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姑且再試試(1 / 1)

在那之後,直至晚宴結束兩人都沒再能說上一句話。VE的人說岑賀提前回家了,說是明天的飛機,要回去整理行李。聽到這話的許鳶竟然鬆了口氣,故事的走向莫名和分手的時候相似。也是兩人不歡而散,也是他不告而彆。許鳶再一次慶幸自己沒有踩在玻璃渣子上,那樣的痛太鑽心。最後一天去VE打卡上班的時候,最後跟許鳶告彆的竟然是Cris。小男生扭捏了半天才走到她的身邊來。“許鳶。”他說的是中文。許鳶的眼裡閃過一絲詫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說得是不是不標準?”許鳶搖搖頭:“你說得很好,謝謝。”想想也知道他是為了誰學的中文。“以後還會回美國來嗎?”想了想,Cris還是問出口了,反正現在Carver也不在。許鳶:“有機會的話,會來美國的,畢竟現在跨國業務越來越多了。”話沒說死,但Cris多少也明白她的用意。兩人寒暄了一下許鳶就準備離開,最後還是被他拉住了。沒敢拉住她的手,隻敢揪住她的文件,Cris眼神四處飄,生怕看到了那個突然殺出來的“未婚夫”。“你和Carver以前就認識吧?”到底沒敢直接說出訂婚那個詞,他小心翼翼地問。許鳶偏了偏頭,心想也沒錯,回答:“是。”也不知怎麼的,眼前的人突然眼神就幽怨了許多,半晌才喃喃:“那就祝你們幸福。”直至臨走前,許鳶仍一頭霧水。——許鳶沒想到在回去的機場還能碰見岑賀,就好像是他精心計算的一樣。等她回過神來時,那人已經主動地拿過了她手中的行李,沉默不語地往前走去。“喂。”許鳶站住了,叫他。岑賀回頭看她,沒說話,明顯是在生氣。她躊躇了半天還是問:“你怎麼還沒回去?”她以為那天在自己給了冷臉的情況下,按照岑賀以往的性格,他應該早就回國了才是。怎麼又會在自己回國的時候撞上?“改簽了。”他不冷不淡地回答,說完就快步往前走去,也沒等她。其實許鳶想得不錯,岑賀心裡氣得很。分明兩人好不容易能夠掏心掏肺地聊一聊,甚至他見她的態度一度以為兩人關係破冰了,可是馬上許鳶的態度卻更淡了,他甚至都沒弄清楚她究竟因為什麼又想要疏遠他,她就已經離開。他氣急敗壞地離開晚宴現場,擱下一句“回國了”就走。可是自己還是不甘心,所以從VE同事的口中問到了她的航班號,改簽了飛機,提前來機場等她。但不甘心是真的,生氣也是真的。所以他現在一句話都不願意和許鳶說。等到兩人辦完了出境手續,又相繼把行李托運完,得空坐在候機廳的時候已經一個小時後了。早上起得太早,趕早班機,來不及吃飯,許鳶隨便在機場大廳裡就買了兩個賽百味。“喏,吃點東西。”她把三明治遞給岑賀。“嗯。”岑賀應了聲,聲音很冷,聽不出什麼情緒,沒正眼看她。許鳶捧著三明治咬了兩口,隻覺得乾巴巴的,又冷又硬,讓人倒儘了胃口,放下了。旁邊的人垂著眼,三兩口就把東西吃完,紙作一團揉緊,扔進了垃圾箱裡。“噠”的一聲,好像很用力。岑賀其實很克製,可許鳶就是看出來了他的不滿和憤怒。他有著超乎常人的忍耐力和冷靜,幾乎不會在外人麵前表露任何情緒,時時刻刻都端著一幅架子,好似清冷高傲不可接觸。她有時候在想,自己可能是近朱者赤,所以以前的囂張和張揚勁兒都被磋磨沒了,剩下的全是和岑賀學的這時時刻刻精致又冷淡的模樣。可同類終究是同類,再怎樣分彆,也是八年前水乳交融的人,他的情緒她不可能感受不出來。隻是許鳶現在無心也無力去顧及到他,隻好也靜靜不說話。清晨的洛杉磯下起了蒙蒙細雨,玻璃上籠起了一層薄薄水霧。落地窗外有飛機正在起飛,拖出一條弧線,在大霧裡紅色的燈光若隱若現。兩人誰也沒說話,沒提天氣是否會讓他們滯留,直到廣播裡地勤甜美地通知他們可以登機,兩人才一前一後地往登機口走去。許鳶最後站在窗前看了一眼洛杉磯。七年前,因為這座城裡他們分離。她在這裡度過了一年半,岑賀或許更多。七年後,他們又在因此重逢。這座城市從來都不是故事本身,是故事的終結,與故事的開始。身前的地勤彎著腰朝她微笑,許鳶回過神來不再看窗外,將自己的登機牌遞上,眼神卻撞到了已經站在登機口長廊裡的岑賀。四目相對的瞬間,他朝她伸出了手,好像在催她過來,有一種不其然的期盼,可他眼神明明是淡淡的。她呼了一口氣,不知道怎麼,突然有一種即將要回家的感覺,可她分明這幾年來早已經忙得把“出差”和“家”這兩個概念模糊了邊界。心潮一熱,許鳶走上前去。“來了。”她說。也沒管之前兩人鬨的彆扭了。好像都心照不宣。在他轉過身來伸手的那一刻,好像兩人突然心照不宣地冰釋前嫌。——十三個小時的飛行讓人倒頭就睡。或許是昨天在外吹了風的緣故,又或許是今天起太早,許鳶一上飛機就要來了一床毛毯,裹著就睡。再度醒來的時候飛機已經平穩運行了很久,空姐推著小車在前麵發飛機餐。因為之前照顧她睡覺,岑賀一直沒有開小燈,現在看她醒了倒是順勢伸手去開燈。他抬手的瞬間,溫熱的男性氣息迎麵撲來,很著名的某大牌男性森林木質香水味。“吃什麼?”岑賀問道。“隨意吧。”真就隨意了,他隨手一指,挑了兩份飯。許鳶沒什麼胃口,隨意扒拉了兩口,就沒再吃了。他也沒管,隻是在她擦完嘴之後,起身準備去洗手間的時候說了聲:“等等。”懷裡掏出一個眼熟的東西來——他把戒指套在她的手上。“這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東西,收下吧。”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等不及許鳶把東西還回去他就補上一句:“你收了之後扔了也行。”哪能真扔啊,許鳶腹誹。行程中的這個重大轉折讓許鳶一度忘了要怎麼和岑賀正常的相處。但岑賀顯然是心情很好,不僅噓寒問暖還主動提出落地了之後自己先送她回家。許鳶想也沒想就懵裡懵懂應了下來。也許是那個戒指給她的衝擊太大了。所以她不聲不響地把戒指取了下來,放進了兜裡,想著合適的時間再還給他。岑賀目睹著全程,卻一句話也沒說,隻是仍然體貼地為她叫來熱水潤嗓。落地時正是北京時間中午十二點,岑賀提前叫好了車,此時已經在停車場裡等著。他一個人拖著兩個人的行李走在前麵,還時不時回頭看許鳶有沒有跟上來,跟早上他們從洛杉磯出發時的態度千差萬彆。“累了?”她久久沒有跟上來,岑賀反而停下來問她。“沒有。”許鳶含糊答道。她隻是不太明白現在兩人究竟是怎樣的關係。久彆重逢的前任?還是破鏡重圓的現任?明明已經下定了決心推開,怎麼這塊破鏡子又自己追了上來?岑賀放慢了腳步,走在她身旁,行李箱滾輪嘩啦啦響著。“坐太久了飛機不舒服就走慢一點。”兩人就這樣一路維持著尷尬的氣氛直到許鳶家樓下。岑賀從後備箱把兩人的箱子都拖出來,還感歎了一句:“真重,你也就出一個星期差。”許鳶看到地上並排的兩個箱子才反應過來:“你怎麼下車了?”他不應該跟著出租車一起回家麼?怎麼把自己的箱子也拎了下來。岑賀:“送你上去。”“等下,”許鳶站在原地,看著就準備動身幫她提箱子的人,“你現在到底怎麼想的。”她把偷偷放在口袋裡的戒指掏出來,拇指和食指撚著那個銀色的小圈。“我以為我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岑賀放下行李箱,朝她走過來。高大的身影給她帶來了一瞬的壓迫感。“什麼意思?”岑賀已經站定在她身邊:“我想重來。”許鳶抬頭看他,墨色的眼眸裡依舊捕捉不到任何能讓人琢磨透徹的情緒,一如既往的泛著涼意。她偏頭,錯開他直接的視線:“已經太久了,岑賀。”他們分開已經太久了,久到她現在都很難習慣自己身邊還會出現另一個人。但也不夠久到忘記當初兩人分開時的爛場麵。許鳶從他手裡奪回來箱子,低頭準備離開。岑賀長臂一伸,攔住她的去路,灼熱的呼吸就撲在她的臉頰旁。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許鳶手裡的行李箱應聲倒地。“你說的,我都承認,”他說,“而且我們當初分手的場麵也的確不夠好看。”“可是許鳶,如果就這樣結束,我不甘心。一句分手都沒有的斷絕關係,我不甘心。”兩人甚至從未當麵說句分手,隻是默默地就這樣心照不宣地斷了聯係。許鳶不止一次地想過,這到底算不算分手?甚至她心裡隱隱愧疚:當年的自己在這段感情裡其實犯錯更多。所以她害怕再見到岑賀。此時她也隻能垂著頭,任憑岑賀拉著自己,不言不語,悄悄地摩挲著手裡捏著的那隻戒指的形狀。分明是冷的鉑金,現在卻有點熱得燙手。許鳶仔細地用指甲劃過上麵凹陷的花紋:“不累嗎?”岑賀怔了怔。“這麼多年來不累嗎?”忘不掉他們的前塵往事,一直任由這個金屬圈鎖著自己,日日夜夜提醒自己那段未儘的情緣。而不像她,好像沒心沒肺地過了這麼多年。岑賀默了幾秒,反而在她徹底說破了這些事後淡定了下來。“也不是沒有累過……”他蹲下身去把行李箱撈起來擺正。“看到彆人老婆孩子熱炕頭,無論何時回去都留著一盞燈,而我到家了明明忙得兩眼昏黑了卻都還要摸黑往前走時,心裡不難過是不可能的。”岑賀說。“但我沒想過要放棄。剛開始就覺得,自己還年輕,等得起,再後來也不年輕了,三十了,就勸自己,等都等啦,在乎這幾年?無論如何,卻是始終沒後悔過的。因為我總覺得當年,是我對不起你。”“我一直覺得你太要強,從來沒把我放在眼裡,極度缺乏安全感,所以在聽到你說要出國的時候才發那麼大火,哪怕你提前告訴我你要出國而不是等到了最後迫不得已了才告訴我,我也不會生氣。”“剛開始的時候是怨你,怨你怎麼就不願意為我低頭,怎麼就不願意為我遷就,”他笑了一聲,“可後來在美國時也想通了——我愛的,不就是這樣的許鳶麼?”“高傲、倔強、從不示弱。”“包括對我。”“所以許鳶,我是真心實意地,想把那句七年前沒說出來的話說出來……”許鳶打斷了他:“等一下,”她抬起頭來看他的眼睛,“如果不是我去了美國出差……”我們會怎麼樣。問句沒能說完已經得到答複。“我這次回美國辦離職手續就是回來找你。”他看向她的眼神坦蕩到她有些內疚:“我等不起了,我就自己來找你。”許鳶一直盯著他的袖扣看,卻發現自己的視線開始有些模糊,良久才後知後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麵。岑賀伸手去拉她,卻被她一把推開。“彆碰我。”她嘟囔著嘴,臉轉過去。岑賀沒放手。“我妝花了,不好看。”許鳶聲音軟了下來,帶點懇求。不用想也知道,哭成這樣,妝麵能多糟糕。岑賀反而笑了,沒再猶豫,抱住她,雙臂收緊:“你沒化妝的樣子我也見過。”“……”許鳶不說話。岑賀也隨她沉默了幾分鐘,兩人就這樣在空曠的小區前坪裡擁抱著,好像也忘了時間。直到他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要不要結婚?“啊?”許鳶懵了。“要不要結婚?”他再一次問,聲音肯定了不少。許鳶確信自己沒聽錯,但卻不知道怎麼回他。他們之間實在隔得太久了。可當那個戒指再度套上她的無名指的時候,她竟然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個“好”。前所未有的柔軟和堅定。就這樣吧,這麵鏡子,她姑且再拚起來試一試。【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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