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山上涼,有風掠過,帶起了幾縷白煙,煙氣熏了人眼睛,我揉揉眼,側頭瞅了瞅坐在我身旁不遠處的周末,他不知道望著遠方在想什麼。我咬了口山楂條,小心翼翼的動動身子,朝他坐的位置又挪了挪。山間鬆濤陣陣,偶爾幾聲蟲鳴,突然,有煙火在天際炸開,簇擁,散落,我激動地去抓周末的衣服,結果—不小心抓到了他手指,聽從本心的,悄悄並攏了手指。他的手好暖呀……周末冷哼:“江可期,你在乾嘛?”我忙撒開手,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周末,你看這煙火真美呀。”周末好像對我說了兩個字:“麻煩”。許靜好嗷嗷叫著跑過來:“媽呀,嚇死姐姐了,我剛才碰見鬼了。”“女神,你不要嚇我。”“許靜好,小爺的腿都要被你給踹骨折了!”楚莫然突然出現在眼前,我們幾個除了周末外,全都傻了。“你不是不來嗎?”“說好一起跨年,怎麼能少了小爺我呀?”他一手拎著一個大背包,一手拿著煙火棒。身上的黑羽絨服和夜色融為一體。腦海裡突然浮現一句話:不遠萬裡,隻為見你。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許靜好。我們五個人一起度過了2012年,一起迎著朝陽喊出了自己的夢想。“我希望成為一名作家。”關於想成為周太太這件事,我實在是臉皮太薄,不太好意思說出來。說完,還不忘抓緊一切機會來收集關於周末的喜好,推了推周末:“周末,你的夢想是什麼呀?成為達芬奇梵高那樣的畫家嗎?”周末望了眼遠方,害我差點以為他向往的夢想是詩和遠方。他隻是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人質疑的堅定,擲地有聲:“成為梁先生那樣的建築師。”梁先生是誰?雖然我不認識,但為了表現出來我和他很有共同語言,我點點頭附和:“對,你的夢想真偉大。”許靜好笑我沒出息,攬過我肩膀:“醫者仁心,我希望能夠讓更多的人脫離病痛。”“我希望,好好演戲,成為一個真正的演員。”隻有我師父沒說話,我們四個人默契地看向他,傅星河臉色微紅:“探索宇宙的奧秘。”那天,朝陽很美,天際暈開一抹殷紅,也為夢想潤色升溫……仿佛時間從未消逝,當初的滿腔熱血依舊能讓人淚眼朦朧。楚莫然拍了下我的腦袋:“被我的帥氣迷傻了,趕快讓我進去啊。”許靜好已經從他手裡接過了蛋糕:“謝謝啊。”“我又不是買來給你過生日的,我是買來大家一起跨年的。”楚莫然進了我家,看到周末就要送上熱吻,被周末一臉嫌棄的推開。大家一直熬到了淩晨兩點多才從我家離開,許靜好不想折騰,直接在我家睡下了。楚莫然臨走前,還板著臉叫我出去,冷哼:“這是我本來準備的生日禮物,你幫我給她,小爺我還生著氣呢。”一本限量版的漫畫書,許靜好喜歡的作者畫的。行行行,死鴨子嘴硬說的就是楚莫然本然了吧。……許靜好和我約好去街上吃吃喝喝,結果臨時又被主任叫去做一個小手術。都說寫作源於生活,於是我決定先去醫院等她,順便體驗下人間疾苦,搜集寫作素材。下午五點,接到了楚莫然的電話,他剛拍完一個廣告,嚷嚷著要去吃火鍋。我坐在醫院走廊上,仰頭盯著頭頂的一片花白:“我現在在醫院等許靜好下班,你不如過來找我們吧,剛好我們要去看電影。”掛掉電話,手機叮當響了一下。周末發來的微信:“在哪裡。”回了條短信過去,聽到熟悉的笑聲,我起身,許靜好身上還穿著白大衣,衝我招招手:“我已經結束了,陪我去換衣服。”我倆說說笑笑的朝她換衣服的地方走,人剛過了走廊,迎麵撞過來一個男人,凶狠的目光像極了嗷嗷待哺的野狼。他踉踉蹌蹌的衝過來,我和許靜好後退兩步。“許醫生,小心!”刀光一閃,那個男人拿著刀向許靜好砍過來,我下意識的反應是將許靜好推開,擋在她麵前,那一瞬間,我的腦子裡隻有一個反應,我不能讓許靜好出事。“這位先生,您先冷靜一下好不好,如果您砍傷了醫生,還怎麼醫治病人?”我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忽略後背的冷汗,衝他笑了笑。“如果我不傷人,這個醫生能給我媽做手術嗎?”“總會有解決的辦法。”“已經晚了!”他眸裡浮起一層寒冰,我張了張口……“江可期!”身子被人用儘全力推開,視野裡隻有一片紅色在慢慢的滲透,我的眼前模糊起來,失聲的跌坐在地上,紅色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聽覺格外的敏感。那人卻像是瘋了一樣,抓起刀再次朝我撲了過來,“砰”的一聲,那人倒地,手裡的水果刀滑出一個弧度,朦朦朧朧的視線裡是楚莫然拿著拖把將人從背後悶頭給打了。他突然跪在地上放聲大哭:“為什麼啊,為什麼你們不肯早做手術啊,我媽……”話剩了半截,懸在我心口。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江可期,你沒事吧?”他左肩的白襯衣已經被血濺濕,本來要受重傷的人會是我,我搖搖頭,眼淚止不住的砸下來:“楚莫然,你沒事吧?”剛剛趕到的警察將那男人製服,他突然笑了起來:“治不好我媽,你們都該死,都該死!”一個警察走上前,對我說:“麻煩請各位陪我們去警局做個筆錄。”我和許靜好都沒有回應。許靜好臉色慘白,她根本不敢去亂碰楚莫然的傷口,隻是放輕了聲音:“楚莫然,你這個笨蛋,大笨蛋!為什麼要衝過來。”“說好了的,我們鋼鐵五人幫……他們兩個不在,我一定要好好保護……你們兩個。”楚莫然雙腿一軟,倒在地上,他看著抱著他肩膀哭的稀裡嘩啦的許靜好,勾唇:“彆哭……小爺……死不了。”“許醫生,你沒事吧?”幾個醫護人員衝過來,許靜好頓了頓:“他是我……對我很重要的人,李醫生,麻煩您幫我救他。”那個被叫做李醫生的人鄭重的點了點頭:“這是我應該做的。”我拉開了許靜好,醫護人員將昏過去的楚莫然抬上了擔架。許靜好目光虛虛地掠過去:“爺爺曾告訴我,醫者仁心,我從小身體就弱,是爺爺教我識彆各種草藥,調養了好久身體才好起來,人人都說真正的醫者需要感同身受患者的難處,可病能治好,那壞了的人心呢,要怎麼治?”“楚莫然會沒事的,他會沒事的……”眼裡碎了點兒光。“但我相信,總會好起來的,因為哪怕社會險惡,這世界上總存在更多為了信仰而生的人。”我和許靜好相視一笑。我們都希望,這盛世如我們心中所願。“打擾一下,兩位能配合我們去一下警局嗎?”許靜好擦乾了眼淚,對我說:“軟軟,你配合他們去警局吧,我要在這裡等楚莫然醒過來。”我輕輕的給了她一個擁抱:“那我去做個筆錄就回來。”……警局。警察寒暄了幾句開始讓我重複在醫院的所有經過,我一五一十的將所發生的事情說了,配合他們做完了筆錄,我從警局出來,雙手冰涼。本來垂著的頭突然抬起來,目光對上,我快步下了台階,衝著那個人走了過去,他將我一把摟住,抱進了懷裡。“周末,楚莫然他……”“我都知道了。”有多熟悉對方呢,一個眼神,已足夠。他揉了揉我的頭,帶了安撫的意味:“我剛從醫院過來,他已經醒了,吵著要許靜好給他削蘋果吃。”良久,好聽的聲音鑽入我耳裡:“換作是我,會和他一樣。”我還沒來得及感動,臉頰一疼,我皺皺眉,拍掉他的大手:“你捏我臉乾什麼,疼。”“現在知道疼了,如果楚莫然沒趕到,你就……”我抱著他一條手臂不鬆手,服軟的態度很明顯:“可我不能讓許靜好受傷。”“下次……保護彆人之前也要記得保護好自己。”我正要點頭,聽到他站在夜色下自言自語:“沒有下次了。”整張臉跟著燒起來。這是他給我的承諾麼?一時靜默,那顆從剛才在醫院開始就晃晃悠悠的心終於平靜下來,長長舒出一口氣,我認真地看著眼前的人,三年不見,他似乎和之前有了很多的不同……在和周末去醫院看望楚莫然的路上,特意買了晚餐,我挑選的,楚莫然最喜歡吃的清香小餛飩。因為楚莫然現在的身份,他公司的助理專門給他選了間高級病房,很安靜,沒什麼人來打擾他。我剛擰開房門,就撞見楚莫然跟個皇帝一樣躺在床上使喚許靜好喂他喝水,意外的是,許靜好居然沒有惱,乖巧聽話的像個小媳婦兒。“楚莫然,謝謝你啊。”“江可期你少給我來這一套,客氣什麼,坐過來吃蘋果給我看。”如果不是因為他現在受傷,我肯定會懟他一句有毛病啊。什麼叫讓我去吃蘋果給他看,我又不是動物園的猴子……周末將餛飩放到他麵前,許靜好看了他一眼:“周末,最近醫院不太安全,你幫我送江可期回家。”“嗯。”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許靜好像我媽齊女士,迷之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