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美好的頂點(1 / 1)

有了早上周森的那句肯定,一整天許鳶都沉浸在飄飄然的情緒裡,滿腦子都是今年年底能升職加薪,說不定還有機會搏一搏合夥人的位置,就連劉東越在例會上的刻意挑刺也直接忽略了,笑意盈盈地麵對。臨近下班的時候倒是下起了小雨,等到到了一樓許鳶才發現淅淅瀝瀝的雨簾已經拉開了帷幕。她望了一眼周圍三兩撐著傘出門的同事,又看了一眼今天新穿的大衣,無奈地歎了歎氣。正在右腳準備邁出去的一步,手卻被人拉住了。拉她的人微微用力,就將她穩穩地摟了個滿懷。許鳶就這樣,跌進了一個縈繞著柑橘香的懷抱裡。“走這麼快乾嗎?”許鳶剛才差點就摔了,站起來時也沒帶著好氣:“你怎麼來了?”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帶著質疑的口氣。但岑賀倒也沒在乎,隻是輕輕替她撣去了外套上飄進來的雨絲。“剛在附近應聘完,看見下雨了知道你沒帶傘,就過來接你了。”剛被他帶來的狼狽樣帶來的窘迫瞬間消散得一乾二淨,氣鼓鼓的心情也沒了,許鳶不好發作,隻得扭捏地說了句“謝謝”。“謝”字還回轉在喉嚨裡,就看見朦朧的雨簾裡兩點光亮倏忽閃起,接著是汽車的兩聲短促的鳴笛聲。駕駛座的車窗緩緩滑下,周森握著方向盤,淡淡道:“許鳶。”站在門口的兩人同時抬頭望著他。但周森顯然無視了她旁邊那個人,繼續問道:“要不要我送你?”後麵的車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紛紛摁起了喇叭。可駕駛座上的人卻半點不著急,慢悠悠地等著她的答複。許鳶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岑賀,扯出一個笑來:“不用了周律,謝謝您。”“行,回去注意安全。”周森乜了她一眼,不鹹不淡道,便緩緩地踩下油門離開。雨裡,輝騰的車標影影綽綽,方才還一言不發的岑賀突然開口問:“你們老板?”許鳶點了點頭。他笑了聲稱讚:“車不錯。”正在她不知道如何接話的時候,岑賀忽然攬住她的腰,右手單手撐開了大傘,“嘩啦”一聲隔絕了雨滴:“走吧,吃飯去。”動作熟稔又自然。——因為下雨的緣故,兩人隨便挑了一家律所周圍的居酒屋。秋天太陽落山得早,又是雨天,兩人進店的時候黑夜已經沉了下來,居酒屋門口掛著的燈籠亮著暖洋洋的光亮。推門進去的時候裡麵已經坐滿了同是躲雨人,無奈之下,兩人隻好坐到了角落。穿著和服的服務員端著茶水穿梭在狹窄的小店裡,日語的“你好”聲此起彼伏,然而熱鬨仿佛是彆人的一般,他們這桌遲遲得不到眷顧。許鳶揮了幾次手都得不到回應,連一口熱茶都來不及喝上。一來二去,心裡有點氣,又覺得這是自家公司附近的館子,多少有點讓她下了麵子,臉上的情緒就好不起來了。倒是岑賀,見了她這樣反而安慰她,還自己動手去拿了壺熱的大麥茶給她倒上。一杯熱茶下肚,許鳶心裡才好受些,表情總算沒那麼差了。“你今天跟我說有件好事,是什麼好事?”岑賀慢悠悠地端起杯子來,眼神凝聚在她的臉上,很是認真地問。許鳶聽言猛地灌了一口熱茶下去,哪知道燙到了舌頭,情急之下,手一抖熱茶又灑了一手,霎時間手背就被燙得通紅。“嘶——”她輕呼一聲。岑賀連忙站起身來抓著她的手:“怎麼樣?”“有點疼。”許鳶的眉頭皺成了一團。岑賀原本就高,驟然在這個矮小擁擠的居酒屋裡站起來更顯得壓迫感十足,他長腿一邁就跑到了服務員旁邊,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竟然能然忙碌得搭不上話來的服務員停下腳步來,給他弄了塊毛巾來。“我幫你敷一下。”也沒管她同不同意,岑賀快步走回來,徑直就把毛巾敷到了她的手上。這時許鳶才發現這塊熱毛巾裡麵竟然包著兩塊冰,然而被毛巾隔著,又讓冰不至於直接貼在她的皮膚上。過了許久等到手背不再刺痛的時候,她才分得出神來看他。岑賀原本是坐在她對麵的位置的,此刻為了給她敷手,半蹲在她的麵前,又因為太高就算蹲下膝蓋都快碰到了桌子,而他專心致誌的表情讓許鳶幾乎都快以為他在處理什麼大案子。她抽了抽手,有點不自然地說:“我好了。”“真好了?”岑賀有點不信,掀開毛巾看著她泛著粉紅的手,輕輕吹了兩口氣。“真好了,你快坐下吧。”不知怎麼的,在這一刻,許鳶全身忽然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讓她麵紅耳赤,不自主地就把他推開。也許是吹氣這個舉動實在太曖昧,讓她不由得就想到了前幾天十分淫靡又顛鸞倒鳳的小長假裡他對她實施的那些同樣令人麵紅耳赤的小動作。這下岑賀才半信半疑地放下她的手,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恰逢這個時候,服務員終於想到了偏遠地區的這一桌,抱著菜單火急火燎地趕來了,兩人剛才準備繼續的話題又匆匆被打斷。等到吃飯到一半時,許鳶才重新提起這個事,沒想到剛開口沒一秒,又被岑賀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阻止。岑賀看了一秒來電顯示,眉心擰在一塊,對許鳶擺了擺手:“我先接個電話,待會兒說。”她一腔話哽在喉嚨裡,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接起電話以後岑賀並沒多說什麼話,隻是“嗯”了幾句,就連外人都可以看出他的敷衍。一番省略的回答了以後,他突然輕笑了一聲,說了一句不需要,便要掛電話。但電話那邊突然傳來一聲高揚的女聲,尖銳地叫他的名字:“岑賀!”聲音之大,就連對麵的許鳶都聽到了。他掛電話的手一頓,抬眼看到對麵許鳶微微訝異的臉,思索了幾秒,像是顧忌什麼一樣,還是繼續聽了下去,隻是這次他的情緒已經平穩了很多。“我沒有非有勉強你們要接納她的意思,畢竟日子是我在過,不是你們在過。”“事情已經解決了,不需要你們操心了。”“年我還是會回來過的,我沒這麼任性,順便你們也可以見見她。”“我說了,你們不要過來。上次是我唐突了,我不應該跟你們開這個口。”……說到後麵岑賀的語氣已經染上了揮之不去的疲倦,他撐著額頭,聲音很悶,無可奈何:“就真的不能給我一點自由麼?非要鬨得這樣難堪,讓我有家也回不了嗎?算了,不說這個了,我還有點事,先掛了。”“你爸媽?”其實許鳶已經靜靜聽了很久,禮貌和家教讓她不會輕易開口詢問對方的家事,但她分明在對方的話裡敏感地捕捉到了一絲跟自己相關的信息。居酒屋裡處處洋溢著拉麵的香味和壽喜鍋的熱氣,岑賀靜靜地往許鳶的碗裡添菜,但她早已經撂筷子不吃了。白皙的手越過鍋,摁住他的筷子,直直地望著他,一動不動。岑賀突然泄了氣:“是。”“是不是跟我有關?”“不是,沒什麼大事,是說我回國過年的事,”岑賀撒了個謊,話題一轉,“你今天想跟我說的好事是什麼?”但這樣明顯的轉移話題的行為許鳶不可能看不出來。許鳶沒辦法忽略岑賀話語裡的那個“她”。就算隻從這些隻言片語和岑賀的態度裡,她也可以輕易地推斷出一個她無法否認的既定事實——岑賀的父母並不喜歡她,甚至並不想接受他們倆這段婚姻。而且他們和岑賀之間興許已經為了這件事不止吵過一次架,才會讓他在接到家裡電話時露出這樣無奈又堵心的表情。許鳶又想到自己今天白天知道要升職時,自己內心的小竊喜讓她快要按捺不住地同人分享,最後猶豫再三,她在母親和岑賀之中她選擇了岑賀。隻是她又像極了小孩子對待自己心愛的寶物般,故作神秘地什麼也沒和他說,隻是說有個好消息,等著晚上再慢慢和他分享。那種急迫的分享感讓她今天等不及了要下班,所以就算沒有傘她也急著往雨裡衝一衝,隻為了能夠早一點回家和他說話。可許鳶不知道,驚喜和快樂,這些所有美好得如同幻夢一樣的東西都有極值。等到泛著虹彩的泡泡升騰到頂點,就會在空氣的重重壓力下,“啪”地一聲破碎——美好到了極點,快樂登頂之後就會急轉直下,直至漸漸歸零。而她那顆迫不及待想要分享自己生活的心亦是如此,在這個寒冷的夜晚裡,漸漸地,一點點變冷,直到讓她再也提不起興趣。如同那天晚上,衝動之下,她答應的求婚一般。在她察覺來自岑賀家庭、朋友以及自己工作上的壓力後,滾燙著還熱烈著的“想要嫁給他”的願景,早已經被現實當頭的一盆涼水澆滅,隻剩下一堆濕漉漉的情緒,回歸了最初冷寂的原點。許鳶垂著眼睛,單手托腮,食之無味地扒拉著碗裡早已經涼掉的飯菜。“沒什麼特彆好的事。”岑賀聽見她平淡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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