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我來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有兩件:稿子忘記保存,喝酒喝斷片兒。於是,我對著熟悉的臥室和牆上貼著的男神海報開始默默的揪頭發,拔到第三根頭發時,我放棄了。因為太疼了。主要是拔頭發也沒有用啊,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我找到了自己的手機,不到百分之五的電量,還能支撐我打個電話。打開通訊錄,撥出了一段電話號碼,我吞了吞口水,很緊張。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我醞釀了措詞,詢問:“女神,昨天晚上應該是你送我回家的吧?”心跳聲加速,那邊沒動靜,我拿過手機看了眼,確定手機處於正在通話中,很暢通。“女神,我昨天晚上好像夢見周末了,我夢見他和我……所以你快點回答我,昨天晚上到底是不是你送我回來的啊……”簡直要瘋掉了。“噗嗤”,我聽見了笑聲,但聲音並不是來自許靜好。楚莫然笑的很大聲:“江可期,你不會和周末昨晚上一起……”“啪”的一下,我聽到好像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還摻雜著許靜好的怒吼:“楚莫然你大爺的……誰讓你接我電話的……”孤男寡女,這個時間點兒在一起?許靜好低笑:“江可期啊,那個……你不會和周末發生了什麼不好形容的事情吧?”我正要說話,突然反應過來,現在到底是誰比較像發生了難以啟齒的事情?簡單解釋了兩句,許靜好開口:“昨天晚上確實是周末將你接走的。”心情很複雜,難以言說的複雜。腦海裡閃過幾個畫麵,我用力搖搖頭,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許靜好那邊先撂了電話。我覺得,他們兩個人很可疑。難道是昨天晚上許靜好喝高了,楚莫然借著天時地利人和的絕好機會和許靜好在一起了?這個消息太震驚了,要比周末送我回家震驚的多了。手機響了下,提示低電量馬上關機,我下了床,開始左翻右翻找充電器,一條微信彈出來,手機上顯示著:“江可期,晚上彆忘了同學聚會。”還好,還好,是許靜好發來的消息。不對啊,我緊張個什麼勁兒啊,周末送我回家也不代表著我倆就一定會發生什麼月黑風高,一時意亂情迷的狗血劇情吧。畢竟,隻有我一個人喝醉了。以我對自己的了解,哪怕我喝醉,也沒膽子對周末動手動腳。我這人從小到大安慰自己的功夫一流,心態好的很,遇到再難過糾結的事情,不到幾分鐘就會拋諸腦後,所以,沒過一會兒我就搬出電腦開始寫稿子賺錢了。雖然編輯給的話題我現在沒有頭緒,可我還能寫幾個小短篇不是?剛好這幾天我有一個古風虐戀的腦洞,給自己煮了杯咖啡,我就開始化賺錢為動力拚命敲鍵盤了。等到敲完最後一個字,才發現窗外下雪了。我活動了下脖子,揉了揉酸痛的手臂,決定下床出去覓食。因為習慣了宅在家裡,就想著去樓下小區的便利店買點吃的應付一下,所以根本沒有換衣服。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我就拿著鑰匙出了門。正是中午午休的時間,便利店沒什麼人。我買了一包大白兔奶糖,隨便拿了兩桶泡麵,臨出店門,又買了巧克力和小餅乾,結完賬出了便利店,雪還在下,我縮了縮脖子,拎著袋子加快了腳步。鼻尖微涼,真好啊,下雪了。剛走到自家樓下,就怔住了。樓下一輛黑色的車子旁一人斜靠在車旁,正低著頭在隨意的用腳踢石子。我抓起自己的一把頭發,聞了聞,還好沒什麼特彆的味道,又掃了眼自己腳上的機器貓棉拖鞋。我覺得,還是偷偷溜走比較好。可是,我這麼一個大活人怎麼能在他麵前逃掉?揉了揉自己的頭發,靈機一動,我戴上了居家服的連衣帽,將購物袋擋在自己的臉前,儘量放輕了動作想要從他眼皮子底下溜走。“江可期。”我感覺到帽子被人從後邊拽住,用力一拉,我手裡的購物袋掉落在地上,泡麵桶從裡麵滾出來,我轉身:“乾嘛?”“你是豬嗎,我又不是不認識你,你躲什麼。”我表情一僵,笑了笑:“是啊,原來你不是不認識我啊。”他也看出了我表情不對,我蹲下身,默默地將東西往購物袋裡撿。他就這樣安靜的看著我,一動不動。將最後一桶泡麵塞進購物袋,我站起身:“沒什麼事情,我就走了。”“江可期,我不是故意的。”這句故意,我不知道他是為剛才的事情,還是為彆的。“沒事,我習慣了。反正周先生您現在是大名人,能夠被您過了這麼多年還記得,是我江可期的榮幸,我還要吃飯,沒什麼事情我就先走了。”這話,有點兒故意的意思了,是因為他不經意的一句話讓我想起了三年前,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想起來了,可我一直都記得,也一直清楚的記得當時的悲涼與失望。“你就一定要這個態度和我說話嗎?我說了,我不是故意的。”我聲音很平淡:“周末,你知不知道,我沒你那麼聰明,所以我搞不懂你到底心裡在想什麼,一直都是我在猜你的心思,可我現在不想再猜了,我曾經是很喜歡你,可現在,我……不喜歡你了。”不想再喜歡了。所以,不管他到底為什麼回來,又為什麼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我麵前,我都不想再重蹈覆轍了,因為,我怕疼。這是我第一次認真的告訴他,我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但現在,我也想讓他知道,如果他對我沒感覺,那麼就不要再出現了,我不會繼續犯傻了,不會了。我一直低著頭,所以也沒有看到他在我身後急紅了臉。一步,一步邁上樓梯。他喜歡我,他不喜歡我。我覺得自己有時候真是個怪人,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居然還能玩這麼幼稚的遊戲。是在自己欺騙自己麼?最後一步,他不喜歡我。我又朝前邁了一步,差點撞在門上。開了門,購物袋滑落在地,我低頭換拖鞋,光腳踩在地上,才發現自己本來穿的就是脫鞋。你有過那種感覺麼,明明覺得東西近在眼前,可無論你如何驚慌失措地翻箱倒櫃,想找的東西還是沒有出現在視野裡,想找的人,也一樣。那種失落和無助。我想,很多年後,我也不會忘記那天下午,我跟著室友一起去買飲品,那天是周末生日的前一天,我走在路上還在和室友興致勃勃的談論給周末準備什麼禮物,要不要買蛋糕。下一秒,特彆神奇的,我遇見了周末和一個男生迎麵走來。我覺得,我倆真是有緣分啊,於是笑著抬手,衝他打招呼,熱情的像討皇上開心的貼身小太監,差點跳起來,室友都看愣了。可我深深的記得,當時的他隻是移開了自己的視線,看都沒看我一眼。他身邊的男生捅了捅他的肩膀,他還是邁開了長腿走的飛快。明明是六月最熱的時間,太陽曬的人眼睛都睜不開,我卻覺得像是被人迎頭澆下一桶冰水,渾身冰涼。後來沒多久,發生了一件更讓我對他絕望的事情,也就是那件事情之後,我對他徹底死心,一躲就是三年……最初,我還沒有屏蔽他,但偶然間某天我刷到了他發的朋友圈,是一張簡單的合影,搭配很懶的文字:“工地搬磚。”畫麵裡,我一眼就找到了他,也看見了站在他身邊對著鏡頭笑的很甜的白茶,她雖然眼睛在看鏡頭,可她的餘光確是在看周末。那時,我隻有一個感覺,仿佛一瓶被人不小心踢翻在地的陳年老醋,就算用萬惡的福爾馬林也無法掩蓋住那股子酸味。我找到了他的微信號,果斷屏蔽。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一下,我摸出手機。周末發來的消息:“那天我心情不好,對不起。”有水珠濺落在屏幕上,我吸了吸鼻子,仰頭將殘留的淚水逼回去。我告訴自己,已經說好了放棄的,所以,不許哭。是我自己選擇的退出,那麼我就不能沒有勇氣認輸,麵對失敗的結果。“可以下來嗎?再不下來我就站成雪人了。”我摁滅了手機,根本不相信傲嬌如他會這麼幼稚。可雙腳還是不受控製地朝房門挪去。拉開門,一路小跑下樓,在一層的樓道口,我頓住腳步,深呼吸。不遠處,他身上的黑色風衣被風掀起一角,雪越下越大,地麵上已經落了一層雪白。他一步一步朝我走來,眼睛發亮,目光真摯而純淨,身上沾染了雪白,在我麵前站定,抬手,冰涼的手指戳在我臉上,和之前的太多次一樣,位置都沒變。“不生氣了,好不好。”我被他這語氣攪的眼睛泛酸,也不知道是不是仗著他對我道歉,我冷哼:“你以為這樣我就能原諒你了嗎?三年前那件事情我還沒……”還沒釋懷。“那我先請你吃飯賠罪,好不好?”這次,是詢問的語氣,他今天對我,說了太多次好不好。這讓我有點兒受寵若驚。“走吧。”“喂,我還沒原諒你呢。”他攬過我肩膀:“先吃飯再說,嗯?”拽著我的手臂就要拉住我向車裡塞。我哭笑不得:“周末,我還沒換衣服,你等我上去先換個衣服呀。”雪壓彎了樹枝,聲音低不可聞,一陣風蕩過來,可我卻突然覺得不冷了。人啊,真的是奇怪的動物,總是因為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變得多愁善感,舉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