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拋妻棄子(1 / 1)

夥計進去叫人了,蕭成璋拿了櫃台上的算盤撥弄著玩,好奇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少年沉聲道:“姑娘於我有恩。”“什麼恩不恩的。”桐聲見蕭成潤將算盤撥弄得劈啪作響,一時手癢癢,也用指尖挑著算珠玩:“在一個攤子上相遇就是緣分,不過是一點銀子,給了你也沒幫上你什麼忙。”蕭成璋見不得旁人染指他手裡的東西,將桐聲撥下去的算珠又撥了上來,桐聲見狀,伸手在算盤上很是挑釁地胡亂一抹,隨後又對少年問道:“剛剛是你爹吩咐人將你趕出去的?”少年點頭:“一開始他以為我是乞丐,夥計趕我的時候他還給了我兩文錢,等我把長命鎖拿出來亮明身份後,他就突然變臉,讓夥計把我打出去。”桐聲接過少年手中的長命鎖,看著鎖後麵刻的字:“宋寧,你叫宋寧?”坐在一旁玩算盤的蕭成璋手一抖,將算盤晃得又是嘩啦一聲:“你的緣分就是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對啊。”桐聲將長命鎖還給少年,便見從後門進來一個留著美髯,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五官和宋寧有幾分相似,卻比他更清雅許多,實在是張出色的臉,也難怪能讓富貴人家的姑娘看上。宋鶴安見了地上一片狼藉,眼皮一跳,理了理美髯,隨即忍下怒氣,不卑不亢地對蕭成璋問道:“敢問客人有何貴乾?”“沒什麼貴乾,就是想揍你一頓。”蕭成璋見多了這種表裡不一的衣冠禽獸,對他更添惡感,抬手就把算盤砸在宋鶴安頭上。宋鶴安躲避不及,鮮血頓時就順著額角留了下來,他沒料到蕭成璋下手這麼迅速,一點爭辯的機會都不給他。抬手抹了一下額角,見手上沾了鮮血,心中知道這是個不怕事的,與其留在鋪子裡讓他白白打死,還不如跑到外頭,眾目睽睽之下他也難以得手。宋鶴安心念電轉,當即抬腿就從鋪子裡跑了出去:“殺人了!殺人了!”蕭成璋走到門外,身子一歪靠在了門上,靜靜看著宋鶴安在街上喊。宋鶴安為人圓滑,在周邊商戶裡風評極好,先前宋寧被打時,他們隻是多看兩眼,眼下見一個少年竟跑到人家店裡這樣欺負老實人,當下紛紛義憤填膺起來。“少年郎,你這是做什麼,沒憑沒據的怎能傷人。”一個老翁從書齋裡出來,一振廣袖,端的清正無私。“趙先生可說錯了,我剛剛聽到了,那打人的分明是和那孩子一夥的!”一個當壚沽酒的婦人道:“這是見騙不到錢便惱羞成怒了。”婦人又打量了一眼蕭成璋的衣著:“穿得也不賴啊,原來錢都是這樣掙來的。”蕭成璋懶散地倚在門上任他們說,不論說什麼,總得一來一回地才能說下去,眼下蕭成璋不接話,那些替鄰居出氣的聲音也低了起來。宋鶴安見狀放心了一些,對蕭成璋躬身行了一禮:“許是郎君弄錯了,我也不怪罪郎君了,還請郎君早些離開吧,在下還要開門做生意呢。”“若是我沒聽錯,你還做著皇家的生意,私德有虧之人,供上的東西豈不是侮了皇家體麵。”蕭成璋對桐聲抬了抬下巴:“把那個筆洗拿過來。”桐聲照做,端起裝著水的筆洗走到了蕭成璋身邊。蕭成璋道:“為了證明你的清白,不如滴血驗親。”宋鶴安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怒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豈可因這無稽之談肆意損傷!”蕭成璋神色不耐,掏出匕首,幾步走下台階,拂開來擋的人,不顧宋鶴安掙紮,一把扯住了他的手,用匕首劃破了他的指尖,跟在她身後的桐聲用筆洗接住了宋鶴安指尖留下的血,隨後扭頭對宋寧道:“你的。”宋寧看了一眼宋鶴安,接過匕首劃破指尖,一滴血從他指尖滴到了水中,緩緩地和先前水中那一抹紅融在了一起。桐聲看了一眼筆洗中的血,又看向宋鶴安,感歎道:“沒想到真遇到了話本子上拋妻棄子的書生了。”桐聲似察覺出什麼不妥,麵色疑惑:“不對啊,你不是應該娶公主嗎,怎麼成了皇商家的姑爺。”蕭成璋嗤笑:“公主要嫁人宗正寺是要將駙馬的族譜都查遍的,怎麼能被這種人糊弄。”宋鶴安名聲極好,先前那老翁懷疑地看著筆洗:“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宋鶴安連忙點頭:“他們定是有備而來,故意陷害於我,宋某和諸位相處十餘年,平日如何諸位都明白,還望諸位莫要被他們騙了。”“陷害你?”桐聲噗呲一笑:“你配嗎?”桐聲說罷,便聽到一個婦人中氣十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何人來我陳家搗亂?”宋鶴安見了婦人,麵色頓時一變,連忙上前迎去,胳膊不經意般撞到了桐聲手腕上,幸而桐聲穩住了,沒有讓他把筆洗碰掉。桐聲不是什麼好脾性,當即一伸腿,把注意力放在筆洗和婦人身上的宋鶴安一腳絆倒。婦人見了,神色不悅:“小姑娘,你這是做什麼?”桐聲將筆洗遞給婦人:“你自己看。”婦人看了一眼筆洗,神色一變,揚手揮落了筆洗,筆洗落在地下摔成碎瓷,桐聲不妨之下裙擺上也被濺上了水漬。隻聽那婦人道:“你是韓家派來的?”婦人不等回答,便揚聲道:“不瞞諸位,我陳家此次又得了侍奉皇家之名,惹得同行眼紅,多生事端,我本想著做生意以和為貴,未曾計較,不料今日他們竟弄來個孩子,企圖敗壞我陳家的名聲,毀了陳家的生意!”“毀你家的生意?”蕭成璋搖頭一笑:“我要毀你家生意還用這麼麻煩?”他說罷將自己腰間沉甸甸的錢袋子解下來,放在手中顛了顛,揚臂便砸到了綢緞莊的匾額上,百步穿楊般的箭法,準頭和力道都足得很,竟直接將那匾額生生砸了下來,轟然掉在地上。婦人蹙眉:“郎君如此,便是逼著我報官了。”蕭成璋的態度太過囂張,惹得原本將信將疑的路人們紛紛指責:“如此咄咄逼人,看來定是來找茬的了。”“快報官,咱們給你作證!不能平白讓這些無賴欺負了。”“都長了一副好皮囊,怎麼就不乾人事。”桐聲素來不在意這些,蕭成璋更是個混不吝的,平日裡大家都對他畢恭畢敬,眼下被人罵了他竟還覺得新奇,而宋寧見牽連蕭成璋桐聲被罵,心中頓時過意不去。“都閉嘴!”宋寧揚聲喊道:“宋鶴安拋妻棄子,十餘年來音訊全無,家母為了養我靠浣衣為生,重病多年,後得知他在京城入贅另娶,飛黃騰達,悲痛交加,不肯再治病,死前讓我來京城投奔,可宋鶴安卻顛倒黑白,讓人將我打出去!我所言句句屬實,若有虛言天打雷劈!”宋寧字字真切,再加上時人重誓,還有滴血驗親為證,當下眾人信了七八分。“沒想到陳家姑爺竟然是這樣的人……”“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我早就知道了,去年就見他因為一點小事將夥計罵了個狗血淋頭,刻薄得厲害。”書齋的老翁輕咳一聲,出來當和事佬:“我看這少年和鶴安確有幾分相似,又有滴血驗親為證,不如就將他帶回去吧,反正你們夫婦也沒有親子,便當收養個孩子日行一善也好。”婦人蹙眉,卻聽宋寧道:“宋鶴安不配為父,我隻求一個公道,不屑進那狼窩!”“何人喧嘩!”幾個官差撥開路人向此處跑來。桐聲眉梢一挑,對婦人道:“你這官報得真快啊,怕不是早就過來了?”商賈巨富,地位卻低,所以常重金結交朝中官員,眼下這京兆尹便拿了許多陳家孝敬的銀子,和陳家關係頗為親近,見了官差婦人頓時鬆了一口氣,上前道:“大人,這幾人鬨事,稱那個孩子是我夫君之子,意圖侵占我陳家財產,還請大人裁斷。”領頭的官差遠遠地見過蕭成璋,自然認出了他,眼下暗道倒黴,正要行禮卻被蕭成璋止住了:“你看這事該怎麼處理?”官差也不問前因後果:“我看這興許是一場誤會。”他說著對婦人使了個顏色:“看將這小兄弟打的,不如賠他十兩銀子讓他去看病?”婦人見了官差的態度,頓知蕭成璋身份不凡,很是能屈能伸地道:“或許是一樁誤會,倒是勞煩大人奔波了一遭,這終究是家事,待我回家問一問夫君。”她說著,對蕭成璋矮身一禮:“方才一時情急,還望郎君勿怪。”蕭成璋卻打量著官差和婦人,幽幽一笑:“你們眉目傳情得倒是親近。”“你!”婦人硬生生將怒意憋了下去:“郎君真幽默。”蕭成璋抬頭看向沒了匾額的綢緞莊:“陳家是吧,好好看看身邊人,彆給糊弄得傻子一樣。”他說罷,看向宋寧:“走嗎?”宋寧看了一眼站在婦人身後不說話的宋鶴安,抿了抿唇:“走吧。”幾人走了幾步,人群也漸漸議論著散了,卻聽蕭成璋嚷道:“哎!我的馬呢?”“丟了唄。”桐聲道:“這麼久才想起來,怕是早就被人牽走了。”“那匹可是我在禦苑裡順出來的好馬!”二人就馬的事情扯了幾句,後知後覺地發現宋寧不見了,他們連忙回去,隻見宋寧正站在剛剛滴血驗親後被婦人摔碎的筆洗前。桐聲垂頭看去,隻見少年眼中蓄滿了淚:“我娘說我第一次說話,喊的就是爹。”“我爹走的時候還說要從京城給我帶好玩的回來。”“我娘走前還囑咐我,說我爹也有為難之處,讓我彆怪他,以後跟在他身邊好好孝順他。”少年吸了吸鼻子:“可是他把我打出來了。”桐聲歎了一口氣,不明白人類為什麼這麼多愁善感,卻還是拍了拍宋寧的肩膀以示安慰,卻不曾想宋寧竟突然將頭埋在她懷裡,無聲地哭了起來。母親早逝,一路奔波,生父不認,這種種相加已經壓垮了這個小小年紀便撐起一個家的少年。桐聲學著蕭成潤,將他攬在懷裡,輕撫他的脊背。蕭成璋一開始還有些憐惜這個少年,後來發現這少年竟把臉埋在桐聲胸口裡,沒有抬頭的意思了,當下臉一黑,硬是把少年從桐聲懷裡扒了出來。看著糊了一臉淚的少年,蕭成璋歎了一口氣,將少年的頭按在自己懷裡:“哭吧。”宋寧不再壓抑哭聲,淒淒哀哀地喚道:“娘!”蕭成璋身子一僵:“你彆亂認娘啊。”宋寧哭道:“我想我娘了。”蕭成璋低歎,生澀地拍了一下宋寧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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