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馬連環(一)(1 / 1)

南風知我弈 白鯨夢 1239 字 3天前

“多此一舉。”“我不多此一舉,你出得來?”孟朝夕吃癟。她被謝南風拖著吃完了早茶,然後又被拖到了網吧。直到坐在了網吧的小包間沙發上,孟朝夕才感覺有哪裡不對。“我們來網吧乾嘛?”“玩啊。”謝南風眼睛不離屏幕,“我不是說了,陪我玩嗎。”孟朝夕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但不得不說,現在在外麵呆著,遠比在家裡要讓她自在。身邊謝南風開著遊戲,劈劈啪啪地點著鼠標,眼裡映著彩色的光團。孟朝夕趴在邊上看他玩,突然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你為什麼打遊戲?”謝南風看了她一眼,跟看傻子似的:“好玩兒啊。”“那你下棋也是嗎?”“是啊。”“可是,有什麼意義?”謝南風沒馬上應她,操作屏幕裡的英雄速度很快地飆出一段連招,斬下一波三殺後光榮回城。“為什麼要有意義?”像是一塊石頭“咚”地丟進了井裡。孟朝夕怔怔地,沒回話。謝南風以為她是沒聽見,於是摘下耳機,低頭靠過去。“我說,為什麼要有意義啊?”隔間外嘈雜的人聲透過玻璃門傳進來,謝南風的氣息暖暖地呼在孟朝夕的耳邊,是清清爽爽的檸檬味。“如果什麼事都要計較利益得失,那不是很無趣麼?”你總得允許人有時候,就想隨著性子做一些看起來沒有意義的事。花一下午拚圖,在天台坐一晚上看星星,或是為了一局棋東奔西跑徹夜不眠。隻要自己樂意,隻要覺得有趣,又有什麼要緊。不是做任何事都需要有意義的。或者說,有時候沒有意義才是最大的意義。可是,從來沒人告訴過她,她可以做“沒意義”的事。孟朝夕的睫毛顫了顫,隻覺得被謝南風身上的檸檬味激得鼻子一陣陣發酸。她一晚上沒睡,一雙眼睛原本就血絲遍布,現在含了一汪淚,要掉不掉的。謝南風看得心疼。他歎口氣,伸手過去,手心按上她的額頭。孟朝夕被迫微微仰頭,倒也沒躲。“謝南風,”她怔怔地說,“我真想像你一樣。” 像你一樣聰明,像你一樣自由,像你一樣無憂無懼。謝南風罕見地沒有嗆她,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放低聲音:“睡一會兒吧。”孟朝夕點頭:“好。”房間裡充斥著謝南風有節奏的鍵鼠操作聲。他打完兩局排位賽,開始下最近正火的自走棋。自走棋不怎麼要人集中精神操作,更多是看運氣。謝南風下到一半偏過頭,看見孟朝夕已經抱著手臂,倚著沙發邊睡著了,眼下還透著青。謝南風呼了口氣,向後一躺,這才側過頭認認真真地看她。可能是太累了,門外的喧囂沒怎麼影響到她,孟朝夕歪著頭睡得很香。靠近了,還能聽見細細的呼吸聲。謝南風按了服務鈴,要了毯子給孟朝夕披上。她動了動,在沙發上蜷成一團,瓷白的小臉陷在濃鬱的烏發裡,像隻在冬日爐火邊打盹的貓咪。謝南風的印象裡,孟朝夕鮮少有這樣脆弱又放下防備的時候。大家眼裡的她是從容冷靜的、是嚴防死守的、是光芒萬丈的,獨獨不是脆弱柔軟的。小棋手們羨慕她年年好名次,抱怨自己努力卻沒有成績,可謝南風知道,孟朝夕根本不是什麼天才。如果是的話,那也隻能是“努力的天才”。這條路上哪有人不辛苦,隻是有人不喊疼。——孟朝夕一直睡著,過了大概兩小時,她放在桌上的手機開始鍥而不舍地振動起來。她皺了眉,卻沒醒。謝南風退了遊戲,探身過去把她的腦袋扳到自己肩上。孟朝夕迷迷糊糊地在他肩膀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更沉地睡了過去。謝南風試探性地叫:“孟朝夕?”孟朝夕“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夢見了什麼,眼角落下一滴水。順著謝南風的脖頸,悄無聲息地延伸進他的領子裡,然後消失不見。謝南風的指腹拂過她的眼角。手機還在震動。不用想,謝南風也知道是她的父母。她的家事他不便插手,但以前就有所耳聞。比如之前的少錦賽上,她的媽媽到場,在休息室裡打了她一巴掌。中國象棋雖然是冠著國家傳統文化的高大上名目,但算不上什麼關注度很高的主流運動。近年來電競運動風生水起,也進一步加快了象棋的蕭條和沒落。而他和孟朝夕雖然都已經是掛靠棋院的職業棋手,每月拿工資,但誰也不覺得這算得上一個主職工作。更不用說,在大多數人的印象裡,女孩子理應是不和象棋沾邊的。這麼說來,她家裡反對也能理解。謝南風想得出神,沒注意到孟朝夕無意識地一點點栽了下去。直到腿上忽然一重,才發現孟朝夕在肩上沒睡穩,倒在了他腿上。他連忙低頭伸手扶她的腦袋。然而這一跌,孟朝夕就醒了過來,登時睜開一雙水霧蒙蒙的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謝南風。謝南風的心漏跳一拍。而孟朝夕剛醒,一時也被驚得大腦宕機,沒反應過來這是個什麼情況。好在,這時候手機又響了。孟朝夕手忙腳亂地坐起來,卻在看到來電人時,又一下把屏幕按滅了。謝南風故作鎮定:“不接嗎?”“接起來又會吵架的。”孟朝夕裝得很無所謂,又突然反應過來什麼,紅著臉凶神惡煞地向謝南風瞪眼,“你、你不是趁我睡覺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謝南風眯起眼,饒有興趣:“什麼奇怪的事情?”孟朝夕語塞,最後彆開臉:“沒有就行。”她打開微信,最上麵標著“媽”的聊天框冒著消息紅點,她按進去,裡麵是三條消息——“在哪裡?”“中午回不回來吃飯?我做了紅燒肉。”“朝夕,我們是為了你好。”心上用力地被砸了一下,但是並不疼。她低垂著眉眼,用力地掐緊沙發,鼻翼控製不住地翕動著。——“你總是聽不進我們的話。可是朝夕,我們不是你的敵人啊。”孟朝夕怔怔地看著屏幕,像是在竭力忍著什麼,發出抽抽搭搭的氣音。或許互相理解的路還會很長,可至少,他們不應該互相把彼此當成敵人的。明明是家人。忽然,孟朝夕覺得身體一暖,竟然是謝南風將她整個擁進了懷裡。“想哭就哭啊。”他說,“不丟人的。”他抱得不算緊,給她留出了舒適的距離。但是檸檬的香氣一瞬撲向了她,像夏日裡撲麵的海風,盛大而熱烈,讓她措手不及。屬於少年的暖意,透過乾燥的棉質衣服傳遞過來,令人安心。在這個時候,她並不排斥。孟朝夕鼻子一酸,嘴上不饒人:“放開。沒大沒小。”“沒大沒小?”謝南風揚了揚眉毛,撤開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孟朝夕的眼睛,“那這樣呢?”此起彼伏的遊戲音,吵吵嚷嚷的開黑聲,呼呼作響的老舊空調,都聽不見了。孟朝夕隻覺得耳邊所有其他的聲音,都被腦海裡巨大的焰火蓋過,隻餘下空白的嗡鳴。眼前是謝南風放大的臉,嘴唇卻並沒有在她緊張得閉眼時迎來意料之中的柔軟。是耳垂。隻是耳垂,被輕輕地呼了一下。謝南風停在那裡,笑得很好聽:“學姐,你很希望我親你嗎?”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