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是我爹(1 / 1)

蕭成潤沒把桐聲什麼書生女鬼的胡言亂語放在心上,問道:“這麼晚了還出來做什麼?”“自然是幾日沒吃甜食,嘴巴苦得難受啊。”桐聲說著,將手中的一遝紙放在了桌上,顯擺地敲了兩下。蕭成潤掃了一眼紙上的字跡,原本尚且柔和的表情冷了下去,桐聲見他久久不說話,就知道露餡了,正要將紙收回去,就聽蕭成潤道:“七郎寫慣了章草,寫飛白時難免略實了些。”要說桐聲放在人裡麵那可真是個神童,過目不忘,學什麼一點就透,融會貫通,尋常人想將小楷寫成的樣子就得費上不少功夫,她卻看過帖子之後,草草一練,飛白都寫得有模有樣,可唯有一點,就是懶,眼下不止懶了,還學會偷奸耍滑了。桐聲自己都沒看出蕭成璋和她寫的有什麼區彆,雖疑惑蕭成潤是怎麼看出來的,卻也不敢狡辯:“我歪著脖子怎麼寫啊。”她說著,抱住蕭成潤的胳膊搖了搖:“我前兩天吃了那麼多藥,都沒個東西解一解苦味,舌頭都苦得發麻了。”蕭成潤巋然不動:“那你就去找七郎?”桐聲繼續撒嬌:“我身邊又沒有幾個會寫字的,難不成找你嗎。”“為何不能找我?”蕭成潤說罷,自覺失言,將桐聲的手從胳膊上拂開,桐聲卻來了精神:“那你幫我寫?”蕭成潤毫不留情:“你自己寫。”他說完,探身將蕭成璋寫的內則放進炭爐中,不過片刻功夫,晉王殿下第一次親力親為的抄寫就化作了飛灰。桐聲自然不依,因為蕭成潤之前那句話,一直晃著蕭成潤的胳膊求著他幫忙寫,似乎忘記了她這抄寫本來就是蕭成潤定下的,最後蕭成潤幾乎快被她晃暈了,張開胳膊把她攬在懷裡,又把筆塞進她手中,就和當初教她寫字一般,握著她的手寫。兩個人握同一支筆還不如一個人寫來得輕鬆,桐聲自從不打算勾引他之後,對這種吃力又曖昧的事沒什麼好感,寫了兩頁紙就從他懷中掙開了。蕭成潤看了她一眼,不言不語地收拾好紙張:“明日繼續來寫。”說完便牽著滿臉不樂意的桐聲回去了。蕭成潤不愛人跟著,桐聲身邊也沒人,月光慷慨地照著青石路,路上隻有他們兩個的影子。眼看到了濯纓閣,閣中燈火通明映亮了桐聲的臉,她還嘟著唇,記掛著抄寫的仇。蕭成潤用食指點了一下桐聲的唇,本來隻是想調侃一句,可指尖的觸感太過嬌軟,讓他忘記了要說的話,薄唇換做了另一種用途,在桐聲唇上蜻蜓點水似的留下一陣餘溫。桐聲看著蕭成潤的臉在眼前放大,又拉開了距離,她向來是沒羞沒躁的,瞪著眼睛問道:“你親我乾嘛?”蕭成潤負手而立,又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不苦。”“什麼?”桐聲說罷,反應過來,他應當是在指她之前求情時,說嘴巴都苦得發麻了。“哦。”桐聲點頭,二人相對無言,她沒有大冷天站在外頭吹風的惡習,對蕭成潤草草告彆,就跑進了閣中。蕭成潤看著桐聲的背影,舌尖輕舔了一下嘴唇。他和桐聲如今的關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算什麼,錦衣玉食的供著,說是寵妾,卻從未赤誠相見過,教她識字規矩,說是師長,又更是沒有哪個師長會供學生吃穿。他想起桐聲喊他爹爹,白白養著她,好似還真挺像的。蕭成潤搖頭,這個就更滑稽了。他還記得當初和鬆柯說隻是好奇她打得什麼主意,陪她玩玩而已,可現在主意不知道,他卻好像被玩進去了。桐聲回到閣中,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窗邊的鳶扶,她走到窗邊,看了一眼窗外景色,便將窗戶關上了:“縱是你皮厚,這寒冬臘月的也不用坐著吹風啊。”鳶扶任由桐聲將窗戶關上:“比不得你吹了一晚上。”鳶扶倒了一杯熱茶遞給桐聲:“火候差不多了。”桐聲沒有接,腦子裡一直在想那晚的夢,直到鳶扶將杯子放在桌上發出一聲輕響,她才回過神來:“親一親就叫火候差不多了?”鳶扶拾起她打了一半的絛子繼續打:“你的小命可等不了你文火慢燉,指不定燉著燉著火就熄了。”桐聲打了個嗬欠,走到鏡前坐下:“再等等。”“還要等什麼?”桐聲將發上絨花摘下,看著鏡中這副鮮活的皮囊。等死。或者等她身份大白。桐聲第二天一早就從府中溜出去了,在街上轉了一圈,嘗了三家的早膳,又買了二兩蜜餞藏在了荷包中,便晃晃悠悠地去了那座茶樓。茶樓剛開門,還沒有什麼客人,桐聲丟了一塊碎銀子給夥計,坐到了她上次過來時的位置上和夥計閒談:“今天你們這兒的說書先生還來嗎?”“咱們家每天都有先生說書。”夥計給桐聲倒上了茶:“小人打從您剛進來就覺得眼熟,您可是衝著《鸞鳳合》來的?”桐聲點頭:“今天還是那個說書先生嗎?”夥計撓了撓腦袋:“這周先生昨天剛講了一天……”桐聲聞言,把荷包中的銀子都倒在了桌上,夥計看著桌上那足足有十幾兩的銀子,眼睛一亮:“不過姑娘放心,既然姑娘愛聽,小人就是抬也得把周先生給您抬來。”還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桐聲突然覺得當人一點也不麻煩了,比起妖族的用拳頭取勝,人族的用銀子砸顯然更文明省力一些。桐聲用十幾兩銀子砸來的周先生如約而至,依舊是相貌平平,還對桐聲討好地笑了笑,這才是說書討生活的人對闊綽客人該有的態度,桐聲隻盯著他略顯渾濁的眼睛,沒有反應。說書這麼些年,周先生也看慣了臉色,見桐聲不搭理她,繼續去講公主和月娘的故事:“話說月娘進了公主府,二人吃睡皆在一處……”這還是桐聲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聽到公主和月娘的故事,心中卻隻覺得失望。她確定了,那日的說書人不是這人,或許他設了結界,隻有桐聲一人能看到他,聽到他說話。那人是特意來尋她的,隻是這藏來藏去的做派,讓桐聲心生煩躁。桐聲起身離開,還沒邁出門,便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正要進來的女子身上,那女子也不惱,對桐聲微微一笑,示意無事。桐聲卻通過她身上熟悉的氣息認出了是那日在首飾鋪子遇到的女子:“是你呀。”周先生正講到精彩處,她一出聲惹得堂中眾人皆向她們看來,李淨知對周先生福了福身,以示抱歉,拉著桐聲去了二樓雅間。桐聲也沒有拒絕,任由女子將她讓進雅間坐下。坐下後,便聽李淨知好奇道:“姑娘是怎麼認出我的?”桐聲道:“因為你身上的香味。”她的鼻子可比凡人靈敏多了。李淨知扯起衣衫垂首輕嗅,並未聞出什麼來,也不追根究底,撫平衣袖讚道:“姑娘的識人之能真是讓人自歎弗如。”“隻不過是鼻子靈些罷了,皮囊下藏著的那些彎彎繞繞我可識不出來。”桐聲說著,扭頭向窗外看去,卻發現此處正好可以看到齊王府門前。她收回視線,看著正挽袖烹茶的李淨知,她的相貌稱不上極美,但有股白描山水般從容寫意的風采,察覺到桐聲在看她,李淨知微微一笑,唇邊的兩個梨渦若隱若現,讓人頓生親切之感,這樣一張臉,任誰看著都生不出厭惡之心。李淨知柔聲問道:“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姑娘。”桐聲眉梢一挑:“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把我往樓上領?”李淨知給桐聲倒了一杯剛煮好的茶:“京城那麼大,想等一個人便是坐在原處等好幾年都不一定能等到的,而你我幾天之內便偶遇兩次,緣分來了,可沒有往外擋的道理。”“聽你的意思,莫非你一直在等人。”桐聲可從不講究什麼禮數,好奇了就直接問:“你在等你的情郎嗎?”李淨知持著杯子的手一頓,搖頭道:“我哪裡有什麼情郎。”她看著杯中漣漪,遲疑片刻道:“姑娘呢,有沒有情郎?”桐聲搖頭。李淨知握著杯子的手一緊:“那齊王呢……我那日聽店家說你是齊王府的貴人。”桐聲的視線在李淨知因用力而露出青色脈絡的手背上一閃而過,複又看向窗外齊王府的大門:“他是我……爹。”李淨知手一抖,杯中的水濺到了她手上。桐聲見了,噗呲一笑:“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映雪連忙捧著李淨知的手擦去她手上的水漬,桐聲笑道:“他於我有救命之恩,恩同再造,說是再生父母也無錯。”“是嗎。”李淨知自己用帕子捂住被燙紅的手,凝視著遠處齊王府的重重飛簷。“在這裡看不見蕭成潤。”桐聲突然出聲,使得李淨知呼吸一滯,她看向笑得不諳世事的桐聲:“姑娘說笑了。”桐聲起身:“我該回去了,你可要隨我一同去,齊王府看外頭尋常,園子卻修得很用心。”臣屬家的女兒往未婚配的王爺家去,這等不矜持的事是萬萬不能做的,傳揚出去怕定會讓人笑話,可李淨知卻未曾猶豫,也跟著站了起來:“我看姑娘是一人孤身來的,不如坐我的馬車,我送姑娘一程?”“那便有勞了。”這座茶樓離齊王府不遠,桐聲還未在馬車中坐多久,就聽一陣馬蹄聲在外響起,她心中好奇,掀開簾子去看,領頭的鬆轅見了她當即勒馬,沒等他發問,便聽桐聲搶先道:“你們是去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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