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成潤靜靜看著桐聲,過了片刻驀地捏住了桐聲的下巴:“在我這,你可有一刻是真的過?”桐聲眨了眨眼睛:“難不成我是假的呀。”蕭成潤捏著桐聲下巴的手力道加重,不過幾息卻又鬆開了,他的視線在桐聲被捏紅的下巴上停了一瞬:“桐聲,你太衝動了。”桐聲揉了揉自己的下巴:“什麼衝動?”隊伍啟程,馬車微有顛簸,蕭成潤靠在車壁上,容色清冷:“行事衝動,隻圖一時快意,全然不計後果,隻差昭告天下殺人者是你了。”“怎麼?”桐聲不再掩飾,露出個諷刺的笑來:“我不衝動了,你會幫我嗎?”不會。蕭成潤無比清楚,許多時候,律法道義隻是笑談,人本無高低貴賤,但奈何世人隻看權財二字,縱使是他,也得遵從一句水至清則無魚。王毅之紈絝,他可以略加授意,使得王哲教訓,可那終究是王哲的嫡子,王哲雖教子不嚴,可卻是個有眼色的可用之才,若是因此毀掉這段關係,實在是可惜。隻是他也沒想到王毅之這般混,隻顧著泄憤,連他老子的敲打都不管用。更沒想到麵熱心冷的桐聲竟會先他一步收到消息,去給那老翁報仇。見蕭成潤不答,桐聲道:“自是不會了,你心裡八成在怪我壞了你的辛苦經營吧?”桐聲的冷言冷語入耳,直將蕭成潤刺的心寒,恍若那隻見了幾麵的老翁是她的親阿翁,而他不過是個外人、惡人罷了,蕭成潤看向桐聲:“為了他你怨上我了?你倒是對那老翁不一般。”桐聲揚聲道:“因為他對我好。”蕭成潤的聲音也高了兩分:“我對你便不好了?”蕭成潤的話似一記巨雷,劈得桐聲呆住了,蕭成潤對她自然極好,悉心照料,寵溺無度,危急時還以身相護,從未有人對她這般好,哪怕明知她另有目的也依舊如此。可就是這另有目的,使得她總以為得到的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在蕭成潤身邊,不顧臉麵的討好賣乖才換得的,可卻不曾想過,菩提身邊那麼多討巧賣乖的小妖小仙,他可對一個稍微親善些?她為一個螳臂擋車般護過她一次的老翁報仇,卻要用儘心機讓一個對她寵溺至此的人為她獻命,真是偽善至極,給羽族蒙羞。老翁那日肯定察覺到什麼,才講了自己的往事予她為鑒,她難道真要誘這麼一個人去死,而換她偷生之機,以後如老翁一般活在愧疚中?桐聲盯著車壁上掛著的鎏金香囊球怔了起來,蕭成潤隻看到她偏著頭,拿小半張側臉對著他,以為桐聲默認了他的話,頓時更覺心涼,他長長舒了口氣:“你如此,我不敢讓你隨我入京。”“那便不隨你走了。”桐聲說罷,不等蕭成潤反應,出了車廂,從馬車上跳了下去,駕車的侍衛一驚,連忙勒馬,對桐聲問道:“姑娘有什麼吩咐?”百餘人的隊伍因桐聲突然跳車的舉動停了下來,她卻絲毫不覺般,抬步往回走。侍衛不明所以,對車廂中的蕭成潤低聲請示:“殿下,可要將姑娘請回來。”車廂中寂靜無聲,過了良久才聽一聲低沉的:“隨她去。”侍衛仍在猶豫,駕馬跟在一側的鬆柯直接道:“啟程。”蕭成潤在車馬聲中攥住了拳頭。權當養了隻白眼狼。以後再不管她了,落得輕鬆。鳶扶早在見桐聲跳車時便也從侍婢乘坐的馬車上跳了下去,她是桐聲的貼身婢女,但終究是齊王府買來的人,不知上邊是什麼意思,倒也沒人把她扣下。在齊王車隊遠去後,她忍不住問道:“你又想折騰什麼?”桐聲抿唇不答,鳶扶惱道:“我看你就是被蕭成潤給慣得,還記不記得來這裡是做什麼的了,和他使什麼性子?”一句蕭成潤給慣得又紮了桐聲心窩子,她加快腳步,惱道:“你彆跟著我了。”鳶扶蹙眉:“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要想一想。”桐聲回頭看了一眼遠去的車馬,她心裡太亂了,不知道該如何選,在沒考慮清楚之前,她不能再跟在蕭成潤身邊了。“想什麼!要不要活著?”鳶扶的嗓音第一次尖銳起來:“你出生不久便可化人形,又有神尊護著,隻要活下去,就能成仙,有千年萬年自由自在的好時光,難道你要為了一個能活百年的凡人去死嗎?”“不是為他去死,我的命數本就如此。”桐聲收回視線,抬步往前走:“你回去吧。”見鳶扶不走,桐聲又道:“你本就是菩提派來盯著我的,眼下我不打算如他交代的一般,你也沒必要耽擱時間了。”鳶扶猶豫片刻,終是走了,隻對桐聲丟下一句:“你好自為之。”桐聲不知道去哪兒,漫無目的的逛了一圈,也沒打算去老翁哪兒,人死如燈滅,活著時那點兒緣分便散了。桐聲隨意找了一家客棧便進去了,要了一間上房歇著,在不甚軟和的床上一坐便到了晚上。眼看天色暗了下來,房中也漸漸不見了光亮,門外卻響起了腳步聲,她扭頭看去,隻見燭光將一道修長的身影映在了門上。“姑娘,夜深了,在下來給您送燭火。”門外那人的聲音極妙,不似時下世人偏愛的清朗,竟低低啞啞的,使人耳朵如被羽毛瘙過,隨便說些什麼,便如一段曖昧的私語。桐聲眼睛一眯,平白生出些戒備來,她隱在袖中的雙手化作利爪,揚聲道:“進來吧。”門被緩緩推開,一張年輕男子的臉被燭火映亮,唇紅齒白吊梢眼,竟有股雌雄莫辨的媚態。男子反手關了門,將燭火放在桌上,卻不曾離開,桐聲頓時想到了那天晚上的狐狸,側身欲要從窗口跳下去,卻不知被什麼看不到的東西給擋住了,又是結界。“你逃不了的,小妖精。”男子啟唇,語氣曖昧使人酥了骨頭。桐聲自然知道,她絲毫沒被男子的話影響,隻在想那天為何突然將那狐狸給擊退了,能逃走保證安全最好,免得受傷了疼得要死,眼下逃不走便再試一次搞明白原因也無妨,左右菩提不會讓她死。桐聲站定,忽的笑開:“妖精,不是你嗎?”男子沒料到桐聲這般反應,一時微怔,隨即笑道:“姑娘說是便是。”“那晚那隻狐狸也是你?”桐聲問得直接,男子已將桐聲看做盤中餐,隻微微一笑:“我說了,姑娘說是便是。”他字字曖昧,桐聲偏比他還嬌:“到底是不是嘛?”男子向著桐聲走過去:“是。”桐聲往後退了一步:“你為什麼要殺我?”“我怎麼舍得殺你。”男子溫聲道。桐聲麵露疑惑:“不殺我,那你想做什麼?”“姑娘這般尤物怎地張口閉口的便是那些血腥之辭。”男子說話間,攬住了桐聲的腰,纖腰入手,並未受到那晚可怖的攻擊,男子了然挑眉,臉貼近桐聲,笑得越發曖昧:“我自然是想與姑娘共度良宵的。”桐聲沒有理會男子放在她腰間的手,對他勾唇一笑,靈秀脫俗的人也被桌上搖曳的燭光映得嫵媚:“你嫌命長了?”男子臉上的笑意一頓,隨即攬著桐聲的手一用力,這副香軟的身子便牢牢貼在了他身上,他埋首在桐聲脖間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淡淡的甜香味,啞聲道:“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能死在姑娘身上在下樂意之至。”桐聲眼中流露出一絲厭惡來,語氣卻如調笑一般:“我看是那晚你傷得輕了。”男子柔聲道:“那晚我唐突了佳人自然該罰,眼下便攜姑娘共赴極樂以作賠罪如何?”桐聲麵露疑惑:“你這人好生奇怪,之前恨不得殺了我,眼下卻怎地又換了一副態度?”男子在桐聲頰上捏了一把:“小姑娘,在我麵前套話,你的道行還是淺些。”桐聲抿唇,出其不意地掐住了男子的脖子:“殺我不成又來引誘我,你究竟是何圖謀。”“爪子終於露出來了?”男子仍是調情般的態度,肌肉卻暗自緊繃起來,這卻是身體處於戒備狀態下的表現:“你怎地不如那天般使出法術來,偏用這以肉相搏的無用法子?”桐聲自然想,可她都不曉得那晚究竟是怎麼擊退這公狐狸精的,怎麼使得出來。男子抓住了桐聲眼中一閃而過的不自然,緊繃的肌肉放鬆下來,悠悠一笑:“原來是個外強中乾的糊塗鬼。”桐聲頓覺不妥,手上用力,卻見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紅光,隨後用極魅惑的語氣對她說:“乖,鬆手,我會讓你快活的。”桐聲想起以往在菩提身邊,他座下也有幾個會此般法術的,她有幸見識過,便知這是魅惑之術,中術之人靈識儘失,隻知聽命,沒有誰敢在她身上試煉什麼術法,她竟不知這魅惑之術對她無用。桐聲當下不假思索,學著中術後的模樣,眼神頓時變得迷茫起來,掐著男子脖子的手也鬆開了。身懷異寶,又是這般貌美無雙的模樣,哪怕男子閱美無數,一時也心神蕩漾起來,抱起桐聲往床上走去。他將桐聲放在床上,輕撫她白嫩的臉頰,隻覺如嫩豆腐一般,一碰便要碎了,竟使他生了一絲憐惜之情:“可惜了。”他說罷,俯身向桐聲親去,眼看便能一親香澤,卻覺腹下那要緊之處一痛,突然被抓住,使得他又痛又難耐的低呼一聲。緊接著心口便更是實實在在的一痛,他麵色一白,隻見原本任宰羔羊一般的桐聲眼中迷茫之色儘退,一雙眸子清淩淩的,男子愕然:“你!”還未說完,桐聲一使力氣,將男子壓到床上,兩人頓時調了個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