門。聊了一會兒後,Link起身,有些抱歉地說:“不好意思,今天其實還有一些彆的事,和中國幾個律所在談合作,所以可能得提前離開。”許鳶站起身來道謝,受寵若驚,對方能分出時間給她已經很是不易。“那就期待我們下次在洛杉磯正式見麵了,”Link再度對她伸出手來,“歡迎你,Ja,很高興以後能夠一起合作。”“謝謝,我也很期待。”許鳶的眼神亮亮的,嘴角彎起。“謝謝你Carver.”此時岑賀也站起身來,握住對方的手,真誠道謝。Link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倒要謝謝你,忍痛割愛,願意讓如此優秀的太太到我們律所來任職,”他頓了頓,“這次你會回來美國嗎?”岑賀搖頭:“不回,我在國內還有些事。”年後還有一場手術要做,也不知道恢複情況如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對他這個回答,Link很是意外,有些促狹道:“這會兒不怕彆人近水樓台先得月了?”顯然是在調侃上一次見麵時,同岑賀聊天時說的那句諺語。岑賀默然不語,對方哈哈大笑,許鳶卻是一頭霧水。三人步調一致地走出會議室。沒了剛才的嚴肅,許鳶倒也不彆扭著拒絕岑賀的親近了,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反正頂頭上司老早就知道他倆的關係了,她還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走到轉角時,視線裡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許鳶的腳步一停。岑賀也隨之停了下來:“怎麼了?”許鳶擰著眉,語氣不太好,不敢置信地看著那人的背影:“他怎麼會在這?”岑賀順著她的眼神看去,那人正好回頭。是周森,許鳶的前領導。他的神情沒了以往的冷意,反而對著旁人有些不合時宜的恭維。回頭的一瞬,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許鳶,以及她身邊的男人,諂媚的語氣也不禁停了停,銳利而冰冷的眼神就在她的身上上下掃蕩。許鳶下意識地往身旁人的身後一躲。明明不心虛的,但在這時還是不願意見到這個人。“怎麼了?”前麵的Link停下了腳步。岑賀似笑非笑地與不遠處的人對視,嘴裡卻在問Link“這是你們的合作夥伴嗎?”他頓時了然,皺眉:“隻是候選人之一罷了,不過剛才我來之前已經否決了他們。星越這個律所,起步晚,步子邁得太大,不牢靠。”三言兩語裡,Link定了性,卻沒問岑賀為什麼提起周森。岑賀點點頭,再沒說話。隨後三人分開,Link忙著工作去了,而許岑兩人則相攜離開。卻沒想到,電梯裡和周森還是撞上了。電梯門打開的一瞬,許鳶神色不快地往後退了一步,準備搭乘下一趟。而岑賀卻牢牢握住了她的手,不讓她掙脫,將她半拉半牽地帶進了電梯裡。迫不得已,許鳶進去了,卻沒再說話。電梯靜靜下沉,嗡嗡的滑帶滾動聲在梯廂頂上響起。許鳶沉默看著電梯下行時閃動的樓層出神。身邊忽然響起一個令人厭惡的熟悉聲音:“怎麼,才幾天不見,就找好了下家?”許鳶猛地抬頭看去。那人的眼神裡淨是玩味。是在諷刺她的新工作,也是在諷刺她身邊的人。許鳶氣急,剛準備回嘴,就聽見岑賀輕飄飄的聲音:“那還是不如找失敗了的好。”聽到這句話,周森的臉色立馬轉青。他哪裡聽不出來岑賀是在諷刺周森的星越和LQ談合作失敗?他冷著臉,再沒了以前的涵養和素質:“起碼比三心二意地好!”還是在諷刺許鳶。岑賀卻不看他,執起許鳶的手,幾乎是明晃晃地炫耀起了女人指尖的戒指。“也比沒有心的好。”“你!”周森再也忍不住了,指著岑賀就要發作,想了想還是攻擊女人比較好,“我可提醒你了,你旁邊這個女人胃口不小的,你這種連車都買不起的窮小子可彆自以為在美國工作了就能滿足得了她。”一句話,將兩人都罵了進去。岑賀還是好聲好語:“我和我太太自大學相識相愛,她不願公開也不願占我的便利,是我的幸事,”他隻是看著許鳶,“隻可惜有些人,寡義廉恥,自作多情,以為自己捷足先登,卻不知已經晚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