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紅鸞星動(1 / 1)

桐聲拿著匕首走到籠子外,鳶扶閉上了眼睛,眉目順從,毫無怨恨。這樣眉目舒展的模樣,讓桐聲生出了惻隱之心,桐聲輕歎:“值得嗎?”鳶扶語聲柔和:“我的命是神尊給的。”桐聲將匕首丟下,回頭看向菩提:“讓她活著。”菩提還未曾聽桐聲對他提出過什麼要求,不料第一次提,便是保住一個和她有仇的人,菩提頗為意外:“理由。”桐聲道:“你沒有真心,可也得容得下旁人的真心。”“住口,休得對神尊無禮!”菩提麵無惱色,桐聲身後的鳶扶卻喝道。“這就是你說的真心?”菩提說著,對桐聲招手,桐聲抬步過去,卻見他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胸口:“你也有?”桐聲點頭:“我有。”菩提低笑,笑聲漸漸嘶啞,連聲道:“無趣。”他說著,手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琉璃球,那琉璃球已經有了裂痕,裡麵裝著的金色光影幾乎要鑽出來了,桐聲看著那隻琉璃球,隻覺得親切,卻見菩提的手用力一握,捏碎了那隻球。琉璃球中的光影頓時向著桐聲飛來,纏綿地圍繞著桐聲,最後飛到了她的心口,然後消失不見,桐聲退後一步,捂住了心口,那裡有股奇怪的感覺,暖融融的,很充實:“這是什麼?”“你的東西,還給你。”菩提說罷,似沒了興致:“你走吧。”桐聲巴不得走,走前視線卻放在了籠中的鳶扶身上:“她呢?”菩提回首,困住鳶扶的籠子頓時消失不見。“那我走了。”桐聲放下心來,抬步往外走。還未等她從地牢裡出去,便聽菩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就這一次了,珍惜啊。”桐聲腳步一頓,想問什麼是最後一次,心中卻明白菩提不會告訴她,暗自記下,抬步從地牢離開。待她離開後,菩提仍舊看著她消失的地方:“你說她喜歡蕭成潤嗎?”鳶扶從地上爬起來,仍如以往那般恭敬的立在菩提身後:“應當是喜歡的。”她猶豫片刻,終究問道:“您不是不想讓她喜歡蕭成潤嗎?為何把雀陰還給她了?”“今天看到蕭成潤,我才想起來,我便是他。”許是一切即將塵埃落定,菩提難得有了傾訴的欲望:“是他的欲望造就了我,我的夙願即將圓滿,又何嘗不能圓了他的夙願。”鳶扶察覺到菩提態度鬆動,試探問道:“神尊的夙願?”菩提撫摸著地牢冰冷潮濕的牆壁,眼裡有著灼熱的光:“再沒有他,隻有我,天上地下,眾生俯首,隻是我。”——桐聲離開喧囂的極樂天,推門出去,又是清淨的國師府,國師府的侍從們見桐聲出來,連忙迎上去:“姑娘有什麼吩咐?”桐聲道:“送我回齊王府。”侍從沒想到師徒剛相會,桐聲便急著回去,愣了一瞬,連忙道:“奴婢這就去吩咐人套車,姑娘且稍待。”“還要稍待?”桐聲蹙眉,不知為何,她突然很想見到蕭成潤,一刻都不想等。“那就不必了,我自己回去。”桐聲說罷,已經大步向外去了,待到出了國師府,她走到一處僻靜地方,化作了鳥身,借著夜色的遮掩,展翅向著蕭成潤府中飛去。鬆弦館中沒有一個侍奉的人,隻有蕭成潤枯坐在窗邊,現下還未曾到他睡覺的時候,他每日這個時候都會看會書,可今日卻毫無心情。就在他想著乾脆合了書去歇著的時候,卻覺窗外異動,扭頭看去,就見一道金色殘影從窗中飛了進來,徑自落入了他懷中。是一隻翅生金羽的鳥,桐聲的鳥身。他托住那隻鳥,緊接著那鳥變作了溫香軟玉的美人縮在他懷中。四目相對,不知為何蕭成潤覺得桐聲看他的眼神有了些變化,不再是清澈的毫無雜質,而是添了一些纏綿的情愫。蕭成潤心尖一顫,卻想道,許是燭光晃的吧。他這樣想著,桐聲抓住了他的衣衫,埋怨道:“你真不要我了?”她那一眼如瞋如怨,仿若綿綿春水,蕭成潤察覺出異樣,桐聲以前嬉笑怒罵,可眼睛裡少有情緒,他知道這是桐聲,卻又覺得她不一樣了:“桐聲?”桐聲點頭,紅潤的麵色不見了去赴宴時病態,蕭成潤蹙眉:“無塵對你做了什麼?”桐聲揚起脖子靠近了他一些:“你覺得是做了什麼?”蕭成潤想起了她在馬車中傳來的那一聲含混的低呼,神色微滯。“他一句話就哄住了你?”桐聲看著蕭成潤凝滯的麵色,諷刺道:“你不會覺得他和我在馬車上苟合吧?”蕭成潤不語,桐聲見他默認,不由得氣惱道:“那你也不管我?”蕭成潤將被他抱在懷中的桐聲放在一旁:“他和你才是同族,更是將你養大的人。”桐聲心中氣怒,分毫不讓:“那我和你呢?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想過讓我與你在一處?”“我曾經想過。”蕭成潤的語氣不帶一絲煙火氣,和胸口劇烈起伏的桐聲比起來,他甚至還能將落在地上的書撿起來,規整地放在桌上:“可是桐聲,你讓我看不到希望。”“你要什麼希望?”桐聲怔住,她不明白蕭成潤這話是何意。“我看不到你的心。”蕭成潤看著桐聲,她這呆木無辜的神色總是格外惹人心疼,讓人心生不忍,蕭成潤歎道:“我怕到最後都是你的騙局。”“我騙過你,可我後來就沒有了,我都發誓了,你還要我怎麼辦。”桐聲不知道要怎麼解釋,隻會掉眼淚,一字一句的複述今天發生的事情:“今天在馬車上,他按我的傷口,好疼。“我沒忍住喊出來了,他就說了那句話,他是故意的,他喜怒無常,我不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我疼得冷汗都流出來了,後來他卻用術法恢複了我的傷。”桐聲說著,扯開領口,側過身給蕭成潤看她的右肩,那裡的皮膚光潔無暇,猙獰的傷口早就不見了蹤影,仿佛是蕭成潤記錯了:“後來他將一團霧氣一樣的東西還給了我,那東西直接鑽進了我的胸口裡,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可我知道那一定是屬於我的,和我契合極了。“自從那個東西還給我之後,我就特彆想你,一想到你心裡就又暖又澀。”桐聲捉著蕭成潤的手按在胸口上:“蕭成潤,你說這是我的心嗎?是菩提,是他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偷走了它,之前我這裡就總是疼。”桐聲的聲音低了下來,軟綿綿的帶著委屈:“你彆這樣了,你這樣我好難受。”桐聲說著,抱住了蕭成潤,在他懷中嬌聲道:“我都發誓了呀。”蕭成潤輕撫桐聲的脊背,他覺得他就是個沉迷美色的心誌不堅之徒,每次隻要桐聲撒個嬌,就不舍得她了。桐聲察覺到了蕭成潤態度鬆動,從他懷中抬起頭來:“而且我這般美貌願意跟著你是給你長臉了,偏你總是趕我走。”桐聲拉低蕭成潤的脖子,和他鼻尖對著鼻尖:“你看看,你可見過比我好看的?”蕭成潤輕笑:“沒有。”“這便對了。”桐聲將頭埋進了蕭成潤的脖子裡,二人靜靜坐了片刻,桐聲聞著蕭成潤身上讓她安心的氣息,突然道:“蕭成潤,我想和你交配。”桐聲說罷,久久沒見蕭成潤回應,她抬頭,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蕭成潤發紅的耳尖,桐聲玩心大起,張嘴親上蕭成潤的耳朵。蕭成潤身子一顫:“桐聲……”桐聲吸吮著他的耳朵,含糊道:“嗯?”蕭成潤捏住桐聲的脖子,將她從肩上拉開,不等桐聲反應就改為拎著她的衣領,將人一直拎到門外,對還蒙著的桐聲道:“回去休息吧。”他說完,便將門關上了。桐聲看著眼前合上的房門,唇角露出笑來,對著門笑了一會,才轉身準備回去,卻不曾想一轉身便見兩個婢女一臉愕然地看著桐聲:“姑娘是怎麼進來的,奴婢竟然沒看到姑娘。”“爬牆回來的。”桐聲說著,往那兩個婢女臉上各揉了一把,大搖大擺地從鬆弦館裡出去了。兩個婢女麵麵相覷:“爬牆回來就那麼值得開心嗎?”另一個婢女道:“不是更該驚訝姑娘竟然會爬牆嗎?”桐聲回到濯纓閣時,也將閣中侍奉的婢女驚到了,連忙去給她準備梳洗之物:“姑娘怎麼回來了,不是說要和國師敘舊嗎?”桐聲掐了一把素棠的臉頰,親昵道:“想你了,便回來了。”素棠臉一紅,絞了帕子遞給桐聲,桐聲接過擦臉,帕子拿下來時臉上仍是帶著笑的。素棠見狀笑道:“到底是見了師父,還未見過姑娘笑得這麼開心呢。”桐聲想起菩提,還覺得肩胛上的傷處隱隱發痛,抿唇道:“才不是因為他呢。”素棠使小丫頭將盆子端走,又拿了香膏給抹在桐聲臉上:“那是因為誰?”“因為……”素棠手中的活計停下,等著桐聲的答案,卻見桐聲話音一轉,笑道:“我不告訴你。”“姑娘就是會欺負人。”素棠假作氣惱,手上仍是輕輕地給桐聲擦著香膏。一旁給桐聲梳頭發的婢女笑道:“姑娘笑得這麼開心自然是因為殿下了,偏你腦袋裡缺根弦,這樣的話姑娘怎麼好意思說。”桐聲在婢女臂上打了一下,卻並沒用什麼力道,隻嗔道:“所以你便說了?我看你比她還缺根弦。”婢女見桐聲沒惱,便打趣道:“姑娘羞了?”“羞了?”桐聲看向鏡中自己白皙的臉,想起來蕭成潤紅紅的耳尖:“羞的可不是我。”到了晚上,桐聲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菩提突然將從她這裡奪走的東西還回來,讓桐聲有不好的預感,她拿出了那個胭脂盒,將它打開。胭脂盒打開後,帳子裡頓時浮現出明滅幽光,桐聲猝不提防,被那光照到眼睛,她迷了一下眼,卻見一個老翁的臉出現在那光影中。那老翁看著桐聲,沒說話也沒表情,仿佛一幅供在祠堂裡的莊嚴畫像,桐聲頓了頓,正準備將盒子合上,卻聽那老翁突然嚎啕道:“主上啊!”桐聲一驚,險些將盒子丟了,猶疑道:“你是?”那老翁哭道:“我是畢方啊。”桐聲記得在夢境中畢方好像比重明還要矮些,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老了,她訕訕笑道:“畢方啊,你成熟了不少啊,寶相莊嚴的,我一時沒認出你來。”老翁擦掉眼淚,又恢複了一臉威嚴的模樣:“主上還記得畢方這個名字,於畢方便是天大的福氣了。”“這是什麼話。”桐聲說著,湊近那道幻影,隱約看出和夢中小童有三四分相似,她對著畢方不由得莊重了些,把堆在身上的被子推開,跪坐在床上:“這盒子是重明給我的,我還以為會是他和我聯係呢。”畢方看向一側踏上握著酒壺睡成豬的重明,額角跳了跳,儘量平穩地道:“他在處理族中公務。”桐聲聞言麵露感動之色:“這些年辛苦你們了。”“不辛……”畢方話還未說完,便聽鼾聲從一旁傳來,他臉色一黑,一腳將重明從身邊踢開,重明醉得沉,被踢了一腳咂了咂嘴,便又抱著酒壺睡了。畢方尷尬地看向桐聲,桐聲很是體貼,裝作沒有聽到:“我其實是有件事不懂,想問問你們。”畢方立即做出洗耳恭聽狀:“您說。”桐聲便描述了琉璃球中那團金芒的形態,又道:“我本來覺得精力越發不濟,可那東西鑽進我心口後,我的精神便好了許多。”畢方想起桐聲魂飛魄散那日的漫天金芒,心中瑟縮了一下,略覺傷懷:“您生而為神,魂魄便是金色的,那或許是您的魂魄。”畢方問道:“您的魂魄散於六界,唯有投胎時才會聚集到生母腹中,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在您身邊,您是怎麼尋到那魂魄的?”桐聲想起菩提和玄清相似的臉,問道:“神仙會變分身前往凡間嗎,或者是有什麼妖魔會和神仙長得一模一樣?”畢方神色凝重起來:“各界有序,除了少數精怪,不會有神魔出現在人間,而正神法相,妖魔怎配長得一樣。”“你去想法子看看,玄清究竟還在不在九重天。”桐聲聞言,對畢方道。畢方應是:“您的意思是給您魂魄的是玄清?”“不知道,那人如今拜了凡間的國師。”桐聲說罷,有補充道:“應該是他還給我的,曾經這東西被他取走了。”畢方的眉頭越蹙越緊:“那屬下去查一查此事。”桐聲點頭,又問道:“你能看出是哪一個魂魄嗎?”畢方打量著桐聲,似有些尷尬:“我觀主上紅鸞星突逢異動,怕是主情愛的雀陰一魄吧。”聯係到今天她的異常,還有菩提讓她來的目的,桐聲也認同了畢方的說法。畢方見桐聲沉思,忍不住想問一下桐聲看上誰了,可主君的私事,他不能插嘴,便默默將話咽到肚子裡,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桐聲,他已經太久沒見過他的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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