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很快上來。周來攬過白茶的肩膀坐在桌對麵的圓轉椅上,用他那並不幽默的幽默口吻和我打招呼:“弟妹,今天看上去,倒是很像周末的女朋友啊。”我本來就是,好不好。白茶的目光似有若無地飄向坐在我身邊的周末,她突然起身去點了一首歌,前奏緩緩響起,她溫柔好聽的聲音唱著:“當所有如果都沒有如果,隻有失去的溫柔最溫柔……”我盯著麵前的人影,不知為何,感覺鼻子酸酸的。可能,是因為曾經單方麵執著了很久的我恰巧對她這樣喜歡一個人的感情,沒來由的感同身受吧。很快,顧一鳴就和周來將包間裡的氣氛嗨到了最高點兒,我就安安靜靜地坐在周末身邊吃東西,周末同樣的一言不發,麵無表情的他還讓我沉思會不會是他突然發現自己喜歡的人是白茶,要和我分開。我一向腦補劇情的畫麵感很強,畫麵一從腦子裡蹦出來,嚇的我手一抖,杯子裡的水濺出來。“怎麼了?”周末湊過來問我。那眼神,好像比月光還溫柔哎。於是,我小聲安慰自己,不會的,周末雖然隻在喝醉酒後說過喜歡我,但他從來沒喜歡過白茶,未來也不會喜歡。可不知為什麼,心裡還是有點兒小彆扭。這種心情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不怕被賊偷就怕賊惦記吧。我忙拽住他的衣袖:“周末啊,要不你先送我回家吧。”“時間還早,再唱會兒啊。”周來嚷嚷著要聽八卦,不肯放我們走。顧一鳴接過了白茶遞過去的麥,繼續聲嘶力竭地深情演唱,周來攬過白茶的肩膀:“和你們介紹一下,我女朋友,白茶。”“弟妹,聽說你和我們家白茶之前還是校友啊。”我低聲笑了一下。不僅是校友,還是情敵呢。白茶用筷子夾起了一塊排骨給周來,周來咬了口排骨,說起話來含糊不清的:“你看看,這找女朋友啊,就是要找性情相投的。”轉過頭,又來八卦我和周末:“你們兩個是怎麼在一起的?”這個說起來,可真是話長了,但我倒是挺樂意分享的。我還沒開口,捧著杯子喝汽水的白茶幽幽來了一句:“周末,你喜歡的花甲。”我的心思剛才全在視野裡的排骨上,聞言,瞧見了周末麵前擺著的那盤花甲,看上去就很辣,吃起來一定很好吃。於是,拿起筷子就要去搶吃的,筷子伸到一半,被周末用筷子打了下手背,很輕的力度,並不疼:“你吃花甲過敏,忘了?”在他輕聲細語的提醒下,我想起來了。那還是在上大學的時候,當時我倆還在冷戰,具體因為什麼生氣我想不起來了,總之,那是我很慫的人生裡,第一次膽大包天的和周末割袍斷義……互不搭理。其實,隻是我單方麵的撲火撲累了,所以不再那麼粘人的纏著周末了。那天,應該是許靜好組織的同學聚會,到場的人很多,很久沒見的同學們圍著燒烤攤相見甚歡,白茶一直坐在周末的身邊,和周末討論著我根本聽不懂的數據和設計模型。兩個人談論學術的樣子,像極了學霸談戀愛該有的樣子。而我,害怕自己自討沒趣特意挑了距離周末最遠的位置。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何為愛而不得的苦悶。古人說的好,借酒消愁,愁更愁。偷喝了幾杯紅酒,我決定還是用美食來治愈心情。我拿起了筷子,開始飛快的朝自己的碗裡夾花甲,挑了半天,全是空殼子。連這花甲也故意跑來和我添堵。我甩甩手,想擼袖子又發現身上穿著短袖。我就不信了,我堂堂一為情所困的弱女子,難道還不配吃上一個花甲麼。我完全放空了自己,沉浸在吃花甲的世界裡。“江可期,你嘴怎麼了?”我被人打斷,抬起頭,笑的很是傷情:“你吃花甲嗎?還挺好吃的。”“江可期,你過敏了。”許靜好撂了酒瓶就衝我跑過來,我的眼前出現了無數的重疊人影,我扔下了筷子,想吐。很疼,又很癢。模糊的意識裡,我好像看到周末衝我狂奔而來,很是欣慰的抬手抹眼淚,結果,卻碰到了自己的嘴……這觸感……我腫成香腸嘴了?氣血上湧,被嚇的昏了過去。等到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入目全是白色,鼻尖是消毒水的氣味,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你醒了。”想要開口說話,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香腸嘴,忙縮著身子就要用被子擋臉:“你彆看我,醜死了,你看見我這樣肯定更不會喜歡我了,我太慘了。”淚流滿麵,我暗自抱怨我是不是上輩子搶了老天爺的飯碗,所以今生才會如此悲催。“江可期,你輸液回血了。”我呆若木雞,掀開被子看向自己的手:“周末,你快叫醫生啊,我不想死,我還沒嫁給你呢……”後來,我很幸運的沒有死掉,卻一直記掛著腫成香腸嘴這件事情,又躲了周末很久。周末在食堂偶然遇見我,他一反常態的將手裡的餐盤遞給我,前言不搭後語的來了句:“香腸挺好吃的。”說完,又恢複了傲嬌:“吃飽了,便宜你了。”天黑黑,雲淡淡,我覺得自己要完蛋。那時,我堅信,他一定偷偷在喜歡我,隻是他天生冷酷,所以才會——愛我愛的深沉。然後,我倆就和好了。“江可期,吃這個。”我盯著碗裡堆滿的小排骨,滿滿的,都是周末對我的愛呀。我笑嘻嘻地對周末說:“我不和你搶花甲就是了,你也不用給我夾這麼多排骨。”吃多了,會膩。周來是個自來熟,絲毫沒有身為周末的堂哥該有的自覺,笑著打趣道:“你們真的是男女朋友嗎?我怎麼覺得跟貓捉老鼠一樣。”此言差矣,膽小如鼠的是我沒錯,但一直追在後邊跑的人,也是我。吃飯結束,顧一鳴喝高了,趁著周末和周來兩個老板在談公事,跑過來和我敘舊:“江可期,我聽說你現在寫很有名氣的。”手裡的蠶豆掉落,我坐直了身子:“沒有,沒有,也就隨便寫寫。”顧一鳴臉色很紅:“這樣吧,我給你提供寫作素材,你看在我們多年的同窗情誼上,讓我做一次主角,幫我圓個夢。我呀,其實夢想很簡單,但說來也奇怪,這幾年我總是被人稱為商業黑洞,搞房地產自己破了產,買股票撞上股市寒冬,我最後的倔強也隻是想要開個飯店,可還是關了門。”他眼裡似有霧氣。“江可期,你能明白這種感覺嗎?”我能明白。曾經,我也以為世界拋棄了我,後來我才發現,世界太忙,根本無暇顧及我。所以,我能理解他的痛苦。就好像那麼多人曾經勸我放棄周末,道理我都懂,說放棄也不過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解決的事情,可真的有那麼簡單嗎?並沒有。放棄的過程是漫長又痛苦的,可還有比這更慘的現實,那就是你以為你早已欣然接受,可是生活卻一次次向你證明,你還渴望著枯木逢春。看我認真的聆聽他的創業史,顧一鳴拿起酒杯換了話題:“說來,還是要謝謝你。現在,雖然沒能實現開飯店的夢想,但好歹有工作了,真心謝謝周末。”他身子歪倒在沙發上:“江可期,周末挺喜歡你的。之前我問他為什麼幫我進公司,你猜他怎麼說?”心跳亂了節奏,我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了:“他說什麼?”顧一鳴笑的憨態可掬,轉眼擺出周末慣有的姿態,語調很平:“你幫過江可期。”金戈鐵馬,破冰而來。我仰頭,尋到了昏暗光影下那個正麵無表情聽周來說話的人。從前覺得自己有多不幸,此刻就覺得自己有多幸運,不對,是比幸運更多的,眷顧。“江可期,你也喜歡他,喜歡很久了吧。”他晃晃手裡的酒杯,自得其樂。“是的,我喜歡他,久到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他都不知道。”顧一鳴清清嗓子,拍拍我肩膀:“希望在你的書裡,我可以早日遇到一個像你一樣的姑娘,也能當一回周末那樣光芒萬丈的男主角。”我笑著問:“你怎麼知道周末就一定會是男主角啊,火影看過沒,裡麵的男主可是像你一樣,拚儘全力最後走上人生巔峰的光榮逆襲史。”顧一鳴聽到這裡,搖搖頭:“書裡的男主角不都是像周末那樣優秀的人,你們小女生也隻喜歡這種……”我安慰顧一鳴:“你放心,如果遇到合適的女孩子,我會介紹給你做女朋友的。”顧一鳴抱拳感謝:“可說好了,我等著你給我介紹女朋友,其實我沒什麼要求,就找一個像你一樣善良,會像……喜歡周末那樣喜歡我的女孩,一個笑起來很好看,和我一樣愛吃炸雞和車厘子的女孩,就好啦。”說完,他又反悔了:“不行,炸雞可以,車厘子我現在還不太能買得起……”一晃,就到了下午四點。“江可期,我突然想起來了,當年我倆沒組成組合的原因……”“江可期,送你回家。”我起身,看了眼眼神迷離的顧一鳴:“那我先走了啊。”顧一鳴傻笑著衝我和周末揮手再見:“記得幫我找我的炸雞女孩啊。”我點頭:“好的,我記下啦。”周末開車將我送到我家樓下,想起剛才顧一鳴所說的,我咬唇:“周末呀,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啊?”周末的臉湊了過來。天啊……心跳好快,他不會要和我告白吧……“啪”的輕響,周末幫我解開了安全帶:“回家陪叔叔阿姨過年吧。”就知道,這個家夥肯定不會輕易說出喜歡我這三個字的。我摸了下鼻子,聲音很小:“那個,周末,除夕快樂,新的一年,我會努力做好你的女朋友的。”他戳了下我的臉:“還想說什麼?”“我……會……想你的。”仰臉,親了他一下。說完話,我拉開車門就跑。果然,上了年紀,說出那些酸死人的情話,會很臉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