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原來是同學(1 / 1)

回酒店的車上一路岑賀都很沉默,許鳶也沒打擾他。她知道,岑賀看到了。看到了林雅眉始終都停不下來的眼淚,還有臨出門前岑遠國握緊了又放、微微顫抖的手,和欲言又止的眼神。酒店的暖氣被岑賀開得很足,他坐在飄窗旁的貴妃椅上,靜靜地望著窗外的雪景,不知在想些什麼。江城是南方城市,這些年鮮有下雪,而今年這場雪似乎下得格外大,才一天就已經讓低矮房屋的屋頂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白色。許鳶濕著頭發,脖子處還搭著一條半濕的毛巾,穿著酒店的拖鞋,趿拉著就從浴室裡走了出來。聽到聲響,岑賀立馬回頭,看到她身上隻穿了一件單衣,皺眉:“怎麼就穿了這麼點兒?”她沒回話,隻是徑直地走到他旁邊坐下。貴妃椅不小,可也容不下兩個人,因此兩人幾乎是緊緊地挨在了一起。怕她冷,岑賀順勢就摟住了她的腰,頭埋在許鳶的頸窩裡深深呼吸:“怎麼這麼香?”他又問了句。許鳶磨磨唧唧地鑽到他懷裡,很快濕發就打濕了他衣服前襟的一片,可岑賀也沒在意這些。她仰著頭,看著那個男人。不知怎麼的,多年後回到江城,許鳶竟然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這種感覺自從岑賀家裡出來就愈發地明顯。她輕輕地拂上岑賀的眉頭——那時候總有人說他的眉眼生的極好,明明是英氣十足的劍眉星目,可生在這人的臉上,卻莫名地溫潤了起來。這些年過去了,他們都沒能逃過歲月,就連當初江大有名的君子岑賀也是一樣,眼角終究有了時間的磨礪。“我們明天回一趟江大好不好?”許鳶問道。岑賀明顯一愣。他以為,因為之前分手鬨得不愉快的場景,許鳶或許一輩子都不想再回去。“你要怎樣都行。”岑賀回答道。“嗯,”許鳶埋進他的胸口,側著身蜷在他的懷裡,換了個話題,“卡我替你收了,你也彆再還回去了,你爸媽……”她沒再說下去,因為沒人能比她更明白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是什麼意思。親情原本就是世上比較玄妙的感情之一,是無從選擇和反抗的聯係,沒有感同身受就無法同病相憐。許鳶自認還不能共情到岑賀對自己原生家庭的感情,可她也不願意看他和父母就這樣鬨僵。岑賀應了一聲,低下頭去,扳過她的臉來,輕輕貼了上去。溫熱的觸感很快在唇上蔓延了開來。這一次沒有了之前接吻時的衝動和激情,岑賀似乎刻意放慢了步調,動作始終輕柔,隻是吮著她,同時手墊在她的後腦勺上,穩穩地將人托舉起來。動情之時,許鳶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她喘息著睜開眼,看到麵前的男人吻得虔誠的麵龐,心裡發澀。他也是怕的。岑賀怎麼可能會不怕?沒有人會不怕死,尤其是失而複得後。更何況他失而複得的不僅是愛情,還有自小就缺失的來自家庭的安全感。——次日早晨,雪下了一夜後終於停了,江城很給麵子的出了太陽。兩人用過早飯後就往江大去。正是上早課的時候,校園裡陸陸續續從宿舍樓裡走出了學生。兩人牽著手,慢慢地遊在大道上,倒和那些行色匆匆的學生對比明顯。周圍亦有學生看著這一對男俊女美的組合,偷偷打量著竊竊私語。可兩人從來都習慣了眾人的注視,坦然地接受著年輕大學生的眼色。岑賀微微笑,不動聲色地將人拉近了,畢竟從前讀書時許鳶常借口臉皮薄,極少和他在公共場合裡有親昵過分的舉止。“誒,真倒黴,今天第一節課又是滅絕師太的課,她上次布置要看的英文文獻難得要命,我好不容易搜到了中譯版本,才發現我連中文的都讀不懂,今天她要是要提問文獻內容點名到我我就完蛋了!”有女生抱著書走在旁邊輕聲抱怨著。“原來你也覺得難啊,我以為隻有我一個人覺得難!”“怎麼可能,我又不是變態,才大二怎麼看得懂那些全英文的文獻啊……”許鳶靜靜聽著女生們的閒聊,莫名地腦海裡就冒出了一個人的名字。岑賀見狀,輕聲問她:“陳教授?”他自然也聯想到了法學院的滅絕師太陳教授,那一年與許鳶起了衝突的那位女老師。許鳶點頭:“去聽聽她的課。”於是兩人就坦然地跟著學生一路走進了教學樓,挑了教室後排坐下。不多久,教室前門走進一個個子矮矮,穿著白色羽絨服的短發女人。她的鼻梁上架著衣服眼鏡,眼鏡下的雙眼眼神銳利有光,進來後先是掃視了一圈教室裡的人,便站在講台上,不怒自威道:“上課。”於是兩人還真就這樣開始聽起了課。果不其然,課上到一半,陳教授開始就布置的英文文獻作業開始了抽查。她冷漠而威嚴的聲音在一片死寂的教室裡響起來:“最後一排的那個女生,你站起來回來。”周圍頓時開始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和慶幸聲——誰都知道,陳教授最愛點後排同學了,所以他們都爭先恐後地坐前排,為的就是減少被她點名的機會。許鳶輕歎一聲,站了起來。她就知道,上滅絕師太的課坐後排準沒好果子吃,可剛才進來的時候,前麵已經密密麻麻地坐滿了人,迫不得已兩人才往後坐下了。來江城是臨時之舉,連換洗衣物和化妝品都沒帶上,因此現在許鳶素著張臉,穿著簡單的大衣就娉婷地起身。陳教授的眼神盯在後排這個女人的臉上半刻,罕見的,她的臉上竟然浮現了笑容。“最近在哪兒工作呢?”她提問道。許鳶有些措手不及,沒想到對方輕易就把自己認了出來,老實回答道:“在上海。”“之前不是去了美國麼?怎麼沒留下來?”“沒什麼意思,國內比較好。”陳教授滿意地點點頭,說:“坐下吧。”教室裡的一眾學生看著兩人的對話幾乎是驚掉了下巴。這女人是誰?怎麼陳教授和她看起來很熟似的?怎麼課上還直接聊了起來?不過他們更關心的是,課上抽查是不是就此結束了?下課後,陳教授果然將許鳶單獨留了下來,許鳶和岑賀對視一眼,就默默地往教室前方走去。陳教授看著教室後方的那個熟悉的男人身影,問:“你們倆又在一起了?”許鳶微赧,這個“又”字實在太精辟,讓她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複。“不用拘謹,我早就知道你們的事了,岑賀畢業後他父母岑教授林教授有來問我當時你們的事,”她解釋道,“我如實跟他們說了。”如實說了,也就代表他們知道了當年許鳶是因為出國留學才放棄了兩人的感情,也不怪岑賀父母知道她的存在時有那麼大的反應。“在怪我麼?”許鳶搖頭:“這是事實。”陳教授真笑了:“你倒和以前一樣實誠。”這學生,她從來就沒看錯過。兩人不知不覺裡聊了半個小時,聊到在本教室的下一節課都要開始了,滅絕師太才依依不舍地放許鳶離開。許鳶禮貌地和她告彆,表示以後有機會會再來看她,哪知道陳教授微微一嗤,說她不必假客氣,要有心早幾年就來了。許鳶被攪得尷尬不已,匆匆逃離。此時岑賀已經不在教室裡了,她有些困惑地往外走去,卻在走廊上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的那個男人。比起周圍的學生,岑賀身上的氣質實在是太明顯。他人原本就高,今天穿著一件長大衣,前襟敞開,圍巾閒散地搭在胸口前,垂著頭,淡漠的眼神裡看不出什麼情緒。他的跟前站著一個穿著高跟鞋、身材姣好的女人,那人仰著頭,看他的眼神裡是無儘的歡喜和藏不住的悵然感。許鳶走向岑賀的腳步硬生生一頓,就站在離他們不遠處靜靜地聽著兩人說話。“岑賀,”是那個女人的聲音,語調裡還有些發顫,“你怎麼回江大了,你都好多年沒回來過了……同學聚會也沒來,同學都說你去美國了,岑教授也說你可能留美國定居了,怎麼突然就回江城了?”“回國了。”岑賀答。“那以後不會再去了?”她激動地攥了攥衣角。“不去了。”“那你現在在哪工作,會回江市來工作麼?”“沒考慮過。”岑賀的回答總是言簡意賅,可眼前的人竟然沒有感覺到一絲尷尬。許鳶心裡有些發笑,邁開步子準備上前,又在徹底落腳前象征性地撥了撥頭發,然後大步走到岑賀的旁邊,自然而然地攀上他的胳膊,一眼都沒看那個女人,笑眯眯地問道:“怎麼在這兒,讓我一通好找。”岑賀有些無奈:“你們聊得太專注了,我不好意思打擾,先出來透個氣。”“那沒辦法,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沒想到滅絕師太還能記住我,”許鳶自認扯出了一個完美又迷人的笑容,爾後才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悠悠地轉過身去看著那個一直被她冷落的女人,眉頭微微皺起,疑惑道,“你是?”被問到的人控製不住地失神,麵上表情一僵:“許鳶……”這一聲,讓許鳶徹底地想起來了。剛離得遠還沒看出來,現在走近了她可徹底地認了出來。薑瑤,岑賀同級經濟學院院花,傳聞裡與岑賀郎才女貌,是經濟學院兩個門麵,性子溫雅,長相清雋,是學校裡遠近聞名的才女和美女。那時關於兩人的緋聞在學校裡層出不窮,直到許鳶出現,打破了這個謠言。傳聞裡兩人郎情妾意,是許鳶橫插一腳破壞兩人感情,而薑瑤本人對此事也是避而不談,總是一副有著難言之隱的模樣,久而久之自然有好事者內心對三人關係有了揣測。認是認出來了,可許鳶這時心裡發冷,她可沒忘當年薑瑤麵對眾人八卦時的曖昧態度讓她背了多少黑鍋,受了多少指摘。所以許鳶麵上隻裝迷蒙狀態,睜大了眼:“你是?”說完又不看對麵女人的眼神,轉向岑賀,親昵地湊到他旁邊問,“你同學嗎?怎麼不介紹一下。”薑瑤尷尬地動了動嘴唇,隻好自報家門:“你好,我是岑賀的同學薑瑤,現在在江大經濟學院留任。” “原來是同學啊,”許鳶點點頭,恍然大悟,又問道,“怎麼我們結婚你沒給薑瑤發請柬啊?”語氣天真,又帶著嗔怪意味,任誰都挑不出毛病來。薑瑤抓到了話裡的重點,也沒看許鳶,直愣愣地盯著岑賀,眼裡竟是蒙上了一層霧:“你和她……你和許鳶,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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