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姑姑有這一說,自然是注意到桐聲今日一直看著窗外走神,不消桐聲說,姑姑便猜到桐聲是在等蕭成潤,便趁機給桐聲尋了個借口。桐聲對這人的眼力勁很滿意,點頭準了,掌事姑姑便麻溜地派人去了,桐聲就安心地在閣中等著。等蕭成潤帶著初春的寒意進來時,桐聲連忙對他伸出手,眼中水汪汪的,好似被丟棄的犬兒:“你去哪兒了?我醒來都尋不見你。”哪怕見識了許多次,蕭成潤也不得不為桐聲的臉皮厚度驚歎,上午剛和好,她便恢複了常態,仿佛那些不愉快的事都不存在一般,一點不自在都沒有。蕭成潤隻在床邊站定,負手而立:“聽說你不肯換藥?”桐聲點頭,討好地笑道:“我隻讓你給我換。”蕭成潤看向垂首立在一旁的婢女們:“你身邊侍奉的人是沒手了?”蕭成潤很少說這般重的話,還在屋中侍奉的人連忙跪下,唯有桐聲依舊在嬌聲道:“她們笨手笨腳的,哪裡比得上你,你不給我換我就不換了。”“既然笨手笨腳便也不適合在你身邊侍奉。”蕭成潤對跪在地上的掌事和婢女們道:“去和常翁說一聲,明日便去莊子上侍奉蔬稻吧。”要知道莊子裡種田的都是些佃農,一個個粗鄙得厲害,她們可是在王府裡侍奉的人,便是出去了也比尋常人家體麵,哪裡乾得來農活,讓她們一輩子困在田莊上,還不如直接賜死她們痛快。她們都知道蕭成潤這是要秋後算賬,因此都去跪求桐聲,話還未出口,就聽蕭成潤淡聲道:“若是不肯,便賜死吧,照顧不好主子的奴婢,活著也是沒用。”蕭成潤此言一出,眾人再也不敢說什麼求饒的話了,她們雖覺得去了田莊生不如死,可如果真要她們的命,她們是萬萬不肯的。都知道蕭成潤是說一不二的人,婢女們也不再哭求,當即女官帶著婢女跪地,對桐聲叩首,聲淚齊下:“奴婢們以後不能照顧姑娘了,還望姑娘此後保重。”眾人說罷,便一臉灰敗地退了出去,平日裡一個個規整得仿佛尺子量出來的步伐,也搖晃著亂了起來。桐聲看向蕭成潤:“她們也沒犯什麼大錯,你為什麼要罰她們?”“怠慢你就是錯。”蕭成潤當慣了她的先生,眼下連馭下之道也開始教桐聲了:“這次你心軟了,放過她們,以後旁人覺得你好欺負,你的威信就立不起來了,不隻她們,一會我便吩咐下去,這些日子怠慢你的人都如此處置,另派了人來照顧你。”桐聲之所以這麼輕易地就放過這些人,便是沒想過以後,可蕭成潤麵上冷淡,一句以後卻道出了他的心思。桐聲看著蕭成潤錯不開視線,心中覺得她越來越沒出息了,竟然因蕭成潤一句話又是愧疚又是感動。蕭成潤見桐聲隻看著她不說話,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可聽到了?”桐聲心中思緒翻湧,隻莫名想親近蕭成潤,抓住他的手放在了唇邊,用力親了一口,親完之後覺得不過癮,又用牙齒輕輕啃齧著蕭成潤的皮膚。蕭成潤被她啃得手背發麻,將手抽了出來,對著麵色懵懂的桐聲道:“我去喚人給你上藥。”桐聲拉住了他的袖子,不許他走:“你都答應給我上藥了。”蕭成潤道:“我何時說過。”“你跟著婢女進了濯纓閣便是答應了。”桐聲抓著蕭成潤的袖子,將他往身邊扯:“你不想大可不來。”桐聲說著,晃了晃袖子:“你快扶我起來,傷口這麼久都沒有愈合,疼死我了。”蕭成潤最是經不住桐聲撒嬌,當下隻將手伸到桐聲腰下,托著她坐了起來,桐聲坐好後,便張開胳膊,示意蕭成潤給她脫衣服。蕭成潤故作不懂,轉身去拿放在桌上的藥。桐聲看著他冷淡的背影,泄氣地用力咬了一口下唇,自己扯開了衣帶,褪下了衣裳。等蕭成潤回頭時,就見輕薄的錦衣從她身上滑落,露出了瓷白的肌膚,潤盈白皙,不染一絲瑕疵,讓人忍不住想要輕撫,又生怕染臟了這潔淨的白。蕭成潤腳步頓住,背過身去:“穿上衣服,隻露肩膀便是。”桐聲見狀懨懨地穿上衣服,隻露出了傷口:“好了。”蕭成潤這才轉回身,走到床邊坐下,將她的繃帶給解開,她傷在肩胛上,可位置頗高,離肩膀不過寸許,活動時很容易牽動到,趴著不是躺著也不是,也為難她這麼怕疼嬌氣的人了。隻是不知為何她的傷口恢複得格外慢,蕭成潤看著她的傷口顧不得想旁的,專心給她上藥包紮。桐聲卻突然道:“我的傷和你的傷都在右肩上,再長些就和你的一樣了,你說這是不是緣分啊。”蕭成潤還未聽說過受個傷都是緣分的,壓根就沒有搭理桐聲。桐聲見蕭成潤不理她,又借他包紮的時候痛呼了一聲:“好疼,你快給我吹吹。”過了片刻,沒見蕭成潤回應,桐聲回頭,隻見蕭成潤垂著眼皮,一副不為外物所擾的模樣。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即便麵上再正人君子,每次她撩撥他的時候,他也是樂在其中的。蕭成潤真的對她冷淡了,桐聲將頭扭回去,頭耷拉了下來,蕭成潤看著桐聲,平白想起了那隻窩在常翁懷裡爭不到杏花而垂頭喪氣的小貓。常翁是怎麼安撫它的呢?是把手伸到它下巴下,愛憐地撓了撓。蕭成潤的指尖微動,卻仍舊繼續去給桐聲包紮,那念頭在蕭成潤那兒不過是一笑置之。待蕭成潤給桐聲包紮好後,將她褪到肩膀下麵的衣服給拉了回去,手正要拿開,卻被桐聲按在了肩上。而桐聲趁勢回身,抱住了蕭成潤的腰,將自己軟綿綿的身子貼在了蕭成潤身上,桐聲不在意男女大妨,常貼在他身上,可此次,蕭成潤敏感地察覺到了不同。果真,他隻覺得腰間微緊,垂眸隻見桐聲的手放在了腰帶上,而桐聲的衣服,壓根沒有好生穿,胸口風光毫無遮攔地展露在他眼前。蕭成潤收回視線,按住桐聲的手:“你這是做什麼?”桐聲仰頭看著他,明明是個勾人的妖精,卻總是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你不喜歡這樣嗎?”蕭成潤喉口哽了一下,沉聲道:“不喜歡。”桐聲蹙眉:“我不信,都說你們男人喜歡被翻紅浪,那次我們吵架,你冒雨將我帶回驛站,不就是想做這事嗎?”原來桐聲都明白,可那次還故懵懂糊弄了過去,可眼下怎麼又願意了?蕭成潤看著桐聲的麵龐:“你有什麼目的?”“目的?”桐聲喃喃重複,臉上也顯出些迷茫。卻聽蕭成潤問道:“你想采補?”妖精受了傷,便去找人采補,汲取陽氣好愈合身體,話本子裡常有這樣的說法。蕭成潤和她在一起久了,竟也將這些怪力亂神之事掛在了嘴邊,原本是該笑的,可桐聲的嘴角好似墜了千斤重擔,非但揚不起來,反而向下沉去,眼睛也跟著下墜的唇角,湧出了點點清淚:“我想你和從前一般對我。”她的委屈仿佛開了閘,拽著蕭成潤的衣袖哭訴道:“我明明都和你解釋了,你怎麼還是對我這麼冷淡,是不是你開心了,就會像以前一樣對我好?我除了這個不知道什麼會讓你開心了。”蕭成潤聽著桐聲的哭訴,待她哭完了,便將她的衣襟掩上:“瓷器碎了,即便勉強黏上,裂痕也是一直都在的。”蕭成潤說著,去扯桐聲抓著他腰帶的手,桐聲抓得很緊,連聲哭道:“我什麼都願意做,隻要你能變回以前那樣?”蕭成潤用了力氣,將桐聲的手從腰帶上扯了下來:“彆輕賤自己,我不是你的唯一,等你養好了傷,就會發現還有許多事物能陪你解悶。”“你是!”桐聲伸著手指要再去捉蕭成潤,卻被他攥住手腕牢牢攔住,桐聲哭道:“沒有你,我就好像是個遊魂一樣,輕飄飄的浮在半空,做了什麼看了什麼都像是浮光掠影,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也不想這樣。”桐聲說著,伸手捂住了胸口:“蕭成潤,我這裡好難受,隻要想到你,我這裡就好難受。”桐聲的眼淚使蕭成潤心軟,他將桐聲攬在懷裡,輕撫她的脊背:“彆哭了。”桐聲窩在他懷中抽噎道:“你得陪著我。”她於世事情感實在是知之甚少,自以為懂自己,也懂蕭成潤,卻什麼都是一知半解,連她自己都不明白她的心思,又怎麼憑著幾滴眼淚讓蕭成潤相信她?即便哭著,她也仍舊是個被寵壞的孩子般提著自己的要求,蕭成潤擁著她,唇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睡吧。”桐聲搖頭,在他衣襟上蹭亂了頭發:“我不要。”蕭成潤強硬地將桐聲按到了床上,她的眼裡蘊著淚,淚滴下是要被主人丟棄般的惶恐,蕭成潤心中一軟,揉了揉她的頭發:“隻要你不背誓,我們便仍舊如以往一樣。”她眼中的惶恐漸漸散去,被淚水洗過的眼睛迸發出光亮,隻見她突然摟住蕭成潤的脖子,抬頭飛快地在他臉上一吻。還沒待蕭成潤如何,她便因為動作太大,牽動了傷口,呲牙咧嘴地摔在了被褥上。她的慘狀逗得蕭成潤低笑,她不悅地看過去,卻見蕭成潤給她蓋好了被子:“快睡吧。”蕭成潤說罷,又細致地將被角壓了壓,便起身離開。桐聲看著蕭成潤的背影,暗自奇怪為什麼她到了蕭成潤麵前就那副模樣,黏糊糊的惹人嫌,好像怎麼都滿足不了,若是可以控製,她也不想那幅樣子。桐聲揉著胸口,那裡麵心跳如鼓,一下又一下,捶得胸前震動酥麻。真奇怪,蕭成潤莫不是給她下蠱了?桐聲心情好了,藥和飯也都被看著吃了,身體也漸漸好了許多,已經能在園子裡走兩圈了,蕭成潤府中不缺花木,這時節杏花玉蘭都開得極好,桐聲見了喜歡,伸手要去折,卻從花枝縫隙中看到蕭成潤向這而來,連忙對他招手。蕭成潤本就是看桐聲在此處才過來的,見狀抬步走到她身邊,花都開了,她卻還是裹著狐裘,蕭成潤看著都替她熱。桐聲察覺到了蕭成潤的視線,委屈道:“她們說我身子剛見好,不能吹風,我都快捂死了。”蕭成潤聞言道:“你多日不曾見風,出來後是該多穿些,不過這狐裘卻不必了,免得中暑。”扶著桐聲的一個小婢女聞言笑道:“殿下說的是,素棠姐姐原本給姑娘尋了一件厚實的襖子,姑娘嫌臃腫怎麼都不肯穿,無奈之下才給姑娘披了狐裘,還得請殿下多讓人給我們姑娘做些厚實又好看的衣裳才是。”桐聲心裡愛死了這口舌靈活的小丫頭,眼巴巴看著蕭成潤,等他吩咐針線房給她做新衣服,卻聽蕭成潤道:“厚實的衣服不可能不臃腫。”桐聲眨了眨眼睛,又聽蕭成潤道:“你若是不怕中暑,這樣捂著也挺好的。”桐聲聽了蕭成潤的話,頓時就把頭埋在他懷裡哼哼唧唧地蹭,蕭成潤按住她的腦袋:“剛剛想摘杏花?”桐聲哼哼唧唧的聲音一停:“對。”她說罷,繼續去蹭蕭成潤,其實也不是想要衣服,隻是想和他親近,蹭在他胸膛上讓她很有種滿足感,卻聽蕭成潤道:“下午讓人來給你量體選料子。”桐聲聞言,埋在蕭成潤胸口的頭抬了起來,伸出左臂攬住蕭成潤的脖子:“你低頭,我要親親你!”她說罷,撅起塗著口脂的唇,桐聲以往天生麗質,隻嫌脂粉汙顏色,如今身在病中,唇上沒有血色,便點了口脂,殷紅的色澤很有讓人嘗一口的衝動。桐聲見蕭成潤沒反應,又踮起腳把嘴靠近他。蕭成潤伸出食指,用指尖點在她唇上,止住了她靠過來的動作:“不要衣裳了?”桐聲含糊道:“就是不穿衣裳我都要親你。”蕭成潤失笑,放在桐聲腦袋上的手用力,直接將她踮起的腳按了回去,扭頭去看枝上杏花:“喜歡哪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