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周日把巴西龜凍入冷櫃,徐百憂再沒進過工作間。一來,工作太忙力不從心,二來,心情也不從心。喜歡一個人,情緒才會容易被他左右。徐百憂昨晚借口要拚圖,主動打電話示好。賀關不領情,著實把她氣到一陣。將不完整的拚圖一股腦扔進廚房垃圾桶,徐百憂坐地不起發了幾分鐘的呆,又一片一片拾出來。拾著拾著,忍不住笑了。她喜歡賀關,也喜歡現在這樣有著庸常世俗情緒的自己,且後者比前者更令她欣悅。栩栩如生活著的感覺,太讓人著迷。徐百憂帶著應恒參觀工作間,賀關也跟了進來。徐百憂走到哪裡,他就要跟到哪裡,哪兒哪兒都有他。抱著胳膊斜倚門框,一雙黑眸裡全是璀璨的笑。逐光一般,追隨著女人的身影,寸步不離。“這裡是阿姨製作標本的工作台,這個是……”徐百憂摸向工具手忽然一滯,頓了片刻,她彎腰撫撫應恒的頭,“你先出去玩會兒拚圖,阿姨有幾句話想對叔叔說。”說完看向賀關,一個眼神,他心領神會。賀關領應恒出去,很快回來反手帶上房門,“怎麼了?”徐百憂站在工作台前,視線緊鎖台麵,緩緩沉聲道:“有人秘密搜過我的家。”賀關一驚,“你怎麼知道?”“我是左撇子。”徐百憂指向放在台麵偏右位置上的工具盒,“習慣把工具放在左邊方便取用,從來不會放到右邊,除非——”“除非有人動過。”賀關接過她的話,驚訝中又生出幾分疑思,“回家半天,你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證明搜查手法專業。會犯這樣的錯誤,也太低級了。”“人有定勢思維。右撇子一般是不會注意到左撇子的習慣,尤其是細節。”把工具盒擺回原位,徐百憂問,“你是右撇子,會覺得有什麼特彆嗎?”賀關搖頭。徐百憂繼續說:“搜我家的人留意到了,但或許隻留意到工具盒的位置有點偏,最後還是按照定勢思維錯放到了右邊。”賀關將自己想象成搜查者,拿起工具盒左右擺放幾次,確實如徐百憂所言,這是個很容易被忽略的細節。與此同時他一下聯想到,上次來她家做飯,從刀架裡抽刀的時候總覺得不順手。現在豁然反應過來,她因為是左撇子,習慣刀柄朝下插回刀架,而他習慣於刀柄朝上。徐百憂坐進工作台,眼睫低垂,穩一穩心神。家裡被人秘密搜查,要說一點不害怕,那是假的。但害怕不利於思考,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會變得更慌亂。她主動去牽賀關溫暖的大手,“我之前跟你說,感覺有人跟蹤我,你記得嗎?”“嗯。”賀關一下反握住,矮身蹲在她麵前,“不是江茹玉嗎?”“不知道。”徐百憂也不能確定,“但我覺得可能不是。”賀關的手驀地收緊。如果是,他絕不會再顧及江茹玉的知遇之恩,撕破臉皮也沒關係。什麼好男不和女鬥,賀關沒這概念。徐百憂感覺到了,將另一隻透著涼意的手,覆蓋在他手背。“我問你個問題,如果你是搜查的人,你會選擇什麼時候來搜我家?”賀關將兩隻手都攥入掌心,略作思考,“選在你不會中途回家的時間,最保險的選擇,應該是工作日。”徐百憂認同地點點頭,“可是……”見她似有些猶疑,賀關追問:“可是什麼?”“上周日,我就已經發現工作台有異常,但沒在意。”徐百憂皺起眉頭,沉吟,“假設是在那天被搜的家,那天不是工作日,不太符合一般邏輯。”賀關回想那日情形,事無巨細地問:“你那天什麼時候出的門,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們去看電影之前,你去了哪裡?”“九點多出的門,下午四點多回來的,這期間一直都在我師傅家。”徐百憂需要賀關幫她分析,更加具體詳細地道,“每隔兩個月左右,我們四個徒弟都會去師傅家吃飯。隻要沒趕在節日期間,通常是周末,周六或周日都有。”賀關理了理頭緒,“肯定是有人專門負責跟蹤,有人負責搜查。跟蹤知道你去了師傅家,所以敢放心大膽地撞空門。”“要跟蹤不可能隻周末跟蹤吧。”徐百憂仍存疑慮,眉頭越皺越深,“如果平時也都在跟蹤我,為什麼不選擇工作日搜呢?像你說的,工作日才是最保險的時段。”“可能看了黃曆,專門挑的日子吧。”賀關知道這時候不該開玩笑,可更不想她太緊張。徐百憂很給麵子地笑一下,“胡說。”“報警吧。”“沒有確鑿的證據,警察隻會讓我自己小心,不會立案偵查。”“家裡不安全,你不要住了。”賀關拉她起身,關心則亂想也不想,“去我那裡住。”徐百憂硬拖住他,“你那裡全是糙老爺們兒,我怎麼住。”“那怎麼辦?”賀關沒她那麼從容冷靜。一想到家裡被人搜,他隻想找根繩子把她和自己栓一起,最安全,最放心。徐百憂搭上他肩膀,按他進工作椅,“我覺得,我暫時不會有什麼危險。”“不可能。”賀關大為不滿,彆開臉,隻覺得她故意打馬虎眼。“我不是空口編瞎話,你聽我講完。”徐百憂伸手推正,平靜對向他的眼睛,“搜我家但不想被我發現,我又沒有丟什麼東西,我覺得更像是有人在故意試探我什麼。”“試探什麼?”賀關腦子沒她轉得快,一個字都不信,負氣似的戲說,“演電影嗎?想找你當美女間諜,先試試你的反偵查能力?”徐百憂輕鬆一笑,“不是沒可能呀,我這麼漂亮聰明。”賀關定定看了她幾秒,猛的起身,一把將人摟進懷裡。徐百憂沒動,知道他比她更擔心自己的安危。男人的心跳快而有力,有他在身邊,其實她並沒有很害怕。賀關卻特彆慌,抱著她,就像抱著一朵隨時會飄回天空的雲朵。要是隻風箏也好啊,至少還有根線拴著。風一大他就把線收回來,萬一線斷了,還能看見個影兒。可雲不一樣,雲會散,散得杳無蹤跡,散得人沒有指望。“徐百憂,”賀關不敢再繼續往下想,越發緊地收攏雙臂,硬逼自己開口,“去白大褂家住吧,他應該可以保護你。”從沒見過把喜歡的女人往“仇敵”那裡推的。徐百憂在他懷裡氣笑了,“我不跟你開玩笑,胡雲旗父親是我大學老師,撮合過我和胡雲旗。我去住沒問題,住成上門媳婦,你樂意?”“不樂意。”賀關悶悶回,居然還有這狗血淵源。賣力再想彆招,他忽然豁然開朗,“我可以搬進來啊!”徐百憂沒反對,隻抬起臉問:“你上夜班的時候,我怎麼辦?”“……”賀關被成功難倒,挖空心思琢磨會兒,“我上夜班的時候你第二天就請假,我帶著你去上班。”“那樣我會被單位開除。”徐百憂笑著說,“為養活自己,最後還是隻能去當美女間諜。”他都快急瘋了,她竟然還笑得出來。賀關一低頭,懲罰似的輕咬一下她上揚的嘴角。徐百憂不笑了,他卻一發不可收拾,像吃糖果一樣,包裹住她整張誘人的紅唇。心情複雜,所以吻得也複雜,又小心又用力,又投入又抽離。沒一會兒,徐百憂被野蠻男人吻腫了,牙齒磕到唇邊,還破了點皮滲出點血。吻得太爽,賀關回過味才發現,“疼你不喊?!”“不疼。”徐百憂軟在他懷裡,用手指蹭掉血珠,麵頰和指腹那點紅,一樣豔絢。賀關忍不住,又低頭親她滾燙的臉。也隻有在這時候,她才會像個柔軟綿弱的小女子。招人疼,更招人愛。“賀關。”徐百憂推離自己站穩,恢複如常的清寂自持,“你要相信一個女人直覺,我說沒事,一定會沒事。”“我不上夜班的時候,你得同意我過來陪你。”他但凡有點辦法,絕不會妥協。“安頓好應恒,再說。”她讓步也讓得有條件。“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帶他去陳叔家。”賀關抱上癮,又把人往懷裡按,“你陪我一起去?”他存著點私心,想讓除奶奶外,最尊敬最重視的長輩先見見他喜歡的姑娘。“我明天要去看二師兄。”已經和師母約定好的安排,徐百憂不想更改。“等你完事,我們來接你。”賀關想起什麼,“晚上金水請你吃飯。”“我還要去加班,晚飯前你來接我。”見賀關陰沉下臉,徐百憂輕輕給了他一巴掌,“不聽我的,不準你來陪我。”賀關咬著後槽牙嘶一口氣,“沒你這種女人,身強力壯的保鏢自己送上門你都不要。”徐百憂不理,“你今晚上夜班?”賀關:“對。”牆上石英鐘已經走到七點半,徐百憂推他出門,“我帶應恒參觀完,你們就回去。”賀關心焦,“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閒心乾這個。”徐百憂輕省,“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閒心親我抱我。”賀關:“……”死女人!他不能忍,回頭扣住徐百憂,重重親她。色令智昏啊……親完,賀關覺得自己太特麼輕重不分,訕訕補一句,“記得把家門密碼改了。”有本事要闖空門,密碼鎖等於形同虛設,改多少遍密碼也沒用。徐百憂隻心裡說說,仍點頭同意。八點多鐘,送賀關和應恒離開,徐百憂去五金店買了一把十字改錐,下意識的選擇。小區門口空空蕩蕩,夜幕盛大又濃黑,仿佛暗伏著數不清的魍魎魑魅。徐百憂在明處,她不能不防,在沒有想到應對辦法之前,自保是關鍵。十字改錐是很趁手的防衛武器,輕而便攜。徐百憂學醫出身,倘若遭遇凶險,她知道該如何利用改錐的特性,最有效地給予對方致命一擊。眼睛,喉結,頸部,因缺少骨骼保護,是女性的首選攻擊部位。而且徐百憂有先天優勢,個頭夠高,更有助於她精準發力。
第43章 “都什麼時候了 你還有閒心抱我。”(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