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會不會哭(1 / 1)

紙麵上是郵件的打印版,收件人是許鳶,附件內容是君蘭賬本資料的PDF,附件修改時間是郵件發送前幾分鐘,而發件人是周森。周森抬頭看著那個穿著精致的職業套裝和高跟鞋,看起來無懈可擊的女人。這個女人,他眼睜睜地看著她從一個女孩,蛻變成了一個完美的女人。這個女人,他魂牽夢縈了很久,他一點點地引誘了許久。這個女人,分明是那個讓他想要為她越過道德的邊界的人。可就在他的無聲縱容之下,她出差去了一趟美國,回來就高調地表示自己已婚,還是跟一個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連車都買不起而讓她在雨裡淋雨的男人結了婚。這口氣,周森無論如何忍不下去!於是他故意改了賬本裡的一個數據,因為他知道許鳶不會對他傳來的二手資料的真實性存疑,他也篤定了隻要他當眾揭穿這件事,許鳶不會敢把郵件發件人公布。他就是想讓許鳶默不作聲地吃下這個癟,長長記性,讓她明白自己究竟是誰的人。可他萬萬沒想到,許鳶竟敢把這件事抖出來。“周律,昨天我在會上不說,是出於對您的尊敬。我理解,您可能覺得我太順風順水了點,想要滅滅我的威風,可我又實在不明白,明明是針對我的事,為什麼要牽扯到彆人?”許鳶說的是老梁。經此一事,他的年終獎勢必要打個折扣,可老梁不像她,他還有家人要照顧,不能被她拖累。“我想了一整晚,再加上剛才您的態度,我總算是明白了一些事。”其實也不是昨晚明白的,之前自己早有預感,不過是小心翼翼地在避免這個雷區罷了。從周森若有似無的曖昧態度,到沒有必要的兩人同行出差,再到平日裡他在同事麵前的那些刻意的行為舉動。許鳶並不傻,她已經很明白了。“周律,我想,這個時候辭職是對我,對您,對律所一個最好的交代。”她受不了被人擺布,被人玩弄鼓掌之中,被人當作所有物。以前她不願意點破是因為她隻有一個人,可是現在,她有岑賀了。她許鳶,一點兒也不怕。“許鳶,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也很明白你現在的氣惱,”見硬的不行,周森立馬軟了語氣,換了個說法,“但是你要相信,我所有的這些舉動都是出自於對你的喜歡。我是有家庭沒錯,所以我不能明著對你好,隻能用一些比較隱晦的方式。我也曾懊惱過自己怎麼就那麼早結婚了,可當我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的時候,你卻告訴我你已經結婚了。你應該諒解一個男人當時嫉妒的心情。而我,對你沒有半點壞心,是一心向著你的,哪怕老劉再阻擋,年底這個高級合夥人的位置我還是會給你留的。”“夠了,周森。”許鳶冷冷地打斷了他,再沒用敬語,反而直呼其名。“你什麼意思?”周森對她的態度很不滿,明明自己一腔情真意切的告白,卻讓許鳶刹那間冷了臉色。許鳶嘲諷地看了他一眼:“我說,夠了,周森。你的感情,我不想聽了,”她的語氣裡有一絲若有似無的哀愁,或許是在為自己感到不值,“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很感謝你。無論是當初收下了我的OFFER,還是手把手地帶我,傾儘所有地把自己的知識都交給我。我是真的,真心誠意地感謝過你。”她用了一個過去式。“可是周森,如果你真的喜歡我,你會對律所那些風言風語無動於衷麼,你會在自己已婚的情況下對我再三接觸造成彆人對我的誤會麼,你會用你這些卑劣的手段讓我屈服麼!”“你承認吧,你其實並不愛我,周森。你隻是享受這個‘養成’的過程,你隻是覺得我是你一手帶起來的人而不想讓我脫離你的控製罷了。是你的占有欲作祟,而不是本應該純潔崇高的愛情。”如果是愛,怎麼會舍得讓她受到一點傷害?怎麼會舍得讓她一個人麵對?又怎麼會故意作出傷害、栽贓、汙蔑她的舉動,讓她在自己引以為傲的事業上跌了個跟頭。最起碼,岑賀從來不會。他相信她,他支持她,他全心全意地愛著她。所以岑賀放心地讓這一隻凶狠的“鳶”翱翔在天空裡,而不是牢牢牽緊這根線,讓她在自己的控製中視線裡,變成一隻連自由飛翔的權利都沒有的紙鳶。“我再給周律您一句善意的提醒。”到最後,許鳶還是沒辦法完全忽視周森曾經對她的悉心指導和栽培。“我們學法律的,讀久了法律,很容易就把自己的道德標準降到了法律標準。可是道德就在那兒,它不會改變,仍需敬畏。”——岑賀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遲疑了很久,要不要打這個電話。他想到今早離開時許鳶那副自信又驕傲的表情。她破天荒地給了他一個GOODBYE KISS,然後告訴他她要去辭職,她想要做回真正無拘無束的自己。那時候自己是怎麼說的?他說:“隻要你想,我就支持你。”許鳶是帶著憧憬和希望出門的。所以他現在一時舉棋不定要不要把這件事跟她說。正在猶豫的時刻,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是他的老同學、朋友紀同磊。“岑賀……”紀同磊有些結巴,他的語氣聽起來很哀傷。其實當他知道這個消息後,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等到想到要找岑賀當麵聊這件事時,卻聽同事說岑賀已經離開,所以他才撥下了這個電話。可是電話接通,他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你知道了?”岑賀捏緊手中的病例報告單,沒什麼語氣地問道。“嗯……”紀同磊悶悶地答道,“我同事剛才告訴我了。”岑賀:“其實……”“都怪我!”紀同磊忽然激動地打斷他,“都是我的錯,是我當時烏鴉嘴,我要是當時不說你得病才能挽回許鳶的心就好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嘴賤!”說到後麵,紀同磊的語氣裡甚至有些哽咽。他固執地認為都是當時自己和岑賀調侃時說的那麼一嘴,給岑賀帶來了不好的運氣,讓他這麼年輕就得了這樣的病。岑賀盯著紙麵,“甲狀腺癌早期”幾個大字讓他沉默地聽著紀同磊一句又一句地道歉著。其實自己早有預感,這次大概是什麼不得了的病。可真正聽到醫生說出來的時候,他的心還是止不住地咯噔了一下。第一時間他想的是:怎麼就先把證跟許鳶領了呢?她做了寡婦之後會不會生氣得連眼淚都不肯為他流了呢?良好的家教和沉靜的性格讓他禮貌地和醫生道了句謝,隨意聊了兩句病情他才離開。可是當他走出醫院,走到大街上時,他才開始茫然了起來。要不要告訴許鳶?她會哭嗎?還是會像紀同磊說的那樣,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會就此瀟灑地離開?岑賀沒有結論,也不敢去想。儘管醫生反複同他強調,是早期,可以做手術,可以治療。可是一旦他想到許鳶的臉,想到她那麼驕傲,想到自己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會讓她孤獨地在新婚變成喪偶狀態,他就難以自已地心痛。發泄了好一通情緒後紀同磊才冷靜下來。冷靜後他才明白,原來自己現在的發泄對好友沒有半點益處,反而需要他來安慰自己,可他明明才應該是最受打擊的那個人。“你準備怎麼辦?”紀同磊小心翼翼地問道。“該怎麼辦怎麼辦,吃飯睡覺上班,等著做手術,生死有命。”岑賀淡淡回答。“我是說許鳶,你和她,要怎麼辦……你會告訴她嗎?還是會什麼也不說就直接跟她離婚?我靠,你不會這麼善良吧。”好友止不住地為他擔憂,聽得岑賀心裡暖暖的。剛才還有的疑問在他故作輕鬆的語氣下竟然真的漸漸煙消雲散了。岑賀:“我會告訴她,但我要先去做一件事。”“什麼事?”“立遺囑。”如果,真的萬一有什麼事,至少他應該把自己的身後事先安排好,不讓許鳶倉皇地獨自去麵對這些。掛斷了紀同磊的電話後,岑賀沒再猶豫打給了許鳶。那頭響了一會兒才接起,一個歡快的女聲說道:“岑賀,岑先生!”岑賀被許鳶快樂的語氣感染了,不由得彎起了嘴角:“怎麼這麼開心?事情辦成了嗎?”“誒,你猜猜我現在在哪兒呢?”許鳶沒提自己的事,可岑賀從她的語氣裡聽到了她現在的開心,自然而然明白了她肯定是已經放下了,心裡為她感到高興。“嗯……你回家了嗎?”許鳶:“沒有!嘿嘿,我在你們公司樓下呢!”經過昨晚,許鳶對他的態度確實輕快了不少。可擺在現在,這樣的轉變卻讓他有些難受。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自己的病情。“我們公司樓下?”岑賀錯愕道。“我來接你下班了~”岑賀:“可是我今天不在公司,我有點事……”他頓了一會兒,“可能得晚一點到了,你要不先回家?”他小心翼翼地問,實在不忍心現在就讓她難過。許鳶的語氣是掩飾不住的失落:“嗯……”她轉念一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呢?”不要緊,他們來日方長,她還可以以後再來接他下班。“可能會要晚一點了,你彆等我吃飯了,自己先乖乖地吃飯好不好?”……兩人家長裡短地又閒扯了一會兒。岑賀隻覺得心越來越重。直到掛斷了電話,他才後知後覺地看到飄在空中白絮。周圍的人紛紛裹緊了圍巾離開,而情侶們也嬉笑著擠成了一團。這個冬天,竟然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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