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成潤看著氣呼呼指著鳥籠，讓他二選一的桐聲，隻覺得滑稽。讓他娶旁人時她不介意，眼下卻和一隻鳥爭風吃醋。是了，她本就是鳥，蕭成潤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原來不是她心大，而是打心底裡就沒把人看做競爭對手過。桐聲見蕭成潤不回答，氣呼呼地道：“好啊，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不討你喜歡了？”喜歡，若是不喜歡他怎麼會說出娶她的話呢？蕭成潤再也不去糾結什麼介不介意上了，隻想著怎麼讓她開竅，彆老把自己當成鳥。他走到窗邊，對桐聲道：“你先下來。”“我不！”桐聲抓緊了窗欞：“有它沒我，有我沒它！”蕭成潤一把掐住了桐聲的腰，把她從窗台上提下來，隨後抬腿跨過窗台，打開了鳥籠，籠中小雀從鳥籠中飛出來，見了桐聲就要向她飛來，卻被她狠狠一瞪。小雀的毛頓時就炸了起來，拍著翅膀飛了個沒影。蕭成潤拿著個空鳥籠問桐聲：“行了嗎？”桐聲不情不願地點了一下頭，隨後又威脅道：“你這裡隻能有我這一隻鳥。”蕭成潤斂眸輕笑：“好，隻有你。”他的笑如清泉明月，桐聲唇邊不自覺地也跟著露出一絲笑來，隨後她將笑壓下去，故作驕矜地轉身背對他，惹得他低笑，桐聲聽著他的笑聲，心想能留在他身邊過幾天舒心日子，也隻有當隻鳥了。半個時辰後，桐聲捏著筆反思起來，這樣的日子叫舒心？坐在一側看書的蕭成潤眉梢一抬：“抄到哪裡了？”“無燭則止。”桐聲有氣無力地念著，打了個嗬欠繼續抄寫。桐聲記性雖好，可寫字的效率極低，蕭成璋抄了三天的東西，她竟生生抄了十幾天還沒抄好，幸而蕭成潤沒有再在吃食上限製她，要不然桐聲第一天就得收拾東西飛走了，而蕭成潤卻是鐵了心要讓桐聲融入人族，竟真當起嚴師了，每日開始給她授課，各家典籍不僅要記住，還要理解其中深意。桐聲一邊飽受蕭成潤摧殘，一邊還要應付著鳶扶，至於再出去尋那個假的說書人，則是沒有機會了，一直到元日宮中設宴，皇後指名要讓桐聲也去，桐聲才獲得了出門的機會。都說皇宮是人間最尊貴的所在，桐聲看著高高的宮牆，和來往有序的宮人，扯了一下蕭成潤的袖子：“你們人間……”桐聲你們二字剛出口，就見蕭成潤清清淡淡瞥來了一眼，她連忙改口：“咱們人間的尊貴，是不是就看牆高不高，屋子大不大啊。”桐聲轉身麵對蕭成潤，後退著走：“你看啊，你之前在外頭住的莊子沒有王府的牆高，王府又沒有皇宮的牆高。”宮門口來往都是人，蕭成潤道：“好好走路。”等桐聲乖乖將身子轉回去後，蕭成潤看向前麵的太極殿，玉階漆柱，高大威嚴，每一處都展現著至高無上的尊貴：“你喜歡嗎？”桐聲搖頭：“不喜歡，那麼多的台階，爬上去得多累啊。”可多少人哪怕累死都想要爬上去，一直往上爬，哪怕死都不肯下去，而更多的人連爬這台階的機會都沒有。蕭成潤對桐聲的話一笑置之，借著衣袖的遮擋拍了拍桐聲的手：“皇後那人麵上和氣，但你對著她切莫猖狂，她說什麼也彆信。”桐聲乖順點頭，又聽蕭成潤道：“記住，少說話。”“知道啦。”見桐聲答應，蕭成潤鬆開了桐聲的手，和桐聲隔開了些許距離，沒走多遠，就見一個儀態端莊的中年女官在前頭候著，見了蕭成潤幾步迎上去行禮，不等蕭成潤說話便自行起身，對著蕭成潤慈和一笑，眼角露出了細細的紋路：“齊王殿下可算是來了，皇後殿下可惦念您了，幾次想召您入宮，又顧忌著您身上有傷怕擾了您養傷，眼下您過來給皇後殿下看過，她也終於能放心了。”按理說蕭成潤來了應當先去甘露殿給皇帝請安，眼下這女官卻直接引著蕭成潤往皇後處去了，蕭成潤也未曾拒絕，隨著女官往後宮去，麵露感動之色，卻隻乾巴巴地說了一句：“多謝母後掛心。”女官的熱情沒有被蕭成潤的寡言熄滅，繼續道：“是掛心得厲害，佛經都抄了好幾卷了，都放在佛光殿裡供著呢。”走了好一會才到了皇後那裡，殿中侍奉的宮婢見了，笑盈盈地對殿中通傳道：“殿下，齊王殿下來了。”“三郎來了。”一道溫柔的聲音隨後響起，聽得桐聲周身一暖，險些以為春天到了。如果不是知道皇後和蕭成潤不對付，桐聲都要以為裡麵那個人是蕭成潤生母了。她扭頭去看蕭成潤，依舊是一張溫潤出塵的臉，連笑意都透著幾分淡泊，她跟著蕭成潤走到殿中。隻見殿中坐著五六個按品級梳妝的貴婦人，一個穿著褘衣的女子被眾人簇擁著坐在中間，她梳著兩博鬢，頭上卻未戴花釵，皇後禮服也被她穿出些可親的家常味來。見了蕭成潤，皇後臉上露出一抹欣喜的笑，笑起來也如她的聲音般，溫柔得讓人如沐春風：“快來讓我看看。”皇後對蕭成潤伸出手，蕭成潤上前兩步，跪地請安：“母後。”皇後微微傾身虛扶蕭成潤：“你還傷著，行什麼禮。”“禮不可廢。”蕭成潤說著，從地上站了起來，其他婦人皆是宗室勳貴，多是蕭成潤叔伯輩的長輩，隻有兩個國夫人起身含笑對蕭成潤行禮。蕭成潤側身避過：“夫人不必多禮。”那二人見狀也不推辭，起身坐了回去，一時眾人紛紛問候蕭成潤，殿裡熱熱鬨鬨的，和桐聲來時見識的威嚴尊貴的宮廷氣度很不一樣。宮婢這時抬了胡床過來，皇後指著胡床道：“快坐下。”蕭成潤再次行禮道謝，才在胡床上坐下，桐聲見狀，默默站在了蕭成潤身後，見皇後一臉後怕地問道：“怎麼就遇到刺客了，知道是誰了嗎？”蕭成潤搖頭：“刺客抵死不招，怕是叛臣餘孽吧。”皇後恨聲道：“真是喪良心的，幸好你無事，你若是有事你父皇該揚了那賊子的骨灰了。”“是呢，三郎這眼看立了功，若是有事那可真是可惜了。”皇後聽了身旁宜王妃這話，眼睛輕輕一瞥，仿佛沒聽見這話一般，隻關心道：“傷怎麼樣了？”蕭成潤道：“母後不必擔憂，未曾傷及性命。”皇後的手撫著胸口：“幸好你平安回來了。”蕭成潤扯了扯嘴角，沒再說話，一時殿中靜了下來，眾人也知道這對母子的關係並不如麵上親近，見宜王妃都被落了麵子，也不敢貿然接話了，皇後仿佛才看到桐聲一般：“這個便是你帶回來的女孩子？”不等蕭成潤回應，皇後便含笑對桐聲招手：“快過來讓我看看。”桐聲抬步過去後，皇後便握住了桐聲的手，讚道：“真是個漂亮孩子。”如果不是桐聲敏感地注意到皇後在看到她進殿時，眼中一閃而過的冷意，大概會以為皇後真的在誇她。先前殿中婦人不敢接話，生怕被濺了一身泥點子，眼下卻是她們要說話的時候了，紛紛誇讚桐聲美貌，七嘴八舌誇得毫不含糊。幸好桐聲臉皮厚，隻覺得她們說得對，若是旁的姑娘家聽了，定是要羞成個大紅臉。另有人出聲調侃：“都以為三郎是個冷清性子，我還想著什麼樣的姑娘能讓三郎動了凡心呢，眼下見了這孩子，才知道什麼叫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可不是，剛才進來的時候真是好一對金童玉女。”桐聲暗道，原來她進來的時候沒有隱身啊。這些人顯然幾句話間將桐聲定做了蕭成潤的房中人。雖說當朝大多富貴人家的男子到了年紀身邊都有通房丫頭伺候，可放在屋裡是一回事，帶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放在尋常人家都是極沒規矩的做派，將來議親好人家是都不肯將女兒許配給這樣的人，便是皇家王爺帶著美姬在外招搖，也實在不是一件體麵的事。因此桐聲跟在蕭成潤身後進來時，在座眾人雖驚歎桐聲相貌，卻也吃不準她的身份，都當作沒看到她一般。偏皇後表態了，眾人也便好似忘了什麼體不體麵，紛紛誇讚起來，有那心思多的，還以為皇後是借機給齊王安上個好色的罪名，壓一壓他的威風，當下幾句笑談便直接將桐聲和蕭成潤說成一對了。皇後笑容和煦地聽著眾人誇了好一陣子，才扭頭對蕭成潤道：“你性子冷，難得有個可心人在身邊了，聽說是個孤女？真是個可憐孩子，不如暫且先委屈一下做個侍妾，等有了孩子我便做主封她當側妃。”皇後自說自話的定了桐聲的身份，蕭成潤頓了頓，隨後略一傾身：“多謝母後。”皇後笑道：“謝什麼，當母親的總想著你能好。”蕭成潤扯唇，隨後起身道：“時辰不早了，兒臣去父皇那兒請安了。”皇後扭頭看了一眼窗外天色，頷首道：“是不早了，到時候直接陪著你父皇去殿上赴宴便是。”她說罷，拍了拍桐聲的胳膊：“這孩子畢竟沒有名分，不好去宴上，便留在我這裡玩吧，等結束了讓她和你一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