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意顯露(1 / 1)

“後退。”蕭成潤說罷,一劍劃開了正撲過來的刺客的脖子。刺客脖頸中鮮血四濺,濺到了他瓷白的臉上。鬆轅聽到動靜,驚呼道:“殿下!”“速戰速決,不必留活口。”蕭成潤說完,化守為攻,招招致命,轉瞬間和刺客纏鬥在一起,大大分擔了侍衛們的壓力。桐聲看著蕭成潤,他一襲白衣,仍舊如初見那晚一般,當時他舉劍向她揮來時姿態飄逸清絕,仿若一隻孤鶴,她的恐懼多是來自於他手中的劍,眼下他以一當十,姿態仍舊是矜雅的,可招式之乾脆狠辣是那些刺客都望塵莫及的。她這才知道,讓人恐懼的不是劍,而是拿劍的人。刺客眼看不敵,皆要撤退,局勢頓時逆轉,蕭成潤這邊雖然人少,但皆是一等一的高手,而刺殺的對象更是讓人出乎預料,眼下再殺不過是白白送命,還不如留著命回去報給主上,蕭成潤這麼多年來的體弱多病一直是裝的,將功補過,說不定能留一命。刺客想走,可惜蕭成潤卻不放,眼看就殺的還剩下一個刺客,一身傷的鬆轅將刺客生擒,猶豫道:“殿下不如問出幕後主使?”蕭成潤拿出絲帕擦著佩劍上的血跡,神色清淡:“我說了,不留活口。”蕭成潤話落,一道鮮血從刺客喉中濺出,鬆轅收回劍,將刺客的屍體踢到一旁,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便聽不遠處隱有腳步聲傳來。鬆轅不待蕭成潤吩咐,便忙點了幾個侍衛隨他一起去檢查刺客中是否還有漏網之魚,若是發現還沒死透的,便在致命處補上一刀。蕭成潤沒有理會在補刀的鬆轅,隻仔細擦劍,擦乾淨後將劍收回劍鞘,他傷在了右肩上,眼下整條手臂皆被傷處留下的血侵透,白色的衣袖染了大片蜿蜒的血跡,方才拚殺時尚且不覺,眼下整條胳膊再也使不上力氣,握著劍的手一鬆,佩劍當即便往地上摔去。一隻纖小的手接住了染血的劍,用袖子草草擦去劍柄上的血跡,便重新將劍掛回了蕭成潤腰間。先前握劍的人斂去一身淩冽殺意,雖身受重傷,卻也如個清風霽月般的翩翩公子,而腰間的劍,便也如王孫子弟腰間隻圖裝飾的佩劍一般了。桐聲這是第一次碰這把劍,可卻沒有害怕,她抬眸,正撞進了蕭成潤的視線中,他的雙眸漆黑如墨,從來都讓人看不清墨色儘頭是什麼。不能再看了,隻怕她還沒看出蕭成潤心中如何,自己反倒被蕭成潤看的一清二楚,桐聲垂眸,視線卻在他染了血跡的臉上停住,她頓了頓,抬起胳膊,拿衣袖將血跡擦去,血液和紅色的布料融合在一起,頓時隻剩淺淺的痕跡。桐聲收回袖子,卻忽覺肩上一沉,蕭成潤便脫力一般靠在了她身上,桐聲環住蕭成潤的腰,不經意間摸到了他右肩留下來的血跡。如果不是她撲過去擋劍,將蕭成潤壓在身下,他應該便不會受傷吧。這個念頭在桐聲腦中閃過,使她生出一些愧疚來。“疼嗎?”桐聲問完就想給自己一巴掌,流了那麼多血,不疼才是奇怪。她吱吱唔唔的想解釋,卻聽蕭成潤的聲音一如平常和緩:“不疼。”二人說話間,一群家丁護衛的身影出現在了院牆拐角處,領頭的幾個家丁見了滿地死屍,腳步一停:“死人……好多死人。”“走啊你!”“什麼死人!”他們鬨騰間,緊閉的寺院後門終於打開了。僧人從門中出來,見了門外景象,低聲念了一聲佛號。隨後抬眸看向渾身浴血的蕭成潤:“阿彌陀佛,施主無事便好。”“哪裡就沒事?”桐聲扯了扯唇:“多虧你關門關的及時。”僧人的臉色頓時漲紅起來:“寺中畢竟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出家人和香客?”“合著門外這些不是香客,進寺時沒給寺裡香油錢?”桐聲反問道:“自己貪生怕死還找什麼理由。”“罷了。”蕭成潤按住桐聲的肩,貪生怕死乃人之常情,蕭成潤沒有就桐聲後一句話發表什麼意見,隻道:“他說的不錯,刺客窮凶極惡,萬一誤傷了百姓終究不好。”桐聲抿唇,低聲嘟囔道:“人都在大雄寶殿,離後門那麼遠,怎麼會誤傷。”“救人啊!怎麼都站在這裡不動!”小沙彌氣喘籲籲的從人群中擠出來,看到地上的屍體和身受重傷的蕭成潤,驚呼一聲,到底是年紀小,頓時嚇得舌頭打結:“哎呀,阿……阿彌陀佛。”小沙彌身旁的一個家丁指著地上握著劍的屍體道:“這就是你說的要強闖寺院的賊人?”小沙彌默默點頭。“這分明是來殺人的!”家丁一臉後怕,隨後見眾人紛紛側目,他頓覺尷尬,默默的低下頭去。蕭成潤隻做不知道這些人是讓小沙彌含糊其辭的話哄來的,溫聲道:“這裡無事了,多謝諸位仗義相助,此處血氣重,諸位請回吧。”等心有餘悸的眾人三三兩兩回去後,僧人道:“施主隨我去包紮一番吧。”“好。”蕭成潤的目光一一掃過隨行的侍衛,帶著鬆轅,一共十三人,身手皆是千裡挑一的,眼下除了四個傷的極重,早已不知人事被攙著的,其餘人身上的傷或輕或重,倒也無性命之虞。蕭成潤雖微服出遊,一直未曾表明身份,可僧人早已在門後聽到了鬆轅喊他殿下,眼下隻硬著頭皮裝作不知道,心中估量著法會結束了,低聲吩咐小沙彌去請住持。隨後便引著蕭成潤一行人去了寺中最好的廂房。“施主先稍等片刻,我去為施主們備藥,將寺中精於醫術的師叔們尋來。”僧人說完,便從廂房中退了出去。待到僧人出去,除鬆轅之外的侍衛,隻要還清醒的,皆捧劍跪地。蕭成潤眼睫一抬:“這是做什麼?”跪在當前的一個侍衛道:“屬下等無能,使殿下身陷險境,無顏再隨侍殿下身邊。”除了桐聲,屋中眾人都明白,這不過是個說辭而已,真正的原因是他們這些人皆見到了不通武藝的蕭成潤,殺敵時的乾脆的招式。蕭成潤身份不比其他皇子,一直是如履薄冰,韜光養晦,隻以文采音律顯名。眼下運籌帷幄之中,以病弱之身一舉擊敗叛臣,正是烈火烹油之時,京中正愁抓不住他的錯處,若是往常,稍稍顯露些弓馬功夫雖說會更惹人忌憚些,但也無妨。可此時一舉擊敗多名刺客,武藝已非一朝一夕能練出來的,知道的人卻少之又少,連他們這些在蕭成潤出宮建府後,近身侍奉的侍衛都曾以為蕭成潤習劍,不過是強身健體,唯一的用處,也不過是宴飲時舞劍助興。可誰家助興的劍舞,殺起人來能這般利落,這般行徑若是落在有心人耳中,深究起來,便是欺君了。一時間屋中靜極,侍衛們隻覺得蕭成潤放在他們身上的目光如有實質,重若千鈞,壓得他們額間冒出汗來。當下隻聽蕭成潤沉聲道:“我留諸君在身邊,將身家性命托付於諸君,武藝高低是其次,重要的是看重諸君皆是一等一的忠義之人,諸君拚死護我,以命儘忠,若是因為一場刺殺便治諸君的罪,豈不是讓人心寒?”眾人聞言心裡鬆了一口氣,紛紛張口表忠心,蕭成潤靜靜聽著,臨了話音一轉,閒話家常般:“都起來吧,佛門清淨地求死,你們也是促狹。”侍衛們的心便又提了起來,他們跟隨蕭成潤良久,自然對他的脾性摸出幾分,知他並不是好殺之人,雖是求死,但更多的是借機表忠心,要不然殺光刺客後便會舉劍自刎,斷不會等到進了寺中再求死,卻沒想到蕭成潤一句戲言般的話道出他們的盤算。當下知道他們的行為犯了忌諱,都心知肚明的事,卻也不能明明白白的說出來認罪,隻將頭頭垂的更低,皆道:“屬下有失考量,求殿下恕罪。”“人之常情,何罪隻有,諸君今日隻有功,皆當以百金相贈。”蕭成潤看向鬆轅:“回府後便去鬆柯那兒支了金,你也一樣,都好生的把傷養好才是正經。”當下眾人謝過蕭成潤後,便互相攙扶著起身。桐聲默默看著蕭成潤這一通恩威並施,使得這些侍衛一個個乖順的綿羊一般,不由暗自氣餒,隻覺自己這個要謀心的,段數比蕭成潤這個謀心對象差的太遠,當下隻想收拾收拾回去等死。桐聲氣餒中,僧人拿著傷藥繃帶回來了,和他一同回來的還有寺中住持長老,原本不甚寬敞的屋子頓時跟顯擁擠了。住持和蕭成潤見了禮,便忙使人引著侍衛們去隔壁包紮,自己和一個老僧留下蕭成潤包紮,口中卻隻以郎君相稱,仿若不知他的身份一般:“寺中疏忽,竟使得郎君在後山遇刺,還請郎君見諒。”“住持言重了,刺客所為和寺中有何乾係。”蕭成潤說罷配合著住持側了側身子:“如今染血佛前,是我的罪過。”住持拿巾帕擦去蕭成潤傷口旁的血跡,念了一聲佛號:“萬物有命,施主不必自責。”蕭成潤頷首:“後山那些人,便煩請寺中做場法事將他們葬了吧。”桐聲聞言蹙眉,很是不樂意:“他們要殺你,你還給他們做法事,是想讓人超度後再來殺你嗎?”“其罪當誅,可死後不過皆是一具白骨,生前善惡獎懲已定,何必再帶到身後算。”蕭成潤垂首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自嘲一笑:“我能做的,不過隻有這假慈悲而已。”“慈悲之心並無真假。”住持從老僧手中接過藥,動作小心的給蕭成潤敷藥:“眾生皆苦,所行所為多有無奈之處,他們是,郎君也是,說到底都無什麼善惡之分,隻要心中淨土長存,終是有得證大道之時。”這和尚一口一個眾生萬物,聽得桐聲這隻小雀一身麻氣:“那也得有命證。”住持笑容和藹:“世間自有因果輪回,功德圓滿不拘幾世。”“可我隻信我活著的這一世,往前往後輪回的,誰見過,誰記得?不過是道聽途說而已。”桐聲想到自己這朝不保夕的命數,心中頹然,語氣卻更加刻薄:“這一世都活不下去,就算有輪回,也圓滿不了。”蕭成潤聞言,眸光一頓,長睫緩緩抬起,玩笑似的道:“怎麼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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