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聲回了房間後,當即晃醒了正趴在桌上睡覺的鳶扶:“蕭成潤要帶我去蓮華寺玩,咱們的計劃改到外麵,正好方便你跑。”鳶扶迷迷糊糊地點頭,桐聲見了,雙手擰了一把她的臉頰,給她提提神,然後隨手在桌上抓了一把巨勝奴便開門出去了。蕭成潤見她抓了一把甜滋滋油膩膩的點心,無奈道:“你回去就是拿吃的?”桐聲不過是為著打掩護隨手拿的,眼下也不能丟,隻能笑吟吟地點頭,拿了一塊巨勝奴喂到蕭成潤唇邊:“去寺裡一聽就吃不好,拿點東西省的餓著。”蕭成潤彆開臉:“我不吃,這東西硬邦邦的咯的牙疼。”桐聲也不勉強他,將手中點心放入口中吃掉,等咽下去後,她咧嘴,露出一排光潔的貝齒:“酥的,一點都不咯牙。”桐聲頗愛這些甜甜的小吃食,還未到蓮華寺,就咯吱咯吱的將手中的巨勝奴吃光了,結果等到了山腳下,卻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香氣,掀開簾子看去,隻見山下遊人如織,遠遠地能看到好些買吃食的鋪子攤子。蕭成潤既然知道有法會,肯定也知道會有許多好吃的,卻故意不告訴她,害得她吃不下去了,真是用心險惡。正此時,一張染了檀香的帕子出現在她眼前,她接過擦了擦手,一臉哀怨的看著蕭成潤,沒忍住,打了個飽嗝。蕭成潤隻做沒看見,下了車又將手向桐聲伸來,桐聲橫他一眼,把手向著蕭成潤的掌心伸去,卻是在蕭成潤掌心拍了一下,隨後纖腰一擰,從馬車另一邊跳了下去。蕭成潤看著桐聲的背影,蜷了蜷掌心,她的力道小,不痛,貓抓一樣。桐聲小小的出了一口氣,轉過臉來又嬌嬌的纏著蕭成潤,不是抱一抱他的胳膊,就是扯一扯他的袖子,惹得路人紛紛側目。蕭成潤最後隻得抓住了她的手,借著衣袖的遮掩,牽著她往山上去。到了寺中,法會正巧開始了,桐聲一開始還興致勃勃的踮著腳看,後來便蔫了下來,隻覺得那些僧人口中的誦經聲吵得她頭腦發脹,便扯著蕭成潤的袖子說悄悄話。“這寺之所以叫蓮華寺,是因為從後山下去有個湖,湖中遍植蓮藕,每到花開時,蓮華百畝,連綿不絕,實乃一道盛景。”此時蕭成潤早已領著桐聲離開法會,在寺中隨意閒逛,香客皆聚到大雄寶殿那處了,隻能遠遠聽到人聲,卻不見人蹤,頗有些鬨中取靜之感。桐聲眼睛一亮:“那我們去湖裡看看吧!這寺裡一點意思都沒有。”蕭成潤難得有時間閒逛,也沒有拒絕,使鬆轅找了個小沙彌引路,直接從寺中後門出去了。出了寺門,一眼望去便是丹楓黃葉相映,披金施朱,皆是臨到末時極儘招搖的繁華穠麗。桐聲雖是鳥雀,卻從未長在過山野之中,這般景致於她來說是第一次見,當下頓覺驚豔,呆呆看著,也忘了言語。“前頭山腰那兒有個亭子,施主不如先去稍坐片刻,寺中的素餅和蓮心茶皆小有些名氣,我這就去端來給施主嘗嘗。”小沙彌說完,對著蕭成潤合十一禮,便跑回了寺中。桐聲的注意力被小沙彌的話引回來,對蕭成潤讚道:“這裡好漂亮。”她說著,看向不遠處的湖,卻隻見到了枯枝殘葉,並沒有百畝蓮花,她眉心一蹙:“蓮花呢?”“這個時節蓮花早就謝了。”蕭成潤負手往山下走去:“要不然隻怕後山不會這般清靜。”“清靜好……”桐聲低低附和,免得一會鳶扶來刺殺時嚇到了遊人。也不知道鳶扶藏哪裡去了?桐聲這樣想著,隨蕭成潤到了亭中坐下,縱是再好的景致,乾巴巴的坐著也是無趣,她起身伸了個懶腰:“我給你跳個舞看怎麼樣?”她說完,不等蕭成潤回答,便跳到了亭外,輕盈的躍上了一塊平坦的山石。隻見她纖腰輕折,紅袖微舒,還未有什麼動作,便已是嫵媚動人,隨後便見她一騰一旋,紅衣卷著黃葉,便好似一團灼人的火焰,使人再也不能移開視線,哪怕明知會被灼傷,也要將那團奪目的紅擁在懷中。她未曾學過跳舞,所有的動作皆是出自羽族本能,飛袂拂雲雨,紅裳動日月,已是驚鴻遊龍難以比擬。蕭成潤盯著那道舞動的身影,隻覺得少了什麼,當下便解下佩劍,彈劍而歌相和:“秋風清,秋月明……”他的聲音本就清潤,眼下放聲而歌,便如鬆風泉籟,昆山玉碎。桐聲聞聲,擰腰回眸看向蕭成潤,對他露出一抹笑靨。蕭成潤看著她的笑,忽的頓住,不禁想起方才脫口而出的《秋風詞》其中兩句。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他這一生尊貴至極,要什麼女子不會有,從來都是他視女子入無物,哪裡又有什麼相思呢?這脫口而出的曲,即不應景也不應情,當下隻覺好笑。“你怎麼不唱了?”桐聲頗覺掃興,舞動間隙,出言問道。蕭成潤看著山石上對他瞋目而視的女子,斂住方才思緒,當下啟唇唱道:“扶桑生朝暉,照此高台端……”蕭成潤還未唱兩句,便見山中鳥雀竟皆往此處飛來,鬆轅見狀,忙示意侍衛們戒防,卻見那些鳥雀皆圍在了翩翩起舞的桐聲身畔,得了山雀相和,桐聲舞的越發暢快。一時間美人山雀共舞,仿若百鳥朝鳳,此景極美,卻讓人覺得不該是凡塵該有,唯有蕭成潤仿佛早有預料,一直未受山雀影響,仍舊唱著他的歌:“高台多妖麗,濬房出清顏,淑貌耀皎日,惠心清且閒。美目揚玉澤,蛾眉象翠翰……”待到一首五言詩唱完,桐聲的舞也結束了,她此時全然忘了蕭成潤,隻愛憐的撫著圍在她身邊的山雀。那憐愛之色讓蕭成潤心中略有異樣,沉聲喚道:“啾啾。”桐聲聞聲側首,麵上溫柔的淺笑頓時變得爛漫起來,她對蕭成潤抬了抬下巴,矜傲道:“我跳的好不好。”桐聲說話間,圍在她身邊的鳥雀頓時像是被驚醒一般,拍著翅膀飛走了,蕭成潤在群鳥展翅間頷首:“好。”桐聲跳下山石,原本想撒個嬌,視線掃過蕭成潤身後的山林時忽的頓住,草木掩映中,一個精壯男子悄然出現在了那處。桐聲一直都知道鳶扶膽子小,可靈力絲毫不差,卻沒有想到她竟能施展變化之術。就在這時,隻見那男子身形一動,飛身向前躍去,手中的長劍對準了蕭成潤的脊背。好快的身手。桐聲心中感歎,動作卻絲毫不慢,當即向亭中奔去:“小心!”喊話間,桐聲奔到亭中,將蕭成潤撲在了身下,一陣凜冽殺氣想著她砍來,她頓覺不對,來不及細想,便覺腰上一緊,反被蕭成潤一把扯進懷中,桐聲隻覺視野一黑,隨後一陣血腥氣鑽進了她鼻端。“蕭成潤!”鬆轅見狀,忙揮劍抵擋,將刺客打出了亭中,在這間隙中,蕭成潤擁著桐聲站了起來。桐聲從他懷中掙出,卻見他肩頭被砍了個大口子,血正不停的從傷口處往外冒,桐聲的心跳驀地一沉,她愣愣的看著蕭成潤,卻被蕭成潤捂住了眼睛:“沒事,彆怕。”“我不怕。”桐聲的音色甚至比往日還沉穩幾分,可蕭成潤卻感覺到捂著她眼睛的掌心有些濕潤。看不到東西了,聽的反而更清晰,刀劍相擊聲紛紛傳入她耳中。不是鳶扶。桐聲確定了,這次刺殺,衝著蕭成潤來的,足有三十多人。而蕭成潤此次帶來的侍衛不過十餘人。桐聲想到此處,拿開了蕭成潤捂在她眼睛上的手:“我膽子沒那麼小。”“殿下!去寺中!”鬆轅一劍捅死一個刺客,對蕭成潤喊道。蕭成潤抓緊了桐聲的手,拉著她出了亭子,在侍衛的掩護下往蓮華寺跑,眼看離蓮華寺還有幾十步,卻見聽一聲脆響,原來是去端茶點的小沙彌見了後山的情景,驚駭之下摔了盛著素餅的盤子。還未等小沙彌反應過來,一個繞到對麵本要截殺蕭成潤的刺客,頓時舉劍向小沙彌揮去,電光火石之間,一把劍穿透了刺客的胸膛。刺客盯著傳聞中體弱多病,手無縛雞之力的齊王蕭成潤,口中溢出鮮血,轟然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蕭成潤擲劍時腳步未停,眼看還要快要到了寺門外,卻見跟在小沙彌身後的僧人丟了手中放著茶的托盤,一把將小沙彌扯進了門中,隨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師兄開門!外麵的施主有危險!”小沙彌的喊聲隔著門傳來。“不能開!寺中法會,四五百人中多是婦孺,賊子狠辣,眼下開門,不外乎放狼入羊圈。”那僧人的聲音極高,雖是對著小沙彌說的,但蕭成潤幾人也聽的清清楚楚。“可是豈能見死不救!”“怎可為一人而將百人置於險地!”僧人喊完,對沙彌低聲道:“你快去傳話,讓前門那些香客帶來的家丁護衛前來相助!”僧人說罷,看著小沙彌遠去的背影,將脊背死死抵在門上,握著佛珠念起了佛號。門外,桐聲看著逐漸向此處圍來的刺客,惱道:“好一個慈悲的和尚,我就不信裡麵那麼多人刺客還敢亂來,我們不管他,翻牆過去!”蕭成潤看了一眼緊閉的寺門,沒有答話,隻一腳踢翻了先前被他捅了個對穿的屍體,拔出自己的佩劍,對桐聲道:“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