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怎麼鬨哄哄的呀?”一個端著臉盆的婢女好奇道。“聽說是找狐狸。”另一個小丫頭神態不忿地答道:“好似是王爺領回來的那女子大晚上不睡覺,讓不知道那兒竄出來的狐狸嚇到了,鬨著王爺把那隻狐狸找出來烤了給她出氣呢,這不王爺早上起來就吩咐了。”端著臉盆的婢女嗤道:“真是恃寵生嬌,一隻狐狸就給嚇著了,該是捂在手心裡給養大的罷。”“男人不就是喜歡這種愛犯矯情的女子嗎?”小丫頭身量瘦小,看著不過十二三歲,嘴角一瞥,卻滿是尖酸刻薄相:“咱們姑娘正兒八經的大家出身,那哪兒不是最好的,可就是太端莊,要不怎麼比不過那沒事就往人身上黏的騷蹄子。”端著臉盆的婢女眉頭一蹙,低喝道:“小聲些,讓人聽了去沒你的好。”小丫頭哼了一聲,扭身出去,繼續去看人找狐狸去了。婢女翻了個白眼,端著臉盆恭恭敬敬的進了屋中,對柳清影道:“姑娘,備好水了。”柳清影搖搖晃晃地走到妝台邊坐下,等著婢女侍奉洗臉。卻聽婢女低呼道:“姑娘的氣色怎麼這般差?”柳清影眼中頓時閃過一絲陰冷的光,卻隻低頭不語。婢女猜道:“可是因為那女子害您落水染了風寒?”見柳清影不答,婢女自以為猜到了,自顧自的道:“奴婢一會就去讓人找個郎中來給姑娘看看,說起來那女子也真是過分,憑著王爺的寵愛竟然連您都欺負,這般輕浮的性子,生得再好看,怕是也得不了幾天的寵愛。”她這般說著,竟是全然忘了柳清影不過是暫且受蕭成潤庇護,並不是他的妻妾。婢女說完,久久不聞柳清影的聲音,頓時反應過來,忙要請罪,卻見柳清影唇邊忽的浮出一抹詭異的笑:“奪不了你的舍,那你便死吧。”婢女沒聽清柳清影自言自語似的聲音,不由問道:“姑娘在說什麼?”“你猜。”這道聲音低啞無比,隻聽著便讓人渾身酥麻,可卻驚得婢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隻因那聲音,實實在在是男子的聲音。“你怎麼了?”柳清影垂首靠近婢女,忽的把她拉上起來坐到了腿上,捂住了女子驚呼的唇,神色頗為嫌棄,若不是此次重傷,急需采陰補陽一番恢複元氣,他是怎麼都不會選這麼一個又蠢又醜的人。他一把拽下了婢女的褲子,要采納時才想起來,蕭成潤如今本就不信柳清影,若是她身邊死了個婢女,怕更是一樁麻煩。他當下又將婢女的褲子穿了回去,極其溫柔的抱著婢女道:“看著我的眼睛。”婢女不受控製的看去,隻見他眼中紅光一閃,婢女的神情頓時就呆滯起來。他捧起婢女的臉,柔聲道:“都忘了,一會醒了繼續給我洗臉吧。”婢女呆愣地點頭,他見狀,將婢女從腿上放下去,垂眸悠閒地整了整衣衫,隨後便將雙手擱在了腿上,一陣溫暖的水汽浮在臉上,是婢女用溫熱的巾帕給他擦臉。————“昨夜你碰到狐狸了?”鳶扶一麵給桐聲梳頭,一麵問道。桐聲點頭,看著鏡中鳶扶的臉,伸手比劃道:“這麼大一隻,牙有那麼長,上麵還掛著血淋淋的肉絲,眼睛裡凶光閃閃的。”桐聲見鳶扶打了個寒顫,一臉緊張地盯著鏡子,心中頓時起了些調皮心思,隻見她突然雙手成爪,對著鏡子“啊嗚”一聲。鳶扶被嚇得低呼一聲,正握著桐聲發絲梳理的手猛地一縮,緊接著桐聲痛呼的聲音蓋住了鳶扶的聲音。桐聲捂住頭發:“你好端端的扯我頭發做什麼,頭皮都快讓你薅下來了。”“誰讓你嚇我。”鳶扶頗有些過不去地揉了揉桐聲的頭發,嘴上卻道:“自作孽不可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生性怕這些東西,不過我聽說你被狐狸嚇到了,怎麼回事,你不是素來不怕它們嗎?”昨夜那狐狸被傷得莫名其妙,桐聲起初以為是她每日膩著蕭成潤,身上沾了龍氣,可昨晚被擺在身邊的佩劍嚇得輾轉難眠,思緒也清楚了,若真是龍氣的話,為什麼她撲去抱蕭成潤的時候,沒有被傷著?由此可見,狐狸被重傷可能是她自己的原因,在她沒弄明白前,是萬不敢讓旁人知曉狐狸精那事的,當下隻道:“我自然不怕他們,可我來這裡的目的是蕭成潤呀,怎麼能白白錯過這個機會呢?”鳶扶點頭,覺得這極為符合桐聲的無恥做派:“看來蕭成潤對你已經上心了,昨夜不僅讓你留宿,今天一早起來還讓人捉狐狸給你出氣。”“你的寵物被欺負了,你不過一句話就能幫她出氣,你會不做?動動嘴而已,哪裡就是上心了?”桐聲說著,神色憤憤,腰間的絛子被她扯得不成樣子:“那人昨天竟把劍放在我們之間,生怕我碰他一根手指頭,比姑娘家還扭捏。”“這般性情,若是想讓他自己心甘情願地把心剖出來實在艱難。”鳶扶愁道:“你雖渡了一次雷劫,可真正的死劫卻是三魂缺一,若不補了太清陽和之氣,身無胎光,多少靈丹妙藥吃下去也終究是個死。”“不能再這般慢悠悠地等下去了。”桐聲放開絛子,在首飾匣子裡挑了一隻鸞鳥銜珠的步搖拿在手中,惹得步搖上垂著的珍珠輕晃:“得想個法子,下一劑猛藥。”鳶扶聞言來了精神,放下梳子從袖中掏出她那本厚厚的冊子:“我這記著一個法子呢!”她將書翻得飛快,指著其中一頁上密密麻麻的小字道:“這個,將軍一直懷疑新婚夫人是細作,任由府中妾室欺辱苛待夫人,結果夫人非但不怨將軍,還愛上了將軍,在一次刺殺中,舍命相救,給將軍擋了一劍,用鮮血暖化了將軍的心,終於取得了將軍的信任和愛,從今以後夫妻倆恩恩愛愛,後來……”桐聲看著眉飛色舞的鳶扶,忍不住道:“這個夫人莫不是有病,將軍那樣欺負她,她還給將軍擋劍?要是我,肯定幫著刺客從將軍背後捅他一劍!”“冷血!”鳶扶柳眉一豎:“要不你怎麼勾引不到蕭成潤。”桐聲還未見過鳶扶這般有氣勢過,她擺手求饒,不跟被下了降頭一樣的人計較:“行行行,我冷血,你繼續說。”鳶扶橫了桐聲一眼,繼續道:“後來夫人被敵軍擄走,捆在城樓上,用夫人的命要挾將軍一命換一命,將軍當即揮劍自刎。”鳶扶說著,熱淚盈眶,雙手合十感歎道:“多麼可歌可泣的愛情呀。”桐聲膛目結舌:“將軍就這麼死了,那他不管士兵和百姓了嗎?”“才沒有呢。”鳶扶含著淚瞪了一眼不解風情的桐聲:“將軍和夫人情比金堅感動了神仙,神仙下凡救了將軍和夫人,幫助將軍一舉殲滅敵軍,其後將軍大勝而歸,被皇帝封為了異姓王。”“這是圓不下去了就把神仙拖出來了?”桐聲在鳶扶要撲過來前閃到一旁,問道:“你想想你家神尊,他會做這種事嗎?”鳶扶身子僵住,拿袖子擦了擦眼淚,又恢複了以往的溫柔怯弱:“故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夫人為將軍擋劍這一舉動,你想啊,如果有個人舍命救你,你是不是感動得掏心掏肝?”桐聲腦子裡都是鳶扶扯到沒邊的故事,憑著本能默默搖頭。鳶扶語滯,隨後打比方道:“若是我為了救你差點死了,你會怎麼做?”桐聲道:“挖個坑把你葬了。”“我還沒死呢!”“那就想法子救你呀。”桐聲疑惑道:“乾嘛要用我的命換。”鳶扶一臉恨鐵不成鋼:“我看你不是缺胎光,是缺雀陰,一點感情都沒有。”桐聲附和點頭:“可能吧。”鳶扶深吸一口氣,不和她計較:“反正除了你,任何一個人都講究個有恩必報,一命還一一命,斷不會再懷疑提防那個舍命救他的人,而且憑你這麼好看的模樣,他心一軟肯定會喜歡上你,你不懂,愛上一個人,就會對那個人有求必應,哪怕要你的命都心甘情願。”桐聲緩緩點頭,問道:“你試過?說得頭頭是道的。”“你怎知我沒……”鳶扶看著一臉好奇的桐聲,神情一頓,將話咽了下去,隨後扯了扯唇角,道:“你的情況和夫人那般相似,反正不要你真死,試一下也無妨。”桐聲對著鏡子將步搖插到發間:“那便試一下吧,不過你去哪兒找刺客?”“去找神尊要幾個人……”鳶扶的語氣越來越低,顯然知道這法子八成行不通。發間的步搖極為精巧,鸞鳥栩栩如生,墜著的珍珠色澤柔潤,每一顆皆是一般大小,桐聲頗為喜歡,晃了晃腦袋使得珠串相擊:“你那神尊陰晴不定,向來隻有他找彆人,沒有彆人找他的份,彆人沒借來,反被他一掌拍死。”鳶扶猶豫片刻:“要不,我來?”————時值深秋,昨夜一陣風卷過,梧桐樹上的葉子越發伶仃,稀稀疏疏的各自隨著秋風飄搖,桐聲剛走到樹下,便覺得有什麼東西砸到她頭上了,她“哎呀”一聲,晃了晃腦袋,惹得頭上珠玉相擊,發出泠泠脆響。蕭成潤聞聲看去,頓時露出一抹輕笑。桐聲接住從腦袋上晃下來的枯葉,拿在手中抬眸看去,隻見蕭成潤坐在廊下,手中還握著一卷書。“你笑我!”桐聲不樂意了,鼓著腮氣呼呼地看著他。蕭成潤含笑對她招手,桐聲走了過去,便見蕭成潤的手向著她伸來,她彎了腰,乖順地配合蕭成潤的動作,隻覺發絲被輕扯了一下,是蕭成潤將被掛在步搖上的發絲輕輕摘了下來。天氣漸涼,陽光底下卻還是暖融融的,桐聲趴在了蕭成潤的肩上:“是要走了嗎,我見他們都在收拾東西了。”蕭成潤點頭:“後天走。”桐聲低低應了一聲,想著自己化成人形已經六日還沒有進展,語氣有些低落,卻覺自己的腦袋被人揉了揉:“京城氣候比這裡冷些,到了說不定正好能賞雪,你見過雪嗎?”“沒有。”桐聲把玩著蕭成潤的玉佩,問道:“好看嗎?”蕭成潤點頭:“琉璃世界,瓊樓玉宇自然好看。”“那會不會很冷?”蕭成潤道:“在屋中有錦衾炭盆,出去了也有手爐裘衣,自然不會冷的。”“若是沒有呢?”桐聲說完,不等蕭成潤回答,便道:“沒有的話你抱著我怎麼樣?”“不怎麼樣。”蕭成潤拿書卷往她頭上敲了一下:“今日是藥師佛聖誕,此地篤信百姓佛教,蓮華寺有法會,可要去看看?”桐聲猛地點頭:“要。”說罷,扯著蕭成潤的胳膊就要將人拉起來,蕭成潤慢悠悠地起身:“急什麼?”桐聲笑容滿麵,口中去抱怨道:“我這些日子都快悶死了。”她說完,就聽鬆轅在門外道:“殿下,已經備好車馬了。”“原來你早就準備好了!”蕭成潤頷首,卻突然被桐聲勾住了脖子,隨後隻覺臉上一熱,竟被桐聲親了一口,桐聲親完之後立即放開了蕭成潤的脖子,向著她的房間跑去:“你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